第151章 雨夜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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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治这几年在风城一家电子设备公司一路做到了营销副经理，他在风城贷款买了自己的房子和车，收入不错的同时应酬也不少，烟酒常伴身体的情况下体重也飙升了许多。方明治在昨天得知了纪晨曦和林沐阳今天要回风城，他就特意和公司请了一天假来风城车站接他们俩。
方明治开着车带着纪晨曦和林沐阳在风城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到了他们很久都没来的“尝来烧烤”。
这次三个人都没喝酒，只是点了一些主食和烤串。吃过了晚饭后，雨似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方明治开车先把林沐阳送回了家。车子直接开进了林沐阳家的小区，一路开到了他家所在的楼下，林沐阳下车之前用力握了握纪晨曦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道：“晚会儿记得打电话”纪晨曦点了点头同时说道：“嗯，无论成功与否”
二十多分钟后，方明治的车在即将开到纪晨曦家的小区时，纪晨曦忽然开口说道：“老三，你就别开进去了，我拿的有伞，直接停小区门口就行”
方明治说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直接开到你家楼下，你也省的撑伞了”
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到了纪晨曦家的楼下，纪晨曦下车前，方明治扭头调侃道：“老纪，要不要我陪你上去啊？我怕你爸把你腿打折了，你妈把你送去做电击治疗，我在最起码还能拦着点儿”
纪晨曦骂道：“滚蛋，你今天怎么回事？竟不往好的地方想”紧接着，纪晨曦拍了拍方明治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方总，您就回家等我好消息吧”
纪晨曦说完后便下车了，但是方明治却没有离开，他在纪晨曦家楼下找了个停车位，然后把车熄灭，自己则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根烟，边听着雨滴拍打着车窗的声音边抽起烟来。
林静书这两年已经将“沐阳小屋”的经营管理权逐渐都给了林菀，并以林沐阳的名义又投了一部分钱用于扩店。而林菀也不负期望，“沐阳小屋”在她的经营下顺利开了好几个分店，配送范围基本覆盖到了大半个风城，林沐阳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风城花少”了。
林静书则在秦征的支持下加入了一个当地的话剧团，她们团时不时地还要去外地表演，尽管有时候排练比她经营花店时还要忙碌还要累，但她确是打心底里感到开心，重拾年轻时的梦想仿佛给她的灵魂都注入了青春与活力。
林沐阳回到家里后，林静书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她的目光一直挂在林沐阳的身上，仿佛好久都没见到似的。而实际上就在一个月前，林静书跟着她们团去云城表演时，林沐阳还专门带着纪晨曦一起前去观看了，但当时她们团只是短暂的停留，所以母子俩也只是有了个简短的会面，林静书就跟着团队赶去下一个要进行表演的城市了。
此时林沐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起秦征提前给他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正当他酝酿着情绪准备要开口时，林静书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了他并说道：“阳阳，你秦叔叔知道你这周要回来，前天带着我特意选了个礼物准备送给你”
林沐阳接过林静书手中的盒子，同时看向一旁沙发上坐着的秦征笑问道：“什么啊？秦叔”他边问着边打开了盒子，然后就看到了盒子里放着一把车钥匙。
秦征两只手在膝盖上拍了拍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款式，你妈心疼你上班挤地铁，咱们家又不是没这个条件，你就当代步车先开着，车就停在了楼下，明天再下去看吧”
实际上，林沐阳平时上班很少挤地铁，只要纪晨曦没特殊工作任务他都会坚持骑着摩托先把他送去学校自己再去单位上班。林沐阳看着自己眼前的车钥匙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本来就压着一块石头的心上这一刻又落下了这把沉甸甸的钥匙。
林沐阳提了提唇角对秦征说道：“谢谢秦叔，你和我妈挑的我都喜欢”随后，他将手里装着车钥匙的盒子先放到了茶几上，接着他的两只胳膊肘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交叉着紧紧握在身前，然后他抿了抿唇开口说道：“妈、秦叔，我有话要跟你们讲，讲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先做好心理准备”
林静书很少看到自己儿子神色如此凝重，心里不由得忐忑了起来：“阳阳，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我和你秦叔都听着”随后，林沐阳松开了自己交叉相握的手，转而握上了一旁林静书的手，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才迎着林静书担忧的目光开口说道：“妈，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我们......已经在一起八年了，他......是个男人”
林沐阳的话音刚落，林静书那只被他握着的手瞬间就颤抖着向后缩了一下，与此同时林沐阳的心里顿时像被麦芒扎过似的，生出了丝丝的疼。这时，秦征起身坐到林静书身旁，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林沐阳低着头看着母亲猛地向后缩回的那只手，自己两只手上的力气也像是被人抽光了一样定格在那里不敢再上前重新握住，他眼眶里在刚刚刹那间涌出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母亲的那只手在他的眼前放大的同时又变得朦胧不清。
林沐阳眼前的恍惚让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着方才母亲那只手颤抖着缩回的瞬间，他知道那一幕代表着自己已经伤害到了这个生她养她的人。
林沐阳紧紧咬着牙关用力咽了咽自己空无一物的喉咙，试图借此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但终究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掉落在了他身前的一只手臂上。林沐阳在决定出柜后预想过林静书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是生气，是失望，是伤心，是质问......但这种无声颤抖着的抽离去比他预想中的种种情绪都要令他心痛不已。
片刻后，林沐阳听见林静书故作镇静的声音问道：“阳阳，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没能在你小时候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因为我的决定让你从小没能拥有完整的父爱，你才......你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
听见林静书的话，林沐阳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那双和自己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此时已经蓄满了泪水，紧接着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似的一滴一滴地滑过她的脸颊。林沐阳从母亲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他预想过的情绪，而是看到母亲的眼中充满着心疼与愧疚，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坦白反倒让母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林沐阳抬手帮林静书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连忙否认道：“不是的！妈！不是的！不是因为你，我喜欢他不是因为我缺父爱，和这些没关系！”
林沐阳说完这句话后便垂下了眼眸，片刻后他又抬眼看着林静书的眼睛继续说道：“妈，我承认，在我小的时候一开始会觉得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羡慕他们有爸爸，但后来我渐渐明白我其实比很多家庭完整的孩子都要幸福。妈，你知道吗？很多年前他就曾对我说过，小孩儿的成长需要的不是什么固定的角色，爱就是爱，是不分角色的，只要拥有足够的爱一样可以成长的很优秀，他说我在他眼里就那个优秀的人，妈，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爱，从小在我眼里你就像超人一样为我遮风避雨，尽力给我最好的生活，养育我，陪伴我......这些我都感受得到，是你的爱让我的人生充满了底气和勇气，所以我不缺爱。我爱他是因为他是一个阳光、正直、善良、可爱的人，我爱他只是因为是他，和别的没有关系......”
两个一直小心翼翼爱着对方的人在这一刻袒露着彼此的心迹，他们此时皆已是泪流满面。林静书听林沐阳说完后，眼泪滑过眼角的同时嘴角却提了起来：“是我们在云城演出时和你一起来观看，并在结束后送我一束花的那个孩子吗？”
林沐阳点了点头，林静书继续说道：“我记得他，叫晨曦的孩子，是你的高中同学，所以你们......高中时就在一起了？林沐阳又点了点头并低声道：“嗯，他叫纪晨曦，我们......是从高三开始在一起的”
林静书顿时满眼心疼地看着林沐阳，然后抬起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问道：“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怕我伤心？怕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林沐阳没有说话，只是垂眸轻轻点了点头，他长长的睫毛上刚刚一直挂着的泪珠也在他点头的瞬间落了下来，落在了林静书的手背上。
林静书擦拭着林沐阳脸上的泪痕，然后握上他的手说道：“阳阳，这条路很艰难，你要抵挡的是外面那些会因此伤害你的人，而妈妈是永远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妈妈和你一样，不管你选择谁，只要你这一生能幸福快乐就好，你开心妈妈就开心，改天就把晨曦带来家里，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沐阳抬头看着母亲慈爱的面庞，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簌簌往下流，就像此时外面天空落下的雨滴一样，接连不断。不同的是，雨滴砸在地面上发出阵阵的滴答声，而林沐阳此时却是在无声地流泪，此刻的他悲喜交加，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有懊悔、有开心，有心疼......他知道母亲是因为爱他所以才愿意接受他不同于大多数人的选择。
随后，林静书起身将林沐阳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任由他的泪水将自己的衣服浸湿，一旁的秦征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走到林沐阳身后将母子俩都环在了臂膀之中。
这时，林静书抬眼看着秦征问道：“你怎么从刚刚开始都一直不说话？”
秦征弯起嘴角说道：“我在心里一直偷着乐来着，又白得了一个儿子”秦征的话让母子俩霎时破涕为笑。
方明治坐在车里怔怔地看着前挡风玻璃上左右来回不停工作的雨刷，直到手里快要燃尽的烟头烫到了自己的手指，他才“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气，然后按下了半个车窗，将即将熄灭的烟头弹了出去，雨滴在他打开车窗的同时随风飘了他一胳膊的雨水，他把车窗重新关上后，又在车上找了一块抹布擦了擦身上落下的雨水。
方明治将身上擦干净后，双手抱着方向盘趴在上面，他低头抬着眼皮继续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向外面，准确来说他看向的地方始终是纪晨曦走进去的那个六号单元门。此时，除了雨滴拍打车窗和雨刷工作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谧，方明治打了个哈欠后，又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
方明治的第二根烟刚抽了一半，便看到六号单元门里冲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方明治快速按下车窗把脑袋伸出去大声喊道：“老纪！”，接着他又按了按车喇叭，但纪晨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淋着雨向外奔去。
方明治嘴里大骂了一声“靠！”同时将手里的半根烟扔出车窗外后便立即启动车子去追纪晨曦。
当方明治的车灯照到纪晨曦在雨中的身影时，他看到纪晨曦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举着伞的人，那人将伞斜撑在纪晨曦的头顶上似乎正与他说着话。方明治又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将车停了下来，但并未熄火。随后，方明治拉上手刹拿着一把伞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他的一只脚先迈了出去，落在被雨水正冲刷着的地面上，然后他准备先把伞撑起来再把另一只脚从车里迈出来。
然而，方明治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雨伞撑起，就听到了纪晨曦的一声惊呼：“爸！”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焦急，方明治闻声猛地抬头看向车灯照射着的前方，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砰！”四声连续又刺耳的枪声突然间在雨中响起，一瞬间方明治便丢掉了手中的雨伞奋力向纪晨曦他们倒下的位置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