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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襄阳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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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宗成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未有过笑颜,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刚熟悉一个地方就要搬一次家,自己家也从来没有过亲戚朋友往来。

小时候只要自己与村里伙伴一同玩耍,回来总免不了一顿抽打。仿佛他和小伙伴们一起嬉笑打闹是一种罪过。而祖母总是会拦在他的身前阻止父亲打他。可就算这样他挨完了打,还是会找那些伙伴一同玩,不过会更小心的不被父亲发现罢了。

每当自己写不好先生布置的功课,父亲便冷着一张脸动辄让他苦读到深夜。可尽管他日日苦读,没有一日敢松懈,连书院的先生都说的功课已经全书院最好的了,他的父亲却始终不让他参加县试。谢宗成有些不解,既不参加为何还要用功?但他也懒得过问,毕竟在书院可比家里气氛轻松多了!

他家里还有一个伯父,伯父和祖母对父亲的态度也很是奇怪,有时竟有些恭敬!伯父膝下有一个女儿,这个妹妹的性格简直就是他父亲的翻版,小小年纪就不苟言笑的,每日屋里屋外的忙活从没见过她歇息片刻,只要看见他偷懒就立刻前去报告他的父亲。督促起他的功课来简直比书院里的先生还要严厉!

不过时日久了,他也习惯了这些和别人家不同的地方。从没想过起要去探究原因!

可有些事你不去探究,它却要主动浮现在你面前!

就像一个轮回!在他十三岁这年,这一切的谜团随着母亲、大伯、祖母、父亲的相继离世。他终于被迫知道了答案。

原来祖母是大伯的母亲,却只是父亲的乳娘。在父亲十三岁那年,祖母带着大伯和父亲被人一路护送到了这襄阳。

从此父亲成了祖母的儿子,成了大伯的弟弟。一家人一直隐姓埋名至今。

有些事情在不知晓之前还可以毫不在意,知晓了之后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了。和周围的同伴们都好似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将他们的说笑打闹隔绝在外!

父亲告诉他必须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这是他的责任。

可他读过那么多圣贤书,每一本书都刻在他的骨血,每一本书都在教他如何报效朝廷,每一本书都在呼唤他去出人头地。可他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想报效的朝廷说他是罪人之后,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只能做一个籍籍无名的谢宗成。

父亲临走前对他说:“宗成!爹要走了!再没办法看到你长大了!你不要怪爹这些年来对你的严厉,爹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本该姓黄,本该匡扶朝政,为民谋利!可这一切都是被那燕贼篡位所误!那燕贼害的多少忠良惨死!连黄口小儿都不肯放过!你要切记,不要让外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唯有这样方能保你一世太平!我们父子欠你祖母一家太多了,你以后长大后就娶了你妹妹吧!待以后你们生下孩儿也莫要忘了告诉他,谁是我们的仇人!我要…我要去见你祖父了!”谢宗成来不及想太多,就被巨大的悲伤贯穿五脏六腑。因为他的最后一个亲人,他的父亲,也离他而去了!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耳旁全是父亲最后的呐喊“杀燕贼!杀燕贼!燕贼…”

如今父亲口中的燕贼也在父亲走后一年便驾崩了,还该去恨何人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他知晓了这一切开始,便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

他不再需要妹妹的督促,开始日以继夜的用功起来!

如今他十五了,已经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成了书院范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可那又怎么样?他依然是那个见不得光的谢宗成!

那日下了学,范先生把他叫到一旁:“宗成!为何你这些年连县试都不肯参加?前些年你一直推脱是为父守孝不能参试,可今年你的孝期就满了啊!以你现在的学问就算是去参加乡试也是能拿到名次的!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万勿浪费你的才华啊!”范先生非常不解,原以为这谢宗成是恃才傲物不屑于参试,可他平日里又是那样谦和有礼。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谢宗成看范先生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内心也十分痛苦,于是只能编了一个谎言:“如今我家中只剩我和妹妹二人相依为命,现家中全由妹妹一人操持,我若去参试,路途遥远且不说…我实在在囊中羞涩不忍再让妹妹辛劳了!”这话倒也有一半真一半假,谢宗成家里确实全靠她十三岁的妹妹里里外外在操持,外人看了谁能不称赞一句:令妹真是贤惠能干呢!可他倒也没有穷困到没有路费去参试的地步。当初逃亡时父亲便携带了许多钱财,虽不能让他过的大富大贵,倒也能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范先生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不禁责怪起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一层来,立刻向谢宗成许诺道:“宗成你放心!若你要去参试,路费食宿你皆不用担心。书院可以全部给你出了,若书院不肯破这规矩,这钱便由我来给你出。你只管尽心竭力的去参试就是了!”

谢宗成没有想到范先生平日里一板一眼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如今却如此肯帮自己。可自己已是编造了这个谎言,此时却是有些难以圆谎了,便说道:“学生感念师恩!可学生实难接受,还望先生理解!”说完不敢再继续再待下去了,唯恐露馅!给范先生行了一礼便慌忙走了。

范先生只当是那谢宗成是自尊心强,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如此大才若不参试岂不可惜?太可惜啊!

谢宗成虽拒绝了范先生的好意,可是走在路上不免还是有几分遗憾,前几日听说朝廷已经赦免了祖父,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谢宗成不敢多想,只得快步朝家里走去。

而另一边凌志风带着亲信赶了三天的路才到这襄阳城中来。在这茫茫人海若没有人指引,只凭着这寥寥几语,想要找到那黄泽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凌志风几人顾不上休息便风尘仆仆的去了当地的县衙!

当年那黄泽不过十三岁,是黄子澄最小的儿子。算起来如今也有三十六岁了。可光知道年龄可远远不够,这襄阳城中三十六岁的男子可太多了。到这县衙来找寻自是最快的了!

可到了那县衙,却又遇到了麻烦!

只因凌志风几人是便装出行,又一路风尘仆仆的,几个人都显得有些灰头土脸。没想到竟被几个衙役拦在了门外。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凌志风本欲发火,可他的随从李长峰却拦下了他:“凌大人莫要生气!您且在边上休息休息,这些小事用不着您动手。”凌志风本想着这李长峰武艺高强,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衙役们吃点苦头也好。哪曾想这李长峰过去对着那衙役耳语了几句,还好似塞了个什么东西给他了,那衙役便喜笑颜开的跑进去通报去了。没有想象中的大打出手,反而一片祥和。凌志风不禁问道:“长峰,你刚跟他说了什么?怎的他那么听你的话?”

那李长峰难为情的挠挠头:“也没啥!不过给了他几块碎银子!”

“什么?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行贿?”凌志风简直哭笑不得。说让他们低调行事不可暴露身份,但也不是这么个低调法呀!

这县衙大人哪里见过京城来的大官,自是不敢怠慢,慌慌张张连官帽都没带好便过来觐见。那去通报的的小衙役也是吓得两股战战,连忙把方才李长峰给的几块碎银子还了回去。只见那李长峰拿着银子对凌志风晃了晃:“大人您看!这不又回来了嘛!”凌志风不想理他,便白了他一眼摇着头转过身去了。

这县衙大人一听凌志风要找人,还是圣上的安排的,不由得来了精神。便立刻召集人手打算挨家挨户的问询,凌志风看这县衙的架势,便知他理解错了。

“李县令,此番不宜大张旗鼓!既要快又不能让人发觉。我们此番原是带着圣上的赦令来的,可我们要找寻的人不一定知晓此事!万一动静太大反而不利于我们找寻啊!”凌志风只得耐心的向这李县令说明自己的意图。

李县令虽没办过这样的差事,倒也明白了几分。只是这李县令确实能力有限,也没有办过这样的差事,只得又腆着脸问:“下官还是有些不懂,那既不能大张旗鼓,如此去找寻这人呢?”

凌志风看这李县令一脸茫然,叹了口气!只得亲自下令:“主簿何在?将永乐元年落户在此处的人员名单全部找寻出来!”

主簿一听便连忙着人开始去仓库查询起文书户籍来,没一会儿主簿便着急忙慌的过来了:“回凌大人,永乐年间落户本地的户籍已经全部查完了,除了当年新生的人口,未有发现三十六岁的男子落户本地啊!”

“那三十到四十岁的呢?”凌志风一早便料想到事情不会这般顺利的。

“我都整理下来,凌大人请看,这是除了新生人口所有在永乐元年落户的籍册了。无论男女,都在这了。”这个主簿倒是个利索的,忙命人把籍册拿了来。

“不对,不对!”凌志风粗略的看了看,接着又说:“那把永乐二年,三年的全部都翻一遍,年龄也放宽到三十至四十岁的男子。”

这主簿一听连忙又是好一顿忙活。

一直到天刚擦黑,那主簿等人才从那籍册库里钻出来:“凌大人久等了!只因永乐二年和三年朝廷局势稳定,出生的人口和从外地来的人也多了许多,因此便多花了些时间,这是下官筛查出来的几个人,还请您过目一下。”说着便将几个人的籍册放在了桌上。

凌志风只看了几页,便直接被第二个人的籍册吸引了去:“这个永乐二年落户的叫谢之安的,为何一直在搬迁?上面也没写他在做什么营生的?那他靠什么为生?”

“那下官们就不知道了,只是这个人已在三年前便去世了。就算他真是您要找的人,恐怕也不能证实了!”李县令此时终于及时的插上了话。

“再查!看他可还有家人?现在何处?”

“是!是!还不快去?”县衙大人一面应承着凌志风一面催促着主簿!可见这县衙大人虽没什么能耐,却十分会见机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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