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饮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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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华灯初上。
二月已过半，仍然看不出半点春天的痕迹。
也许是夜市的灯光遮掩了一切。
城里的春天，来得更快一些。
穿梭于城乡两地的人，应该更容易体会到。
街上游人如织。
春节之后又是情人节，商家们琢磨着手段，如何掏空顾客的钱包。
报复性消费的风早已过了，舔狗经济也渐渐不太好使。
专家警告，只是经济下滑，并非经济危机。
套路太多，便失了真诚。
却不知春风十里，早已牵动男男女女的心。
地下停车场。
胡青有点不高兴，拎着大包小包在后面慢腾腾地走着。
男子先行上车，打开暖气，坐在车里安静地等着，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等女人上车后，才问了一句:“买了这么多，还不高兴？”
“没有啊，走吧！”胡青把东西放后座，上了副驾，爽快地回道。
“那，今晚去酒店？”男子扭头试探地问了一句。
“怎么不去我住的地方，每次来都去酒店，不是纯纯地浪费钱吗？”
胡青心中不情愿，也没再说什么。
又不是花她的钱，说太多惹人厌。
有些情侣就喜欢酒店旅馆的氛围，胡青知道他不是。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清的线，隔开了彼此。
就事论事，酒店的床哪有自己的躺得舒服。
住的地方时间长了，莫名就有了感情。
深知这是习惯的力量。
胡青还是忍不住想和房东商量，买下这套房子，作为长久居所。
只是现在房价跌得厉害，房东还想再捂一捂。
其实她也没想好，未来要定居在什么地方。
这种未知的漂泊的感觉，她很享受。
如果这男人江城有套房，她不介意去他那里过夜。
非要和父母住在乡下，为此还买了一辆车撑门面。
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出来见她。
用他的话来说，乡下除了她，什么都有。
猫和狗吗？
男子没告诉她的是，他家前头二大爷年后就被子女送到了疗养院。
伺候了几个月，每个人都心力憔悴。
不知再回来是什么模样。
大家心照不宣。
也许能熬过冬天过完年，已是幸运。
过完年，村里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
离家打拼的人，也大都在外面成了家。
男子笑了笑。
见到女人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发动汽车，准备离开商场，叹息道:“反正省下的钱，最后也是花在你身上，有什么浪费的！”
“细水长流不是更好吗？”
胡青回了一句，扭头系好安全带，悄悄嗅了下副驾座椅。
没有其他女人遗留的香味。
男子瞥了眼后排上的大包小包，笑道:“你看你像是细水长流的样子吗，哪一次不是一买一大堆东西？”
“又没花你多少钱！”胡青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凶道:“那你说我是什么样子？”
男子不怀好意地盯着女人，笑道:“反正不是细水长流。”
“滚！”
“哈哈！”
……
红灯停。
两人趁机嬉闹了几个回合，男子专心开起车来。
“你这是回去还是去酒店的路？”胡青看了一眼窗外，问道。
“今天东西太多，先回去，把东西放下。”
男子笑道:“你住的地方旁边不是有一家酒店吗？今晚就住那！”
“如家啊？”胡青当即吐槽道:“我看你是专门回去让我拿身份证的吧，什么放东西都是借口！”
“那你带身份证了吗？”男子问。
“没带！”胡青道。
“那不就得了！”男子笑了笑。
“有病啊！”胡青没好气地反驳道:“正经人谁没事带身份证出门！”
“看来就我一个人不正经，是我自作多情了！”男子拍着喇叭，喟然感叹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到头来还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水中捞月……”
“别拽词了，我还猴子偷桃呢！”胡青粗暴地打断了男子的感叹。
男子马上恭维道:“还是你厉害！”
两人相处得一向很愉快。
没有谁给谁脸色看，彼此心知肚明，尽力地维持着这种关系。
无根之萍，也好过强弩之末。
至于同舟于沧浪之上，扬帆济远，两人都不准备考虑。
维持着就好。
很快，住的地方到了。
胡青拿着东西下车，没让他多等，很快又回到车上。
“这么快就下来了！”男子问。
“哼，你不要那么快下来才好！”胡青白了一眼。
“哈，我还是老样子！”男子忍不住拍了拍腰子。
“那我问你，情人节怎么不来找我？”胡青开始兴师问罪。
“情人节酒店贵！”男子胡扯了一句，又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前两天我还在老家。”
“哦，相亲吗？”胡青八卦了一句。
“相你个大头鬼！”男子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胡青饶有兴趣地问道:“随便聊聊嘛，刚过完年没多久，我不信你爸妈和亲戚就不催你，没让你去相亲？”
“我搞定了！”男子随即反问道:“那你呢？”
“我也搞定了！”胡青乐呵呵说道。
“恭喜恭喜！”
“恭喜你个大头鬼！”
胡青忽然想起什么，偷偷掐了男子腰间一把:“要不我把我闺蜜介绍给你，刚离婚，会带娃，不要彩礼！”
男子当即反击，毫不客气来了一招盲人摸象，很有经验地说道:“不要搞什么内部消化，很容易出事的！”
“能出什么事？”胡青问。
“比如，我们以后还能愉快地在一起玩耍吗？”男子半开玩笑道。
“我无所谓，你别让她知道就行！”胡青笑嘻嘻道。
“既然你无所谓，把你闺蜜微信推过来！”男子顺水推舟说道:“少妇的诱惑……我还想考验一下自己！”
“想得美，我还没有把你榨干呢！”胡青媚声道。
男子忍不住扭头瞟了一眼。
胡青识趣地敞开风衣，挺了挺胸脯，扭了扭柔软的腰肢，冲着男子抛了一个媚眼:“你还是想想，今晚怎么过我这关？”
奶白的雪子。
男子多看了一眼，没敢伸手再挑衅。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他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这事儿此消彼长，男人确实没有叫嚣的资本。
不过可能也到不了那个年纪，女人举红旗男人举白旗，两人关系就结束了。
每一次见面好像都吵吵闹闹的，谈论的也仅限于那些世俗的话题。
世俗之乐，无可无不可。
钱财身外之物，量力而行。
吃饭买衣服没花多少钱，酒店也不是高大上的五星级。
惟有这事，不能含糊半点。
男子躺在床上筋疲力尽，神游物外，手机丢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好像都是这副德行。
贤者模式，神魔辟易，诸邪不侵。
歇了半小时，胡青还有些意犹未尽，从被窝里伸出大长腿，捅了男子一下。
她有更好的方法唤醒男人的欲望，现在并不想用。
先拉扯一下。
男子扭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唉，男人！
以前硬着等，现在等着硬。
当然这是一个笑话。
她也谈过几任男朋友，没有和谁跨越那么长的时间。
总而言之，这个男人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一个。
能力毫不逊色，不管哪一方面。
关键的是慷慨。
胡青只是感叹一下，根本没在意，伸手从枕头下面摸了摸。
一条今天刚入手的小金鱼。
那迷人而尊贵的色泽，总是让人陶醉其中。
这黄澄澄的东西，在宇宙中也是稀罕物事，不可以不珍视之。
不过看男子心不在焉的样子，胡青就来气。
“喂，干嘛呢，是不是股票基金又跌了？”
男子没有否认。
“今天听银行那个柜姐说，现在经济不好，什么行情都在跌，股市跌，房价跌，毕业生找工作都难找，唉，本来我还计划换个工作呢！”
“新闻上都这么说，为什么我都没什么感觉？”
男子继续沉默，脸色似乎更加黯淡。
“对了，忘了你没有工作，哈哈，不好意思！”
明知故问，杀人还要诛心。
实在太过分了！
男子干脆闭上眼，开口配合道:“对对对，什么都在跌，就他么黄金在涨价！”
“难道你没听说过情比金坚吗？”胡青美滋滋地晃了晃小金鱼，说道:“它值这个价！”
男子只能承认。
只是怀疑这世上是否有人能做得到。
他似乎做不到。
“你现在工作挺好的，当个小领导，悠哉悠哉，公司也是高大上，卖的都是翡翠珠宝高档货，认识的都是有钱人，干嘛想换？”男子换了个话题。
“各有各的难处！”胡青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我胡青也算个有厉害靠山的人物，在公司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现在关系没了，感觉每天都在看人脸色，好不痛快！”
“关系呢？”
“和他老婆离了！”胡青没心没肺地笑道。
“总不会是因为你吧？”男人打趣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那是我亲叔！”胡青无奈说道:“现在他被踢出公司了，我胡青自然也就没了靠山，所以有些事经历过了，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不是。”
“怪不得你都不在自己店里买首饰，明明有员工折扣也不用。”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怨气属实有点大嘛！”
“哪有，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黄金。”
胡青亲了一口小金鱼，满意地收起来，放在枕头下面，笑道:“说起来，还是我有投资眼光，不要你的车，不要你的房，只买点黄金搞搞收藏。”
男子皱了皱眉，似乎说到了痛处。
“我是没买房！”
“早知道连车也不买了！”
“妈的，我的特斯拉又降价了！”
胡青差点笑出内伤，马上哄道:“不聊这个了，我们关灯睡觉！”
男子“嗯”了一声，熄了灯。
“你干嘛？”男子哼声问道。
“不干嘛？”
“那你在干嘛？”
“睡觉啊！”
男子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没毛病！”
第二天早晨。
胡青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男子已经完事，起床洗澡，准备出门。
“你倒是神清气爽，这么早就想走啊！”胡青夹了夹大腿，皱着眉头，生气道:“不知道今天我休息吗？”
“我知道，你接着睡，房费我又续了一天，今晚我还回来！”男子笑道。
“那你干脆别回来算了！”
“那我不回来啦？”
“你敢不回来试试！”
随即飞过来一个枕头，正中男子。
男子拄着门，扶着腰，假装受伤道:“真的，我是去修车，软件出了点问题，晚上回来带你飞！”
“你还能硬得起来吗？”胡青说着抓起手机，低头道:“你没机会了，今晚我约我闺蜜！”
“这个指定能，记得给我留门！”
“渣男，王八蛋，一点良心都没有！”
“你好，胡情同学，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王真！”
“滚！”
“哈哈！”
他当然不叫王真，她也不是胡情。
挽留他的心，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罢了。
自己的心在何处，还不知道。
胡青随意整理了下衣服，拿过旁边的枕头，倒头就睡。
年轻就是好，什么都不去想。
谁是谁命中的主角，也许忽然有一天就结束了。
幸好春天很长，故事还在继续。
……
男子开着车穿行在乡间的道路上，空气中散发着杨树发芽的味道。
狗在绿色的麦地里追逐着，铃铛声中，散发春天的气息。
山上的桃花还没有开。
而他再一次迎着朝霞出发。
却有点怀念夕阳。
甚醉或漫歌，甚闲亦漫吟。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男子漫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