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固执的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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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用木剑去迎战神后？”出发前，秦乐擒住苏辰的胳膊，面色担忧。苏辰轻易地就从秦乐不敢抓得太紧的手中挣脱了。
“当然。自古以来关于挑战剑玉的比武，他们全部都是默认为真剑对决的，所以经常一场比武下来非死即伤，所以挑战者才变少的。不过神后似乎不太了解这个规矩的样子，他击败花长缨和击败我一样都只用了一招，这其中可能有给傲慢急躁的我一个下马威的缘由吧。但是他带了这么多弟子来学习，根据你所说的，他的道场里又有那么多木人，所以他会准备许多用于练习的木剑也不奇怪吧。神后宗治在我倒下后都要固执地完成剑招的收手式……那是叫……”
“血振。”秦乐下意识就回答了他，苏辰呆望了他一眼，继续开口。
“对，血振。神后宗治是一个很有操守和武德的人，虽然我也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稍微卑鄙一点，利用他过高的武德心了。我不等月姐姐为我修复剑，而是直接用木剑去挑战他，他看到这种情况，想必他也会用木剑迎击我吧。这样不仅让比试更加安全，而且还能降低他居合的危险性。虽然这样利用他的性格和对于剑玉的不了解，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就是了。”苏辰挠挠头，没什么什么办法的样子。
“哈哈哈哈，果然在剑术这一方面，你真是邪道的天才。”秦乐大笑。
“我可不想被自顾自穿女装冲进来救场的人这么说。”苏辰提着木剑就离开了客栈。
“…………”秦乐在原地站了一会，闻到了苏辰发丝留下来的清香。
“哈？？？”秦乐看着苏辰丢过去的剑鞘被直接躲开，现场所有人都似乎陷入了凝固的氛围里。神后宗治也很疑惑，但是丝毫不敢分神，依然直勾勾地定盯着苏辰，保持好自己稳当的起手式。苏辰则是慌乱地看了秦乐一眼，突然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应该……有办法吧？”秦乐眉头深锁，紧张地看着高台上的二人。方才苏辰的笑容又让他感到了安心。
“这个耍剑的笨蛋，怎么病好了之后越来越胡闹了。”秦乐暗自说着，他身边站着的那位贼眉鼠眼的弟子也靠了过来。
“看来苏公子胸有成竹，有破解居合之法啊。”贼眉鼠眼向秦乐搭话。
秦乐故作镇定，笃定的语气不容置疑：“那是肯定的……吧。”最后那个“吧”字，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发出了。
右侧的神后宗治一袭白衣上绣着黑色的竹枝与山林风貌，似乎是顶上仙人从天梯而下，手中木剑与自然的芳华连接。居于左侧的苏辰一身黑色长袍上，携带着暗红色的染波。仔细一看似乎有血色的花朵在袍上摇曳着，仿佛他从碧落黄泉中走来，是地狱中复仇的妖魔。
苏辰的眼神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他依旧是把木剑像上次一样高举过头，剑尖指向天空，瞬间掣动步伐攻向神后，和庭院一战一模一样的开场。神后也屏息静气，挪动脚步，剑在鞘中一触即发。
苏辰快步向前，木剑仿佛身披坚铁，斩向神后宗治。神后冷静地施展了居合，竹刀从小袋中磨出，和上次完全一致的挡开了苏辰的剑刃。竹刀依旧试图完美地从木剑的剑刃划过，而苏辰的动作到此时开始有了不同。他立刻转动剑柄，让自己剑刃变为了横着的状态，神后的剑刃被迫从木剑的宽面割过，没有造成更多的损伤。神后的气劲丝毫没有因为苏辰的应变而减弱，竹刀磨着宽面过去，把苏辰手中的剑刃震开，双手持握着剑身凌驾在空中的剑，进入了完完全全的斩击姿态。神后全力斩向苏辰手中的木剑。
“不好！”秦乐心悬在了空中。
苏辰右手紧握的剑被神后斩到，结果苏辰顺势降剑，倚着神后的力道将木剑向下移动最终让神后斩向了空气。而苏辰借力降到最低点的木剑直接收到背后，瞬间右手在背后将剑换到左手，左手持剑呈现低扫之势，苏辰向前趟起三步，左手的木剑轻松扫过神后的大腿，将衣袍豁开一个细小的口子。
双方一招战罢，两人都背对着对方，隔着一定距离沉默着没有回头。
“居合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破解了……”贼眉鼠眼满脸不可思议，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招叫暗流斗星，是我夜观天象，参谋星宿领悟到的剑招，击破居合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秦乐看到苏辰破解了居合，得意的开始胡编乱造，“我早就知道苏辰能破居合了，毕竟是我传授的剑技嘛。把星宿变化融于剑招上，然后用低平的换手借力打力，真是妙哉啊。”
贼眉鼠眼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秦乐。
“不过这下，师父就要施展新阴流的技巧了呢。”贼眉鼠眼不甘示弱一样，也开始点评，“能跨过居合这么单纯的剑技的人，才有资格和师父的新阴流一较高下。”
秦乐想起了演练居合时与苏辰的对话————
“这个人不是那什么，神梦想流的剑客吗？”
“不是，他其实是东瀛最强的剑术流派新阴流的正统传人。我以前在国子监翻阅交流书目的时候曾看到过关于这个流派的简单介绍。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偷学到了一些基础的形，不过与其说是偷学，感觉他丝毫不介意这个啊……你看我演示一下吧。”
“新阴流。”贼眉鼠眼的话打断了秦乐的回忆，“阁下之前虽然只是旁观旁听，想必也知道我们这个流派的精悍之处吧。”
“没有结束前谁知道呢？”秦乐看着台上逐渐转身过来的苏辰，“况且，我相信他。”
一直，一直像这样注视苏辰。他认真天真又善良执着，秦乐心中那款温热的翻涌感，又随着他刚刚飒爽的剑招激荡了起来。
“也许快到了一刀两断的时刻了吧。”秦乐小声低语着，不料却被贼眉鼠眼听到了。
“那是当然，师父已经进入‘残心’了。”贼眉鼠眼崇拜地看着台上的神后宗治，殊不知，两人的注视里面包含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情感。
神后宗治突然转身发难，切回了新阴流状态的他出剑速度更加迅捷，苏辰只能利用小碎步缓和自己接招的节奏。神后一个踏步，整个身子保持着与剑刃平行的姿态，像是鞠躬一样，竹刀被施加上了躯干的力量有力地震荡开了苏辰的剑势。
“这是天狗抄。”贼眉鼠眼解释到，“力道万钧，苏公子没有飞出去已经很厉害了。”
秦乐有些焦急，心中不断为苏辰加油着。而神后乘胜追击，又利用竹刀的长度施展出了大量干扰技。
“这是梦浮舟。”贼眉鼠眼嘴角上扬，像是宣扬神后在台上只是例行的招数表演一样。
苏辰接连躲过攻击，神后竟然用竹刀把高台边缘的木人斩成两半。在追击间，苏辰翻动手腕，一个刺击击中了神后的剑柄，迫使神后缓解了攻势。接着苏辰一招剑破虚空，又一招剑混太虚，仿如流云的招式来回连绵，震住了神后这座裹挟着狂风的山林。苏辰借助木人跳向空中，一招暴雨梨花袭向神后。而神后不慌不忙，跟随着刺击的剑势施展出新阴流的月影挡开每一次的“飞针”。苏辰跌落到地上，向后翻滚着起身。
“这是水车大滚滚。”秦乐自豪地说着。
“？？？”贼眉鼠眼傻眼地看着秦乐。秦乐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是他知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几乎每一招神后都小胜苏辰。即使他已经利用模仿偷学给苏辰好好地预热了一遍神后的剑法，不过神后的剑技实在太惊人。数十招过去，始终没有出现致胜的局面，但神后宗治每一下在压倒苏辰剑招的同时，还游刃有余地在收招时调整姿势，最大可能的保留了自己的体力。反观苏辰，一招一式都很亮眼，也勉强在最大程度上抗住了神后暴风骤雨的攻势。但用大开大合的变招应对神后凌厉异常的正统武学，导致苏辰现在体力下降得非常快。而且根据新阴流的流派特点，稍有不慎，苏辰就会在须臾间被斩。
苏辰再度攻向神后，神后不慌不忙地提刀应对。两人过到第三十多招，期间苏辰一直略微处于下风。此时神后找准机会，一脚踩住了苏辰准备自下而上的挑击，一剑刺向苏辰，苏辰再度闪躲开。苏辰正欲背对神后尝试一招贵妃醉酒，神后再度用手肘截击了苏辰的手腕，随后神后的剑中几乎蓄积着狂风一般，连续使出向前踏步并斩至身体中线的十字斩，苏辰连忙挡下，随即摇晃着后退。
“十字斩破坏了苏公子的平衡了。要来了啊，新阴流的终极奥义。”贼眉鼠眼点头微笑着，“胜负已分，师父赢了。”
“终极奥义是什么？”秦乐虽然这么问了，却丝毫不希望听到回答，现在他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只见神后乘胜追击，用剑柄再度击退了苏辰。然后双手持握竹刀，把竹刀伸到了极限的距离，一个快到几乎看不清的转身，手中的竹刀因此爆发出了近乎神威的恐怖气息。
“啊……我要输了。”神后这个转身的速度太快了，苏辰还未刹住自己被击退的步伐，只见神后手中的竹刀，仿佛变成了那把大典太光世。暗金的流纹上环绕着雷电，像是一张天网从诡异的乌云中密布而降。正当这无法抗拒的败北即将砍向苏辰的身体时。
神后宗治摔倒了。
“啊？”这声不止是秦乐发出来的，也是贼眉鼠眼，和更多弟子发出来的。甚至是苏辰发出来的。
苏辰赶紧调整好平衡，一个后跳再度提起了木剑。而神后也是拍拍灰尘站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呢？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摔倒呢？”苏辰忍不住发问，一副相当生气的样子，“神后先生给我机会我很感激，但是你这是在愚弄我吗？”
“不噢。”神后指向大腿破开的那一小块布块，“第一招的时候，我这里被苏公子砍伤了不是吗？所以使用这招的时候会因为转身过于用力，而导致伤口裂开摔倒。我刚刚看到了这个小口子，自然就顺势摔倒了。”
“…………”苏辰无言地看着那块地方，只是用木剑划开了布料而已，神后的腿并没有任何损伤，“可是并没有真正受伤不是吗？”
“是啊，但是比试一定要追求公平。如果是真剑对决的话，我认为刚才那里我是一定会因为伤口撕裂而摔倒的。虽然没有真正的伤口，但我方才模拟了受伤，这也是因为你优异的剑技巧妙地破解了居合啊。”
“啊……你这个人真的是……”苏辰完全是一副恼火的样子，完全抛弃了一开始对神后“您”的尊称，“你这也太固执了吧，有必要吗？”
“放心，错过一次杀招的机会是你一开始的剑招造成的，不必自责。这也不是谦让什么的。毕竟我的实力确实在你之上，接下来还是会让你明白的。”神后架起竹刀，“好久没有遇到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来吧。”
高台上的苏辰再度和神后进入了厮杀，秦乐还震惊于神后对于武道固执的追求时，旁边的贼眉鼠眼已经开始摇头连连了。
“师父必败了。”贼眉鼠眼一脸忧伤，叹了口气。
“怎么这回又这么不自信了。”秦乐问到。
“已经走过三十招，方才的奥义又因为师父对武德的固执没有释放出来。那么接下来，无论如何师父都会败于无刀取了。”
“无刀取是什么？”秦乐凑近一点问，眼睛还是死盯着台上的交锋。
“无刀取是师祖留给师父的课题，还是一种没有完成的概念。师父每遇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时，就会尝试在切磋中完成无刀取。因为师父认为只有在高度紧张中才能领悟师祖的想法。无刀取一旦完成，将会成为我们新阴流的第二个奥义技。”贼眉鼠眼叹气连连，“可惜，时至今日，都还没有人完成无刀取，师父也是。师父一旦尝试施展无刀取的话，那么他就是必败的了。因为我们的师父，神后宗治，就是这样一个对剑道，武德，还有自己都无比固执，有些可爱又可惜的男人啊。”
“是啊是啊。”周边凑过来的弟子们也连连点头和叹气。
两人战至酣时，一次拼刀让两人的木剑都飞了出去。竹刀在神后的近处，可他却没有选择捡起竹刀，而是赤手空拳冲向苏辰。苏辰一个翻滚捡到了稍远的木剑，直接劈向神后。神后看准时机，在头顶上合掌，结果却让剑刃轻易地掠过了手掌，停在了头上几寸处。霎时，猩红在苏辰身上形成了张牙舞爪的翅膀，而单膝跪地，双掌落空的神后，宛如只余残风凛凛的假山。
“我输了。”神后宗治微笑着苏辰。苏辰却愤怒到狰狞。
“明明先捡到剑就是你赢，为什么不去捡？你在干什么啊，如果这是真剑的话你现在已经掉脑袋了。”苏辰抽出木剑丢在一边，斥责神后，“每一招我都处于下风，每一次拼剑我都力道不稳，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输给我，你……”
还没说完，秦乐就已经跑上高台，拉住了生气的苏辰，苏辰的愤怒很快就泄了气。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侮辱一样，低着头，几乎要掉下泪来。随着秦乐的抚慰，苏辰逐渐地平静了下来。神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忧伤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立马就将袍中深藏的剑玉交给了秦乐。
看着神后落寞的神色，苏辰稍微平复了一些，又好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于是带着秦乐向神后宗治道谢。
“抱歉，神后先生。是我太冲动了。我自小就是铸剑师家族的使命，剑技只是我的爱好和习惯罢了。而神后先生不同，您从来就是承载着一个流派走到现在的，剑技是您的天职，剑道是您的操守。”苏辰有点想通了神后方才不自然的接招，向神后宗治深深地鞠了一躬，“能和您这样伟大又纯粹的剑客交手是我的荣幸，刚刚太冲动了，仔细想您不会侮辱我也不可能侮辱我。请您记住，您的剑技绝不在我之下。今天的比试并不代表什么，但无论如何，感谢您方才对我的指教。”
神后转身，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两人再次深鞠一躬，秦乐带着抹着眼睛的苏辰走了。
贼眉鼠眼看着脸色惨白的神后，踩着刺啦的木板上前，递上了毛巾。
“无刀取……又失败了呢。”神后眼里满怀悲戚，仰天长叹。而贼眉鼠眼扶着疲劳的神后走了下去，他逞强的背影好似病鬼，在顷刻间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