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聂慎儿（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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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代王母子的欣喜，窦漪房收到太子死讯的第一时间，只觉得惊骇，迷茫和无所适从。
这几年吕后的动作很明显是要培养小太子，有了皇上这个前车之鉴，太后对太子的重视程度只会远超陛下，必然是事必躬亲。
若太子真是得病难以医治，为了稳住局面，防备诸侯借机生事，吕后那般心计肯定会早做打算，对于诸位王侯的监视会更加严密，她作为吕后在代国的细作肯定会受到指示。
这些年她传递的消息真真假假，为了取信于吕后甚至让代王吃了不少暗亏。
还因此受了薄太后的怀疑，本来就因为偏心周子冉对她看不惯的薄太后知道她可能是个细作，更加不收敛自己的恶意，逼得代王不能明面上与自己亲近，三年来只能趁处理朝政的间隙抽空见她，却从不能留宿。
可笑她只与代王有过几日温情，甚至未曾来得及侍寝，就被薄太后打压只能避其锋芒，外人只道她已然失宠，青宁王后去世，如今代王宫里备受宠爱的是周美人，周亚夫将军的亲妹妹。
只怕再不久就会是下一任王后。
窦漪房受着薄太后的苛待和宫人的冷眼，还要担心皇宫里慎儿的安危，身心俱疲，每每梳妆时看见自己疲惫的脸色，总疑心自己老了许多，或许不久还会早生华发。
她才不过十九岁.....
窦漪房终日惶惶，代王并没有怀疑她，这让她心下有了慰藉，可又担忧着事情败露，寝食难安。
如今太子的死讯更是给了她一记重拳，她确信自己没有暴露，可她偏偏没有收到吕后那边的任何指示...
那就只能说明太子不是病死的，但她也想不通到底谁能在吕后的眼皮子底下害死太子，那可是大汉的储君。
“太子死了...太后病倒...”
窦漪房喃喃道：“如今主持大局的，只能是陛下了。”
如果吕后这次醒不过来，代王会大有作为......
如果皇上重新执政，她就不必再受吕后掣肘，不必担心慎儿的安危，到时她就可以放开一切顾虑与代王开诚布公坦白一切。
窦漪房揉碎了手里的字条，多年的宫廷生活让她的心狠了许多，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般迫切地希望让一个人去死。
吕后要是就此死了多好？
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长安城，无数人的心声盼着吕后的死讯，慎儿也是如此希望的。
只是可惜，吕雉命硬得很，居然快要醒了。
......
太医来求见的时候，慎儿还在宣室殿，挑了一本游记随手翻着，太子的身世和死因还是传了出去，吕后以庶做嫡把持朝政，还活活饿死了刘家的皇子，天下皆惊。
有人甚至怀疑皇帝久病不愈也是吕后因为下了毒手，毕竟吕后连亲孙子也能饿死，又如何不会对亲儿子下手呢？
皇帝要是康健，吕后把持朝政岂不是越俎代庖？只有皇帝一直病着吕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垂帘听政......
如今太子死在了吕后手里，谁知道哪天就轮到皇帝了？
“臣等有愧于先帝...竟让这吕氏将皇室尊严踩在了脚底下...皇叔啊..臣侄对不住您啊——”
吴王刘濞带头痛哭，以头抢地，直言有愧高祖厚望，竟让皇室受辱至此，咒骂吕家狼子野心，愤怒之余当庭持剑，砍伤了不少吕家宗亲，大殿上鲜血四溅，闹得沸沸扬扬。
皇室和外戚的斗争放在了明面上。
此刻皇室宗亲正聚集起来逼着刘盈处置吕后和吕家，给天下一个交代呢。
刘盈大概今夜都未必能从议事厅走出来。
皇帝没空，皇后又是个不顶事的，鲁元公主三年前就被圈禁在府，放眼望去，这宫里能做主的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她这个郡主了，太医自然求到了她面前。
慎儿想了想，还是代替刘盈走了一趟长乐宫。
就算不能让吕后死，也要想办法让吕后半死不活，再也没力气折腾才好。
她发现吕后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死气沉沉的皇宫突然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赏了许多遍的景色都变得焕然一新了。
慎儿到了长乐宫，发现殿里的宫人个个都低垂着脑袋不敢言语，十分规矩，果然，走进内殿就看到吕雉果然醒了。
这三年来慎儿从不曾和吕后面对面打过交道，如今骤然一见，竟觉得陌生，很难把记忆中那个威势深重的太后娘娘与面前这人对上了。
昔日威风凛凛大权在握的吕后，如今只是个脸色苍白如纸，需要人扶着才有力气撑坐在床上的老妪。
自己的孙儿被自己活活饿死，吕后想来也不像面上这般无动于衷吧？
经这一遭变故，吕后衰老了许多，目光逐渐混沌却依旧锐利，骤然见到慎儿，有一瞬间失神。
她一直记着聂慎儿虽然是少见的美人，却不聪明，甚至有些短视，不比那杜云汐聪慧又美貌。
不曾想对方如今竟生的如此的貌美，比那杜云汐不知胜了多少。
光彩照人，灿如艳阳。
这般美貌，盈儿当初是念着那杜云汐才与自己决裂，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
吕后如今已然全都明白，她只怕是被自己的儿子给骗了。
吕后回过神，注意到慎儿不曾见礼，眼里又闪过一丝轻蔑，语气更加厌恶
“当了郡主就是不一样，都敢到哀家面前耍威风了...”
慎儿不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目光扫了一圈，见到了三年前被刘盈断了一只手臂的莫离，她还真算是吕后的心腹，即使断臂，吕后也没有放弃她，仍旧让她在跟前服侍。
莫离单手端着托盘慢慢走近，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她，莫离只觉得浑身发冷，脚步不听使唤，险些摔在慎儿面前。
伸手把人扶住又接住了托盘，慎儿把药端到了桌案上，手指纤细莹白，衬得那白玉碗都暗沉了几分，莫离抬眼就看见吕后黑沉的面色，当即跪下求饶。
没等吕后发怒，慎儿轻笑出声：“莫离姑姑伺候不好，不如臣女亲自伺候太后喝药？”
说着就要上手，吕后神色一僵，莫离连忙起身，谢绝她的动作。
“不敢劳烦郡主，奴婢来服侍就好。”
她来者不善，主仆俩都防着她使坏，只是可惜，她该下的手刚刚已经完成了，只需要轻轻地刺激吕后一下......
是以慎儿也没有坚持，冷眼看着莫离服侍吕后一点一点喝完那碗黑沉的药，吕后擦干嘴角，冷声问道
“皇上呢？怎么不来见哀家？”
她到这时还是高高在上的，理直气壮，像是忘了发生过什么。
“太子暴毙，皇上悲痛万分，如何会来见害死自己儿子的杀人凶手呢？”
看到她变了脸色，慎儿语气幽幽：“太后娘娘刚刚醒来怕是还不知道，如今您把以庶充嫡，将太子活活饿死的事情已经传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如今皇室宗亲总聚在宣室殿，逼着皇上处置太后和吕家，给天下一个交代呢。”
慎儿满意地看着吕后脸色逐渐僵硬。
“怎会如此？！”
吕后一时难以置信，阴毒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莫离，语气急迫：“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哀家不是交代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