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哥！那边是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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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江祺理解的跟吴笺走，是物理意义上的走，就是他推着吴笺的轮椅，由吴笺指路，他们往某一个地方去。
吴笺却将手里的落叶往蒲江祺的脚边一丢，上肢随意挥洒，体态轻盈优美。
翠绿的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按说一片落叶的重量，受风力地球引力的影响，应该不容易被抛出如此完整的弧线，而那片叶子从脱手的翠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直至粉碎。落在蒲江祺脚边时，聚成了一小堆灰白色的粉末。
一阵风过，灰烬洋洋洒洒形成了一个水膜一样的罩子，将蒲江祺笼罩在其中，不论蒲江祺怎样挣扎拍打，他都无法戳破这个看起来脆弱的罩子，“这是什么？是你弄的吗？”
吴笺转动轮椅和蒲江祺面对面，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恐怖，很难想象一个人类能做出这样的表情。等蒲江祺定睛再去观瞧，吴笺又还是原本样子，清清淡淡，面带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蒲江祺觉得自己看见他站了起来，下一瞬，轻微的水泡破裂的声音响起，耳边人声纷扰，热闹非凡。
蒲江祺被震惊了，他们不在教职工宿舍楼下了！
此刻，他们站的地方，蒲江祺认出来了，就是他打工的那家奶茶店附近，距离学校并不远，是一个商业中心。
商家看准了大学城里学生们的消费能力，抢在学校入住之前，在这一片的中心地带建了一个集消费美食娱乐为一体的购物中心。
他和吴笺出现的突兀，在一群大学生里却不显得怪异。他就站在吴笺的身后，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出来游玩的兄弟，正好走到了这里，停下来，歇一歇。
吴笺说：“他们在前面。”
谁们在前面？蒲江祺懵了。
“快跟上，别被发现了！”
蒲江祺的身体永远比脑子要快一步，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推着吴笺往前走了十来米了，而他也看见了吴笺要他跟着的人，莫晓乔，她身边那个如果没看错，应该就是唐钠研。
他们俩像大学里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腻歪、亲密。
一路看了他们同喝一杯奶茶，十指交握，外带毫无意义地绕圆圈。
蒲江祺终于想起来他的问题，“你觉得这个鬼蜮是唐钠研的？”
吴笺随意点点头，算是承认。
这很好猜，结合吴笺之前的表现加上现在的跟踪。蒲江祺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趁着前面两个人站在人工湖边，头靠着头腻歪，蒲江祺转到吴笺的面前，蹲到和他平视的角度，手里一顿乱挥，模仿着吴笺刚才的动作，吴笺做起来像是舞者，他做的像是跳大神的巫婆，不过，这都不重要，“就，你刚刚，那个叶子，那样，我们就到这里了。”
“划空间。”吴笺眼睛没有离开湖边的两人，其实蒲江祺如果没有沉浸在吴笺刚刚的表现里，就会发现，吴笺看起来是在跟踪他们俩，但实际上更像是在保护，因为他的视线更多的是放在他们俩周围的人身上，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被他用眼神严密的扫视，从前往后或者从后往前，画一个人形的弧线。
“啊，啊。”蒲江祺比划了个一刀切的动作，“这个，这么牛，我们不能直接从这里划出去吗？”
“不能。”吴笺拒绝的干脆利落。
蒲江祺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很快又恢复了兴奋，“你知道唐钠研，是不是知道他怎么出事的？”
“不知道。”
要不是吴笺脸上的表情太过于真诚，蒲江祺绝对要怀疑他是在坑自己，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蒲江祺顺势坐在了吴笺身边的台阶上，看着那边两个人你侬我侬，“那我们就跟着他吧，万一有什么事，我来飞扑过去，你躲远一点哈，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小心误伤。”
“来了。”
“啊？”
蒲江祺还在状况外，就让吴笺抓着手腕扽了起来，力气之大，动作之迅速，完全不像一个瘫痪多年的人，“那个人！把他按住！”
购物中心分两个大区，包围着一片人工开凿的湖泊，面积很大，湖水也很深，周围有栏杆阻拦，但还是有不少情侣会在靠近湖水的地方停留拍照。
唐钠研他们俩站的位置就很不好，是栏杆与栏杆的缝隙，那里有一株开的十分艳丽的花，好像是莫晓乔要照相，所以才在那里停留的。
吴笺指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生，应该也是附近的大学生，穿着白色t恤大裤衩人字拖，用一种十分诡异又迅猛的姿势向唐钠研他们靠近。
吴笺喊蒲江祺的时候，他已经在唐钠研的二十米之内了。
蒲江祺脑海里瞬间就闪现了唐钠研让不知名学生推入湖中淹死的画面，单手一个撑地，翻过面前的公共座椅，正好落在了男生的面前，拧着他的手腕将人按在了地上。
男生还在挣扎，嘴里喊着，“我，我才是她男朋友，我才是，他是疯子！他在骗人！”
男生的动作很大，力气也不小，宛如一条刚刚上岸的鱼，扑腾起来活力十足，蒲江祺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反手拧着他的胳膊，把人压制在了自己的身下。
吴笺转动着轮椅，缓缓地从不远处靠了过来，行走间气场十足，丝毫不受双腿残疾的影响，高傲地平等蔑视一切生物。
蒲江祺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让男生的挣扎带跑偏了，他现在像极了抓住小偷的热心吃瓜群众，按住了小偷，等着失主来确认财物。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惊动莫晓乔，她依然蹲在地上看那朵奇异的花，似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反而是唐钠研看了过来，眼神在蒲江祺和男生之间扭转，最后停留在了吴笺身上一瞬，又缓慢的收了回去，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扭曲狰狞，完全不符合他给人留下的美好印象。
吴笺和唐钠研的对视很短暂，费力控制男生蒲江祺并没有看见，吴笺眼底也涌现出一抹兴奋，随即被掩盖在傲然之下。
轮椅依旧是那个贵到吓死人的轮椅，就连轮子看起来都要结实很多，蒲江祺看着眼前轮子的花纹，想法再一次跑偏，以至于手上失了些力气，竟然让男生挣脱了一些。
啪哒。
吴笺伸腿踩住了男生的后背，“甘乾。”
蒲江祺一时傻了眼，呆呆地看着吴笺伸出去的腿，运动裤包裹的腿型优美，因为动作的原因，贴合了身体，展现出蓬勃有力的肌肉群。
甘乾停止了挣扎，“你认识我？”
甘乾的脸也很普通，是那种大学校园里，很常见的男生，五官端正，没有大错，也不出挑的长相。
吴笺点点头，踩在他背上的脚却没有收回来。蒲江祺让他弄懵了，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手还敬业地按着甘乾，抬头问吴笺，“你能走路啊？”
吴笺翻了他一个白眼，蒲江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能走路就不坐轮椅了吧？但是他的脚为什么可以用力？蒲江祺收回脑袋里的问题，尴尬地扭过头，却发现莫晓乔和唐钠研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哎？唐钠研不见了！”
“没事，他在就行了。”吴笺踢了踢忽然停止挣扎的甘乾，把脚放回了脚踏上，端庄的坐好，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蒲江祺的幻觉。
蒲江祺松了手，依旧在打量吴笺的脚，看起来没有一点儿问题，可他依旧坐在轮椅上，也许是不能走路吧？蒲江祺摸了摸鼻子，席地坐在了甘乾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说哥们儿，抢人女朋友也不能杀人吧？杀人犯法。”
“谁说我要杀人了？”
“谁说他要杀人了？”
吴笺和甘乾一起看向蒲江祺，蒲江祺扣了扣后脑勺，往吴笺身边凑了凑，自认为小声地说道:“不是，他刚刚那个力度，冲过去，不就正好把唐钠研推下河吗？这儿不是唐钠研死亡现场？”
吴笺皱着眉让开了蒲江祺的靠近，脸上的嫌弃快要溢出来了，也没接他的话，蒲江祺倒是猛然想起了一件被他丢在脑后的事情，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哦，对，我想起来了，老马说过，话剧社之前有人自杀过，是说的唐钠研吗？”
“所以唐钠研是自杀？那你让我按住他干嘛？”蒲江祺指了指甘乾，吴笺躲开的动作让蒲江祺不敢在凑过去，反正是在鬼蜮，他也没有背着甘乾说话了。
“唐钠研会自杀？”甘乾皱着眉头看向蒲江祺，表情很是疑惑。
蒲江祺比他更疑惑，“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甘乾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眼神继续看蒲江祺，蒲江祺倒是不太确定了，扭头问吴笺，“那个，你跟宓校草熟，你知不知道鬼蜮的Npc……”
“我不玩游戏。”吴笺无情地打断了蒲江祺的话。
“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
“我是个人。”甘乾肯定自己的身份。
“是是是，你是个人。”蒲江祺帮他肯定。
吴笺同样把甘乾是为无物，“只要在唐钠研自杀前抓住他，就没问题了。”
蒲江祺抓了个重点：“自杀，自杀跟他有关系？”
让人提溜着胳膊的甘乾，气愤地甩开了蒲江祺手，“唐钠研为什么要自杀？他还能良心发现？”
“发现什么？”蒲江祺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以前的鬼蜮里，这种Npc不会有这么多问题，通常像是游戏里制定好的程序，顺着他的话说而已，这个好像有自己的自主意识。
吴笺似乎不太想聊这些，转着轮椅往外走。
蒲江祺把甘乾拽了起来，追上吴笺问道：“然后呢？”
“等。”
吴笺说的高深莫测，蒲江祺却品出了点奇怪的地方，以往阻止了死亡的发生他就会被弹出去，这次没有。吴笺一口咬定抓了甘乾就能阻止唐钠研自杀，自杀的话，诱因就是这个看起来带着大学生清澈的愚蠢的男生？诱因都没了，为什么还没结束？
蒲江祺快走了两步，拦在了吴笺的前面，吴笺坐在轮椅上，矮了他不只一个头，气势却十足，反而有一种压制了蒲江祺的感觉，这让蒲江祺心生警觉，也没人和他说过，鬼蜮里的熟人就一定是熟人吧？何况他和吴笺也不能算熟人。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对他们三个这个怪异的组合投来半点目光，似乎挡在路中间的三个大男生都是透明的一般。
甘乾好像看出了他俩之间不太稳固的联盟，瞬间找到了倒戈的方向，扯了扯蒲江祺的袖子，小声说道：“你是不是那种从后世穿越回来的人？”
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可以。蒲江祺在心里点了个赞，如果他知道唐钠研的故事，倒确实很像那种拿着剧本穿越的主角。可惜，他不知道。
“你是不是知道唐钠研的事？”蒲江祺拽住了吴笺的轮椅，因为他转着轮子准备绕过他们俩走人了。
轮椅的限制让吴笺不得不正视蒲江祺的脸，他的眼中有一股难以忽视的不加掩饰的厌恶，这让蒲江祺再一次正视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这也许不是真的吴笺。毕竟，真的吴笺没有厌恶他的理由。
蒲江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甘乾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一块后退了一步。后退的动作又急又快，等蒲江祺反应过来的时候，甘乾又动作一致的重复了一遍，这下想掩饰都没有办法，蒲江祺有点儿尴尬地看向吴笺。
吴笺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将手放在手动圈上，绕过了他们俩，显然是不想和蒲江祺纠缠。
“哎，他走了。”甘乾提醒。
坐着轮椅的背影走得不算快，蒲江祺却没有阻拦的打算，吴笺给他的感觉太怪了，比这个鬼蜮还怪。
以吴笺所谓“划空间”的本事，蒲江祺很难相信他无法自行离开鬼蜮，难道这个真的不是吴笺，而是鬼蜮给他制造出来的麻烦？
那这个吴笺给的情报还能相信吗？
蒲江祺扭头看向甘乾，甘乾显得比他还要茫然，挠着后脑勺对着他傻笑。
蒲江祺眼前一黑，总感觉这是个傻子。
“哎，你不管你朋友了吗？”傻子甘乾问道。
蒲江祺头疼的捂着脑袋，摆了摆手，他现在不想说话。
“可是那个人真的抢了我的女朋友啊！”
蒲江祺彻底头疼了，没想到鬼蜮里还得做情感导师，不知道是谁的回忆，刻在灵魂里的记忆，为什么会有这种二傻子？
等等，如果说吴笺是为了来迷惑他的，那么唐钠研就未必是真的鬼蜮主人，那吴笺让他按住的这个甘乾会不会是呢？
爱而不得，为爱而死？
听起来很靠谱的样子，比唐钠研那个又有爱情又有名的人看起来自杀的几率高多了。
蒲江祺腾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捏住了甘乾的胳膊，“你叫什么？”
“甘乾啊！不是告诉你了！”
“你刚刚是想把唐钠研推下河吗？”
甘乾再一次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向蒲江祺，“杀人是犯法的。”
“……”蒲江祺松开了手，视线在周围寻找，难道黄天霸普法普到这里来了？
“我都说了，他抢了我女朋友。”
蒲江祺可怜地拍了拍甘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我知道，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是很难接受，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做极端事情的理由，你懂吗？
蒲江祺觉得他应该要懂，毕竟他还能理智的说出杀人犯法这种话。
“不是。”甘乾有些激动，两条手臂挥得动作很大，差点儿打到蒲江祺脸上，“不是那样的，他偷了我的人生！”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盗窃这种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
甘乾说唐钠研偷了他的人生。
这个话不太准确。
蒲江祺在听完甘乾颠三倒四的表述之后，总结了一下，他的意思是，唐钠研不应该和莫晓乔谈恋爱，莫晓乔是他的女朋友，除了这个，他还是他，唐钠研还是唐钠研。他没有在学校是风云人物，他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普通的成绩，普通的长相。唐钠研确实是个家境殷实的富二代学霸，长相嘛，仁者见仁，至少蒲江祺觉得还不错，周正大气，比甘乾要好。蒲江祺乜了一眼甘乾，自认为中肯的评价了一番。
更加重要的是，蒲江祺记得群殴他的女生曾经提到过“唐学长”，结合当时的情况，撇开江娜的处境，蒲江祺觉得，莫晓乔才应该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那一个，而她被欺负的原因应该是她在和唐钠研谈恋爱。
和男神在一起，总会被诋毁的，哪怕你自己本身也很优秀。
这么情况一综合，蒲江祺看向甘乾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兄弟，有梦想是好事。”
甘乾烦躁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仿佛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给蒲江祺描述他的情况。
蒲江祺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能祝福他了，他也没时间在这里陪这位失去人生的梦想家聊天了，“加油，你会成功的，但是别杀人啊！”
甘乾先打一个问号。
蒲江祺在心里给甘乾做了个标记，直到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谁才是鬼蜮的主人，一个个来吧。这个甘乾给他的感觉不太像是会做坏事的，蒲江祺决定还是去看看唐钠研，隐约记得话剧社自杀的学长是三个字的名字，大不了两边盯着一点。
蒲江祺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准备友好地和甘乾告个别，并充分表达自己明天再来看他的愿望时，甘乾也从地上弹了起来，拽着蒲江祺的胳膊往人工湖的方向拔足狂奔，边奔边说道：“你跟我来，你跟我来，我给你看证据。”
“大哥！！那边是湖！我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