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原是皎皎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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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时桉的字迹清隽工整,透着灵气,一看就是被人好好教养出来的。
“陛下的字不错,谁教你的?”沈木溪发自内心赞赏道。
“我的字是母妃教的。”郁时桉回答,手下将最后一笔缓缓勾勒,然后满意的看了看,双手递到沈木溪眼前,满眼诚恳,“好了,请老师赐教。”
沈木溪接过郁时桉的字看了看,随即提笔,做起批注。一旁的郁时桉看着他笔下刚劲的字体,不由的有些吃惊。如此清冷绝艳的人,字却是如此不羁与狂傲!
他不禁在想,“要是他没有经历这些苦难,该是个多么明朗肆意的人啊!绝不会是现在这样死气沉沉,阴晦难辨。”
想到此,郁时桉对自己那所谓的父亲更加恨之入骨,为了自己的母亲,也为了眼前人。
沈木溪不一会儿就批注完毕,郁时桉细细读过,不觉对他的欣赏更甚。
字字珠玑,言之有物!
“学生拜服,老师大才!”郁时桉激动说道,白皙的脸颊泛起两团红晕,眉下眼波流动,黑黝黝的眼睛闪着亮光。
面对这样真挚崇拜的眼神,沈木溪感觉十分不自在,他赶忙转过脸不看郁时桉,随手就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下。
“老师……”郁时桉伸手想要阻止,却见那桃花似的薄唇轻抿在杯沿,茶水沾湿了他的唇珠,似是雨打花瓣,透着惹人怜爱的娇美。
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间,不知为何再也说不出口。
“怎么?”沈木溪不明所以,抬眼看向郁时桉。
“没……没什么。”郁时桉不敢直视沈木溪的眼睛,慌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得蜷缩了一下。
沈木溪眉头微蹙,却也不再追问。
郁时桉刚才写的东西隐晦的说到了现下他所处的困局,以及朝中势力的分布,想来是问一问沈木溪的意见。
沈木溪不敢确定郁时桉的真实想法,也怕野心暴露太多,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只能挑着一些无关利益的做了批注。大多都是关于民生的,想来这样也算避嫌了。
顺便还提点了他一些宫中前朝的关系。原本关于宫中,他是不想郁时桉太快掌握的,毕竟他的大部分根基都在宫中,要是让郁时桉过早拿住,那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还可能让他自己处于劣势。
可是想到刚才特意等他来才用早膳的少年,想到进门时那个翘首以盼的眼神,沈木溪有些动容。
“罢了,也不是多重要的,就再帮他一次,最后一次。”沈木溪暗暗发誓。
郁时桉不知道沈木溪的想法,心中琢磨起纸上所写内容,只是眼神时不时扫过沈木溪,还是会忍不住看到他的唇瓣,然后有些心虚的转开视线。
两人在文华殿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时不时因为意见不合,传出几句争辩,但大多都是郁时桉单方面被沈木溪讥讽。
郁时桉今日才真正意识到,有沈木溪相助自己是捡到宝了。
虽然沈木溪总是出言嘲讽他,但沈木溪的学识真是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大儒。而且他见解独到,总能找到不一样的角度切入。
“老师学识如此广博,是自己看书所学吗?”沈木溪的来历郁舜从没有透露过,所以郁时桉也只知道他是五年前被郁舜带回来的,至于其它,一概不知。
他不禁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背景,才能养出如此珠玉一般的人物。
沈木溪听到他的问题,只是淡淡一笑,“不是,是我的父……亲和老师所教。”
声音中隐隐透出的难过,让郁时桉心弦一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这样风华绝绝的人物,被郁舜囚禁侮辱,自己现在还问他的过去,这不是拿刀扎人心嘛!
郁时桉一时无措,他低低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真的!”
沈木溪看着眼前诚恳道歉的少年,心下动容,“他是在为我不平?。”他心中想,转念又觉好笑。不平又如何,这糟透了的人生,莫非还能重来?
“无事,不用道歉。”沈木溪淡淡说,“今日的教课就到此吧!陛下好好休息,臣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郁时桉再说什么,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刚站起来,胸口就传来刺骨的痛意。
沈木溪一时反应不过来,脚下一软,跌坐回椅上,右手紧紧拽住左胸的衣襟。
“你怎么了!”郁时桉惊呼,慌忙上前扶住他。
只看沈木溪嘴唇发白,额角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攥紧衣襟的手,爆出青筋。
“春暮!”郁时桉看他如此难受,立马就要春暮去传太医,却被沈木溪阻止。
“不必,一会儿就好。”沈木溪气若游丝,却坚定不容质疑。
“可是你看起来很痛。”郁时桉握着沈木溪肩膀的手掌不由收紧。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沈木溪强撑着桌沿,缓缓起身。
郁时桉不放心,不愿撒手。
沈木溪斜眼看着肩膀上的手,一阵心烦意乱,说话的语气不禁有些冲,“请陛下放手,臣已经说过了,无事!”
“你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无事,我让太医……”
郁时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木溪扬声打断。
“我说了不必!……不用你管。”
沈木溪挣开郁时桉的手,快速朝殿外走去。
郁时桉失神的看了看手掌,狠狠一甩衣袖,不再看沈木溪。
春暮站在殿外,看着脚步有些踉跄的沈木溪,想伸手去扶一把,却被沈木溪躲开。
“不必。”沈木溪冷声说道,随后加快脚步离去。
春暮不明白发生何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成了这样。他偷偷朝殿内看去,只见郁时桉双拳紧握,站在殿中看着沈木溪离去的方向。
沈木溪走过回廊,在无人的角落,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颤抖着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丢入口中,然后汗湿的背脊轻轻靠在墙上,闭上双眸,缓缓吐气以减轻疼痛。
“不能让人知道,郁时桉也不行,被人知道了,我就没价值了,没价值的人就会被抛弃,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被抛弃,不能被抛弃……”
沈木溪喃喃自语,但脑中却不断浮现出刚才郁时桉因为担心而皱紧的眉眼,还有那有力却隐隐颤抖的双手。
“不是的,都是假的,假的,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都是骗我的……”沈木溪不断催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