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养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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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秋离开郭家以后就往村口走去。
她并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享受无病无痛，自由行走的感觉。
上辈子她上山打猎却被猛兽围攻，好不容易逃脱出来，但是手脚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她想着，能捡回一条命就是好事。
可是等她爬着回家才知道，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会见识这世上最丑陋的事情。
她的丈夫郭言学以没钱为理由拒绝给她请大夫。
可她知道，家里最少有二百两，那些钱都是她赚的！
她当成女儿一样疼的小姑子第一次在她面前亮出獠牙：“沈暮秋，我巴不得你早早死了，赶紧给我嫂子腾位置！
我怎么可能花钱给你请大夫？
从小你不准我干这个不准我干那个，我娘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你死在山上。
可惜啊，你的命太硬了，熬过了一回又一回。
不过你放心，这次你肯定熬不过去了，你只能死在这个柴房！”
从这一刻起，沈暮秋的世界坍塌了。
她以为自己嫁得良人，婆母慈爱，小叔子出息，小姑子乖巧，儿子可爱，她终于有了一个家。
可是在她最失意时才知道，良人早有外室，婆母心肠毒辣，弟弟妹妹白眼狼，儿子是丈夫的私生子。
她这一辈子，都活在郭家的谎言中。
等她终于看清楚郭家的真面目，她也没了逃离的可能。
不对，她也曾尝试过逃离的。
她想尽办法跑回娘家，让娘家人看在以往那些钱和她哥哥一条人命的份儿上帮帮她，可是娘家人却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说是她做得不好才被丈夫打，让她找找自己的原因。
说郭言学如今是年少有为的举人，不敢得罪他。
说郭家还有别的女孩要嫁人，不能让她坏了郭家女的名声，所以决定和她断绝关系。
后来，她也尝试过去衙门报案。
她对郭家有恩，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郭家不能这么对她。
她靠着一双瘸腿半走半爬来到县衙，却被她的堂哥沈康给拦住了。
沈康穿着的那一身衙差服是从她哥哥那里抢来的，却借着这一身衣服斩断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沈康说她是疯子，脑袋有毛病，指挥两个手下把她扔出了城门。
躺在地上时，她想，她不要活路，也不要讨回公道，只要拉着郭家下地狱。
可是还没等她回到郭家，却被人捅死了。
闭眼之前，她仿佛看到了早夭的儿子来接她了……
“大姐！原来你在这儿呢，省得我去你家跑一趟。
爹说有事找你，让你得空回去一趟。”
沈暮秋从上辈子的回忆里挣脱，低头看着不远处的男孩沈全，这是她爹后娶的媳妇生的儿子。
想起上辈子趴在她身上吸血，然后一把将她推开的沈家，她点头笑道：“行啊，我这会儿就有空，咱回去吧。”
做人得讲公平，郭沈两家都在她的仇人本上，她可不能厚此薄彼。
还有上辈子杀了她的人，左不过就是郭家和沈家的人，她一个一个折腾过去，绝不会让那凶手成为漏网之鱼。
重活一世，她只想报仇！
*
郭家所在的桃花村和沈家所在的清溪村都坐落在山脚下，沿着山路走，大约两刻钟就能到。
沈全走得挺累，原本想着中午能在郭家混餐饭吃。
郭家伙食好油水足，每次他都能吃个肚饱。
“大姐，我走得腿都酸了，要不去你家歇一趟，咱们下午再去？”
沈暮秋道：“我今儿跟婆婆拌嘴了，你这会儿过去不仅吃不到饭，还可能吃排头。”
沈全年纪小小名堂不少，他皱着眉头批评沈暮秋：“姐，你咋能跟婆婆拌嘴？这传出去，人家该说我们沈家不会教女儿。”
“如果我没记错，你娘三天两头就跟婆婆拌嘴，是因为蒋家没教好吗？”
沈全……
眼看沈暮秋已经走远，他只能迈着酸胀的腿跟上。
来到沈家时，一大家子正准备吃午饭，看到沈暮秋这时候过来，他们都很奇怪。
“九月，咋这时候过来了？”
听到大伯娘刘芬芳叫她九月，沈暮秋一阵心烦。
她娘并不是郭家中意的儿媳，是她爹看中她娘的容貌坚持要娶，娶回来的待遇可想而知。
她哥哥出生的时候，奶奶王氏说哥哥生在十二月，就叫沈十二。
家里其他兄弟都有正经名字，到哥哥这里却以月份来取名。
她爹屁都没放一个，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等她出生的时候，她的名字就叫沈九月。
后来她娘想尽办法，给哥哥和她改名，哥哥叫星回，她叫暮秋。
九月这个名字，是她娘和她们兄妹被沈家嫌弃的回忆，她并不喜欢。
家里人都知道这事儿，但是会故意管她叫九月，就是为了恶心她。
以前，为了所谓家和万事兴，她忍了。
但现在……
“大伯娘，我来看看沈丽的婚事说好了没。”
刘芬芳生了两儿一女，分别是沈康，沈志和沈丽。
沈丽今年十八，按理来说应该出嫁了，但是之前沈丽闹出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被夫家退婚，这一两年也没人上门说亲。
这是刘芬芳心里的痛，沈暮秋一戳一个准。
刘芬芳被踩到痛脚，放下筷子就喊：“沈九月，你出嫁五年了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郭家怎么还没把你休了？”
“生孩子还是谨慎点儿的好。
万一运气不好，就像大伯母你一样，生个孽障就知道赌钱，还要卖媳妇卖孩子来还债。
或者生个女儿去爬表哥的床，拉着全家一起丢脸，这可怎么办？
要真那样，我可没脸活在这世上。”
刘芬芳见平时老实巴交的侄女竟然敢顶嘴，并且接二连三踩她痛脚，气得脸色涨红，瞪着眼睛骂：“真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怪不得敢跟长辈顶嘴。
也亏得是咱家宽容，要生在别家，早把你抓去沉塘了。”
沈暮秋看向默不作声的亲爹沈二壮道：“三字经里面说了，养不教父子过。
爹，你大嫂点你呢，说你不会教孩子，你高低回两句。”
沈二壮想着叫女儿回来的目的，打圆场道：“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别为点儿小事伤了和气。
暮秋，大伯娘毕竟是长辈，你赶紧给人道个歉。”
沈暮秋也没指望沈二壮替她出头，自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而且是又蠢又坏的后爹。
这种爹，不可能保护她。
她从善如流的点头答应：“大伯母，尽管堂哥赌博，沈丽爬表哥的床，我也不应该说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因为这会让你没脸。
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
下次我保证不说了，如果实在忍不住，最多在心里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