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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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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照着图纸画,还画错了?”我看着61窟壁画的照片,自言自语道,“可能性极低啊,这门和窗的差别太大了,图纸上的门画得非常清晰,也非常明显,那些具有丰富经验的画师,根本不可能画错。”

蔡从章笑眯眯地看着我眉头紧锁的样子,默不作声。

“好好想想吧,这幅图画,还有我的建议。”蔡从章从桌上拿起两张照片,装进了信封里,又在公文包里仔细放好。

做完这些,他和曾晓娇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我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幅画面结构、内容几乎完全相同的壁画,在大佛光寺西壁的院墙上,怎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图案?

现存的,明显错误。

草图上的,明显正确。

而且听蔡从章的意思,那块被打碎的壁画残片,跟草图上的一模一样!

说不定那块壁画残片,就是照着草图画出来的。

也就是说,壁画残片上的图案,才符合寺庙建筑的基本结构,符合人们的基本常识。

那画师为什么又要故意把错误的图案最终画到墙上去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只有等常勇的修复结果和检测结果出来,才可能会有下一步的进展了。

蔡从章走后,我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打开电视,虽然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但根本连电视上前一秒演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种举目无亲、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在身体里涤荡、蔓延。

我身上的感知器官,也仿佛一下子集体丧失了功能,除了耳朵。

我的耳朵,一直在等待着电话铃声响。

突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起电话:“喂,常哥,有什么消息吗?”

“先生,您好,房间需要打扫卫生吗?”一个女声传来。

“谢谢,不需要。”我沮丧地挂掉电话。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害怕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果然如此。

我害怕没有电话、没有任何有关壁画的消息、没有冯老的讯息,那部电话,就真的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没有再响起过。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电话铃声终于急促地响起,我慢慢地伸出手,拿过电话,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啊,这么早。”

一个茫然无措的夜晚,足以消磨掉任何急迫和热情。

“小翟,结果出来了!”常勇的声音传来。

听得出来,他说话并不方便,因为他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睡意全无,屏住呼吸,对着话筒不发一语。

我知道,现在不是我说话的时候,听就对了。

“年代检测结果出来了,大约在公元943年至947年之间,这个时期,当时的敦煌为后晋天福年间,也就是五代时期!”

常勇轻声说完,并没有给我机会搭话,便立刻说道:“这就十分蹊跷了,简直无法用常识解释!对了,向阳竟然安排黄显达全权负责这次修复工作!安排一个和敦煌研究院毫无关系、且毫无专业背景的人负责工作,这向阳也太胆大妄为了吧,他的理由竟然是,毫不相干的人,才能避免错综复杂的关系,把事干得干净。这特么摆明了是不信任我们自己人!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昨晚干了一个通宵,休息一会儿还要干活,挂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冯老的下落,他就挂掉了电话。

冯老肯定还杳无音信,不然,常勇在电话里就告诉我了。

不过,在得到残片大致年代这个重要消息后,我立马就把冯老的安危抛到了脑后。

我的内心极度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我异常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消耗掉了身体的能量,心脏就会失去加速跳动的力量,让我平静下来。

五代时期!

那块壁画残片,竟然是五代时期的作品!

我理解常勇说的那句“无法用常识解释”,因为我也理解不了。

当然,我一点儿也不沮丧,甚至兴奋得有些过头。

61窟现存的《五台山图》,据考证,正是五代时期的作品!

这就毫无疑问地说明,我在拍卖会上的判断,准确无误!

那块壁画残片,就是真品!

可是,世上怎么会有两块同时期的真品!

图案一模一样,唯有门窗位置不同的两块真品?!

按常理来说,现存墙上、从未有过被盗记录的壁画,肯定是真品无疑;

但同一时期、门的位置更符合逻辑的那块壁画残片,也绝无赝品之姿,更何况,那上面还运用了翟家先人记录的修复古法。

因为残片的背面和边缘,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痕迹,那是《翟氏营造之法》里讲到的,运用过“草尖滴灌”修复技艺留下的痕迹。

要把壁画的泥块重新修复上墙,必然要用到粘合剂。

这白色斑点,就是古代的粘合剂留下的痕迹,叫糯米灰浆。

4000多年前,古人就学会了烧制石灰,把石灰、糯米糊等材料混合调配,就能制成糯米灰浆这种无机物与有机物相结合的强力混合胶。

这种粘合剂粘性强、强度高、防腐、经久不坏,能把石块牢牢地粘在一起,是古代建筑行业里最常用的黏合剂。

但在壁画的修复中,它却有着致命的缺点:易干!

可能刚把下部涂完,之前上部涂抹的粘合剂,就已经干掉,失去了粘性。

而且,如果没有控制好用量、涂抹不均匀的话,壁画刚粘上墙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过一段时间,就会因为黏合力强度的不均匀,发生干裂、起壳的现象,无法做到严丝合缝。

于是,翟家先人就想出了“草尖滴灌”这种注入黏合剂的奇特方法。

先在需要上墙的壁画背面泥块上,根据壁画的大小和泥块厚度,挑选长度和粗细合适的茅草,茅草长度比壁画长出一指。

然后,再采用合适的间隔,均匀地贴上纤细的茅草。

草尖和壁画底部平齐,而草根部位裸露在壁画上沿,根部最好超出上沿一指。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后,不涂抹黏合剂,直接把壁画固定在墙上。

这个时候,再用黏合剂顺着草尖,一滴一滴把黏合剂注入到壁画和墙壁之间,用茅草的草尖作为引流之物。

由于壁画和墙壁之间的空间极小,茅草又特别纤细,滴灌下去的黏合剂,就会迅速均匀布满整个空隙。

而且,完全不需要等到粘合剂涂抹完毕再上墙,而是一边上墙一边滴灌式涂抹,这样做,粘合剂将会非常新鲜,不会干掉,粘合力也会达到最大值。

当我在那本《翟氏营造之法》上看到这个方法的时候,简直叹为观止。

古人的智慧太强大了!

简单、平凡的工具和思路,就能解决看似无解的难题,造就不平凡的结果。

而这套修复方法,据书上的记载,翟氏祖先在唐代的时候就已经发明出来并开始小范围秘密使用了。

这本书还有个最大的特点,翟家独创的传世技艺,各朝各代的传人,都会在书上增补进自己这一代用这项技艺做过什么东西,并将工程修筑情况和技术难点详细记录在案,并不断改进工艺。

无数的样板工程与经典技术相参照,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技术革新链条和一套完整的案例大全。

而“草尖滴灌”这套工艺记录的最后一次使用时间,是在明代。

所以,在拍卖会上,一看到那些痕迹,我就立即判断那块壁画,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而最晚至少都应该到明朝。

这些年代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赝品呢。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正异常兴奋的我,一想起“草尖滴灌”的痕迹,心里突然掠过一道闪电。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浇灭。

之前我理所当然建立起来的看似逻辑正确的猜测,在这一刻全部轰然倒塌。

“错了!全错了!”

我猛然蹲在地上,绝望地用双手无力地抱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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