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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总念红豆结(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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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的一眼,原来是这样的结果。

很快是我的及笄礼,他们为我筹划了精彩的亮相,城中的好人家许多,章家或许可以借我的高攀更添一层锦绣华衣。

月白色长裙如同流动的月光,结着欲语还休的忧愁。

我被推上了准备已久的台子,琴声清越是数月的苦练。

我想他会来,我有一种预感。

但在众人的目光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注意到章家所有人的脸上都扬起了笑容,带着恭维。

我挤出一丝笑容,和他客气几句。

“在下林语岩,久闻章小姐盛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风姿绰约!”他故作姿态拿着纸扇,摆出一副翩翩公子样。但他身上隐约有一种脂粉味,想必是流连花丛的主。

我保持淡淡的笑容,和他客套了几句。

突然,我瞥见章老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责备地看向章怀锦。

那抹青色的身影是如此熟悉,袖中的香囊滚烫如同我陡然加快的心声。

他向章老夫人行了礼,我望着他,他心有灵犀般越过众人,向着我而来。

我看着他,跨过光阴裹挟的长河,来到我的面前。

“虞哥哥!”我高兴地唤他,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明白的情绪,如同暗流涌动的河面。

“珠柏真是好看了不少!”他含笑却仿佛带着泪,我隐隐觉出些难以言说的悲痛。

“美人哥哥也是呢!”我小声说着,可他却一愣,眼里闪过泪光。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他看着我茫然的样子没有说话。

难得他们厌倦了看管我,我和他溜去了院里看月亮。

“虞哥哥,你怎么了?”我看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却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我来这里求学,前几日刚到,得贵人相助,有庇护之地。”他摸了摸我的头,格外小心翼翼。

“若是你遇着什么困难,就来寻我。”他将一枚玉佩给了我,将地址小声地告诉了我。

我点点头,但愿用不着这玉佩,我希望他可以安心读书。

我们聊了许久,初见的那抹哀伤仿佛是我的错觉,他依旧和往常一样温柔。

他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我。他眼里的不舍掺杂着泪光,他缓缓起身向我告别。

“珠柏,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他的身影淹没在院外的宾客里,我安静地看着云层盖过月亮,隐约的影子也摇摇欲坠。

我被唤去,章老夫人寻我。

“珠珠啊,今日林公子你记着吗?”她殷勤地问我,像是抛出诱饵等着我咬钩。

“嗯……”我低着头。

章老夫人叫人抬起我的脸,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露出了满意又记恨的表情。

“林公子对你有些情意,想约你几日后一见!”她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珠串。

我想要开口拒绝,她冷冷看着我,眼中的慈祥褪去。

“章珠柏,不要学那些习气,姻缘哪有自己挑的!你那些女戒女德抄哪里去了!”

我被拉了下去,在院子里关着继续抄女戒,直到几日后。

梳妆镜里的章小姐,精心打扮被送上了马车。

我掀开帘子,一切喧闹如同冰锥刺入自由,成为枷锁的化身。

我缓缓下了马车,走进楼里,林语岩靠在床边像是已经等候多时,见我这副模样脸上也是多些喜悦。

可我隐隐觉得恶心,不能再向前了。他见我突然止住了脚步想要过来拉我,我退后跌下了楼梯。

这场见面以我的脚伤终止,我被送回了府,躺在床上疗养。

每次见面我都会搞砸,但他的兴致却不减,真是令人害怕。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章家一直在为我的婚事思量,他们舍不得放弃林家,又惦念其他权势。

可我只想着虞怀舒,他三日写一封信给我,短短几行字让我在整个章家得到片刻安心。

我厌倦那些虚情假意的伪装,应付宾客的谄媚。

算计与恭维成了主流,那些难得的真心却被他们弃之如履。

我看不明白,追名逐利像是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

夜深了,窗子被轻轻敲了声,我熟练地开窗,窗台上搁着一封信。

信纸上被雨打湿了一些,约的是明日相见。

这一晚,我感觉我的心跳是那样快,窗外的雨淅沥如同少女情事的网,思来想去的对话成了梦中的应验。

雾气弥漫在林间,我听见重获新生的鸟鸣,裙摆沾了露水有些沉重,袖口的花叶缠绵,如同情人耳语的暧昧。

虞怀舒向我走来,穿着一身白衣,他的脸不再是模糊不清。褪去青涩多了些书卷气,更显得温柔。

他抚上我的脸颊,将贴在脸上的花瓣轻轻摘去,精心装点的发钗落下心动的节拍。

摇晃的清脆是我一声接一声的喜欢,带着思念而来的呼唤。

“珠柏,让你等了这么久……”他的眼眸是春意的再现,沾染情愫的泪珠是复苏的春雨。

袖中的香囊依旧萦绕淡淡的香气,在梦境里成为动心的信物。

晨曦透过雾气,将清晰的温暖包裹全身,明亮的远方是我们一同奔赴的未来,近在咫尺的憧憬。

层层纱幔揭开,窗外微雨。我撑着伞走过长街,雨点轻轻在河面上圈出涟漪,慌乱又期待的心。

虞怀舒从另一头走来,伞面是枇杷花开,我的是雪中红梅。

雨停了,我看着他收伞,檐下的水珠湿了他的肩。

手帕靠近那处水痕,他却突然转身看向我。

我的伞在手边,不知怎么就到了他的手中。一切陷入甜蜜的眩晕中,我看着他温柔的眸子竟有些怯意。

他的心意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每个字都像敲在我心上,如同风铃拨弄的一声声晃动,都像是我情意的溢出。

我点点头,脸上陡然生了一团热气,那跳动都要传到脸上了。

新的手帕带着心声放在虞怀舒的手心,上面的花样我绣了许久。

所谓鸳鸯水中戏,岸旁桃花开。

他的耳朵也染上了一抹绯红,想必也带着浓重的热意。

道别像是绸带,缠绕在跳动的心上,留下沉闷的思念和满心的期许。

虞怀舒留在原地,看着章珠柏远去的背影,暗下决心定不能辜负情意珍重。

宫中举办菊花宴,这次竟有我的名字。章老夫人赞许的目光看向我,我知道此次又是一场风波。

又是轮到我弹琴,我还是弹了上次的曲子,众人的欢笑淹没在推杯换盏间。

酒气上浮,我迫于无奈喝了一杯。菊花在园中各有傲色,吟诗作画是又一场博得好名声的机会。

我躲在很后面,安静地坐在亭子里,微凉的风将热意驱散。

侍女不慎将茶水倒在了我的裙子上,一大片水痕让裙子皱巴巴的。

我和侍女寻找无人的房间,准备换下湿裙子,却撞破了林语岩与人饮酒玩乐,衣裙散落在地上,带着暧昧不清的娇吟。

我转身就跑,湿漉漉的裙子被风吹起寒意,我躲到无人的房间迅速换好了裙子。

张望四周无人后我转身就想回到菊花园里。

墨色衣袖挡住了我的去路,是林语岩。

“章小姐如此慌张做什么,莫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知道被发现了,他神色平静地看向我,像是审视猎物。

“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你了……”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像是要将我捏碎。

他的目光湿漉漉的带着冷气,抚上我的脸颊,我就像被捕捉的蝶,即将被摘走华美的翅膀。

我用绣鞋狠狠踩住他的脚,趁他吃痛我转身就跑,他将我拽回,我扑倒在地。

他捏着我的后颈,拔下我发髻的金簪,抵在我跳动的那处皮肤。

“你以为我可以放过你吗!可怜的美人……”他压低了声音,目光就像钻进了我的血肉,好探查一番我的血肉里有没有他钟爱的美人骨。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如同一场骤雨,砸在我的脸上,闪着锐利的银光。

剧烈的疼痛就像卷起我无力挣扎的狂风,让我的眼泪如同朝生暮死的虫子一般渺小。

血汇聚成一片浑浊的影,我躺在那里面,破败的花瓣如同我此刻的姿态。

林语岩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灯花挑落一朵,他将绳结解开,他满意地欣赏起了我的脸。

“章珠柏,你这样他还愿意娶你吗?”他贴着我的耳边,声音如同阴暗里生出的青苔,渗入我的脑中。

绣鞋寻不到了,我只能赤着脚走在青石路上,长街竟如此遥远,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疼痛从各处汇聚,我竟觉得不过如此。脸上的伤还淌着血,也许好了也是要留疤的了。

我觉得我支撑不到回章府了,就算回去了也要挨罚。

还能去哪呢?我突然想起来那枚玉佩。沾血的手擦在裙摆上,玉佩没有弄脏,紧紧嵌在我的掌心。

过了许久,周围渐渐变成模糊的光影,我听到一声呼唤。

我想回应,却落入一片黑暗,潮水翻涌,将我挣扎的意识吞没。

“珠柏!”虞怀舒搂住倒下的姑娘,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虞兄,你先将姑娘抱回去,孤唤人来医治。”

“多谢太子殿下!”虞怀舒赶紧抱起她。

等我醒来,已经是几日后了。她们说我不慎迷了路,体力不支昏倒在路边,幸被太子所救,送回了章府。

我触上隐隐作痛的脸,那日的景象还在我脑中回放。

流言四起,我闭门不出,信件一封接一封来,我小心地翻看,却不敢回信。

听闻虞怀舒考中了状元,许多贵女争抢着要嫁给他。

捏着信纸的手颤抖着,我望向镜中那张脸,伤疤将美丽分割,泪痕未干。

敲门声突然传来,我慌乱地擦干眼泪,理了理衣裙。

“珠柏,是我啊!”是虞怀舒的声音,我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

我犹豫着,敲门声远去,我垂着头打开门,门外只有透着凉意的风。

合上门,凉意散去。一双手带着熟悉的香味,拢了拢我披着的衣裳。

“天气这般凉,怎么穿这样单薄?”我转身扑入他的怀中,温暖如春。

他摸着我被风吹乱的发,像是安抚我。

屋里燃着些熏香,温暖柔和地散去秋日的寂寞。

脸上的伤痕斑驳,他珍重地抚上我的脸,我颤抖地抓住他的衣角。

“疼不疼?”他看着我,药膏轻轻渗进每一寸破损的痛楚。

“婚期我已经商量好了,定在立春那天!”虞怀舒看着我,眼里映着我泛红的脸。

“此后我们只有春日盛景,情如春意浓!”

窗外的秋风吹来了一阵雨,叶在空中翻滚又晃悠悠落了地。

雪落了一夜,冬天竟如此寒冷。我数了数日子,还有三日便是立春了。

枝上的红梅迟迟不开,拢作一团,在雪里犯困。

兴许是快要成婚了,她们也难得放了我几日。

白昼太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我脱下外衣,准备入眠。

可烛火在窗纸上跳动几下,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的心忽的一疼,不安席卷我的全身,我害怕地想要喊人。

一双手紧紧捂住我的嘴,我用力挣扎,脸上的伤口又重新落了血。

“章小姐,思来想去,我还是想要你!听闻你要成婚的消息我真是难以入眠啊!”林语岩咬在她颤抖的耳垂上,犹如毒蛇舔舐。

我终究还是被他带到了一处荒野,林语岩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亮的吓人!

林语岩从未觉得如此愉悦,他想要得到的从来不会失手。

一夜的雨将雪都融进了泥泞中,淹没了所谓的清白。

红梅绽放,失了雪的无暇,添了血的气息。

当虞怀舒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将仅剩一口气的章珠柏抱起,匆忙奔向医馆。

众人发现章珠柏失踪了,寻着杂乱的脚印,发现泥地里的血和衣裙碎片。

后来虞怀舒抱着伤痕累累的章珠柏进医馆被人瞧见,于是传言章珠柏婚前与人纠缠不清,声名尽毁。

我只是看着手臂,那枚被剜去的朱砂。

章家人轮流质问我,我只是空空地等着。

“文嫣将你生成了这副模样,枉费这几年我们让你抄的女戒,让我们章家蒙羞!”章老夫人指着我,恨不得将我咬碎了。

终于等来了虞怀舒,他将我拢在怀中,看着我额上的伤疤红了眼眶。

“状元郎何必再这样呢?那么多好姑娘不要,非要娶这个……”

“够了!为何所有人都指责珠柏,这件事怎么会是她一个弱女子的错!”

“您真是好大方,明明是她自己深夜还去……”

我望向他,他抚上我的头发让我安心,却更让我感觉一种难言的心痛。

他反驳了所有人,我却害怕我给他带来灾祸。

在我的沉默里,他接受了我想静一静的念头。

在门合上的瞬间,虞怀舒猛地回头,章珠柏消失在他的眼前,被关在门后。

明明只是隔了一扇门,却像两个世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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