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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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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跟公家单位打交道的事儿,一般都交给刘燕生,他那一口本地口音,就比别人多占优势,再加上人面广、会说话,见谁都能搭肩膀称兄道弟的,被人呲哒几句,也能笑呵呵地顺着话茬自我调侃一番,很容易让人产生“这哥们还不赖”的感觉。

林仙鹤买房这事儿,从跟原房主单位联系,到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都是刘燕生一手操办的,林仙鹤就是听他的,指哪儿打哪儿,让签字就签字,让交钱就交钱。

她自己哪儿办过这么大的事儿啊?一出手就是大几十万,她平时花出去的最大的钱也不就两千多块,就是揣在口袋里的摩托罗拉手机。这么大几十万的,从银行取出来的,一万块一摞,堆在房管局柜台上,相当的壮观。

房管局的人看到钱时目光淡定,但是再一看到林仙鹤身后四五个身强力壮,背手站立,一看就不好惹的年轻大小伙子,却不淡定了,不高兴地喊:“你们到底谁办事,怎么来这么多人?窗口总共就这么大地方,让你们挡得一点光都没有了,留下办事人,其他的都让开这里。”

这几个是安保公司和武馆的员工,是张臣师兄专门给林仙鹤配的“保镖”,带着大几十万的现金外出,多危险啊!

虽然林仙鹤觉得,要是真有不开眼的人过来抢劫,她跟燕生师兄完全可以对付得了,但也没辜负张臣的一番好意。在买房这件事情上,张臣师兄比她这个正主更紧张,他今天有武馆的课程,没法调班,不然的话,非得自己到场才能安心。

不过,他趁着工作的间隙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得知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一个星期以后再来房管局拿新的房本就好了。

张臣:“人家给你凭证了吗,别到时候来了,人家不认账。”

林仙鹤默默将手机递给刘燕生。

刘燕生接过来,那头的张臣絮絮叨叨,他直接给挂断了,笑着跟林仙鹤说:“整天操这没用的心。”

“可不!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起,起……”

“杞人忧天。”

“对,对!”林仙鹤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憋得难受。

刘燕生是他们这批师兄弟姐妹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从小在少年宫里学武术,初中考上了本市的体校,继续学习武术,不过毕业时,没被专业的体育运动机构挑走,靠着体育特长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学体育教育专业。

两年的中专毕业,他年纪也不大,不甘心一辈子当个老师,觉得自己还是最热爱武术的,于是四处打听,想拜个名师,就拜到了高江流名下。

刘燕生跟其他的师兄弟们有所不同,其他的孩子,包括张臣、梁迎春,家里头都是农村的,都穷得揭不开锅,高江流收他们,是想着能给孩子一条出路,学了武术,算是学一门手艺,能自己赚饭吃。

林仙鹤也是如此。她从武校辍学,去师父家时,是1991,她14岁那年,那时候林家富包火车皮赚了些钱,已经跟第二任妻子康清结婚,并借助者康清的人脉,四处借钱,准备包煤矿。这些远在外省的林仙鹤自然不知道,只是家里给寄过来的钱多了些,她也没往家里头有可能发财了那方面想。

晋省山区的农村家庭出身、单亲、父亲是矿工……听到高江流耳中,觉得她比其他孩子的还不如,出于同样的,想让孩子有个出路的目的,收下了林仙鹤。

而刘燕生,首都来的双职工家庭,不说多富裕,但起码衣食无忧,人家学武术,不是为温饱,就是为了个爱好、梦想,高江流是正经收了学费的。而这些学费,基本上都补贴在了其他徒弟日常吃用上。

刘燕生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和其他徒弟区别的,但时间长了,又岂能不知,有句古话说得好,不不患寡而患不均,刘燕生好就好在,知道了也没在意,反而让父母过来看他时,带些米面粮油过来,搞得高江流不好意思了,看见刘燕生时,就觉得对不起人家,虽然刘燕生天赋一般,但还是尽心尽力地教他,但凡能参加的比赛,就给刘燕生机会去参加。

这些年来,刘燕生也积攒了大大小小十来块奖牌,虽然最有含金量那一枚只是个省级赛事的铜牌,但也弥补了刘燕生没进专业团队的遗憾,他非常满足。

也是仗着这些奖牌,扬名武术馆开业后,生源不断,他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武术老师。

他这个人,能在外面吃得开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长相亲和,白白净净的圆脸,脸上的胡子清理得干干净净,头发剪的是时下流行的毛寸,既清爽利落,又有时髦感,配上说不上帅气,但组合起来很耐看的五官,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张臣被挂了电话,倒也没再打过来。林仙鹤拿起自己的摩托罗拉手机,在最近通话里找到林家富的电话,回拨过去,汇报了自己这边的进度。

钱是林家富出的,不能钱要到手了,就把人家扔过墙。

林家富很满意地点头,心里头夸奖着林仙鹤这几个师兄还是靠谱的,就叮嘱她拿到房本的时候好好检查,尤其是看好自己的名字,说这些办事的,粗心大意的,经常会犯错误。

这些都是林家富的经验之谈,林仙鹤觉得他说得对。小心些,多注意些,没有坏处。林家富人生经验虽然丰富,但是能传授给她的,能够借鉴的却很少。林仙鹤从他身上学到的,大概还没有从张臣、刘燕生身上学得多。

见电话中的女儿乖巧地应和自己的话,林家富很高兴,不过在林仙鹤说了再见,即将要挂电话时,林家富又叫住了女儿,有些支支吾吾地问:

“仙鹤,你还记得康清阿姨吗?”

康清?这个名字只在脑子稍微一转,一个漂亮和煦的女人脸庞就出现在她的脑子中,她回答说:“当然记得。”

林家富有些尴尬地说:“没想到你还记得她。”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虽然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只持续了几年,自己和康清阿姨见面次数一个手指头就能数得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阿姨的印象极为深刻。

那是个林仙鹤从未接触过的类型,她是个富贵窝里娇养出来的贵妇人,坐在自家重新整修过却还显得老旧、昏暗的窑洞中,格格不入不如。优雅、秀美、白皙,画着淡妆,三十多岁年纪,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一抹微笑,身上总是香香的,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不大不小,总是把“谢谢”挂在嘴边,一张口,就知道这是个很有文化,很有内涵的人。

她对康清所知极为有限,只知道她老家是承宁县的,不过年轻时就随着家人迁居到燕市,在那边结婚生子,她回到承宁是因为丈夫去世受到很大打击,不想触景伤情,想换个地方生活。林仙鹤不知道她和林家富是怎么认识的,反正两人走到了一起。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觉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康清有文化,有家世背景,优雅得像个大家贵夫人般的人物,怎么就看上了跟他天差地别的林家富?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林家富,靠着包火车皮,刚刚赚到人生中第一笔大钱,这笔大钱是相当于他自己来说的,在别人眼中,仍然是个穷光蛋,土气得要命,大字不识一筐,就连普通话都说不明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那张帅气的脸庞还有因为常年干体力活锻炼出的好体魄。

康清那么有内涵的女人就是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而看上了林家富吗?林仙鹤始终不能相信这是正确答案。但是从结果来看,应该就是如此。因着外表被吸引,所以走到了一起,在一起时间长了,激情褪去,外表也看腻了,两人之间的差距、矛盾显现出来,过不到一块去,最终以离婚收场。

算算时间,林家富和康清离婚也有六七年了,林仙鹤有些纳闷林家富怎么忽然跟她提起,便主动问了出来。

林家富的话语流畅起来,说:“你康阿姨听说你也在燕市,挺高兴的,说请你哪天到家里去做客。”

林仙鹤有些愕然,问:“你们两个,一直保持着联系?”

林家富大方地说:“是啊,不是有句话叫做不成夫妻做朋友嘛,你康阿姨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人家,我能有后来的发展,你康阿姨功不可没。”

要说林家富身上有什么优点,那就是懂得感恩,谁对他好,谁曾经帮助过他,他都会记在心里头。

林仙鹤“嗯”了一声,说:“好,我哪天买点东西去看看她。”

林家富:“买点贵的,回头爸爸给你报销!我听说他儿子自己开公司,在搞房地产,搞得挺不错的,你自己在燕市,多个认识的人多条路,遇到个事儿,也能有个帮衬的人。”

挂上电话不多会儿,林家富就把康清阿姨的地址发了过来,林仙鹤扫了一眼,在东三环外,距离她这里不算远,不过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去,她和康清曾经的继子女的关系已经结束,两人又不熟,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要跟人家说什么,有些发怵。

一周后,林仙鹤如期拿到了房产证,她按照林家富的要求,仔细检查上了大红本上的内容,持有人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她林仙鹤的名字,没有错字。她小心地摸索着有些剌手的大红封皮,心里头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能单纯用喜悦或者高兴来形容,要是非得用语言形容出来,大概更接近于踏实、有了底气的感觉。

晚上,林仙鹤请大家伙去后巷那条烧烤一条街去吃晚餐兼夜宵。

这是林仙鹤的接风宴和庆祝宴,本来林仙鹤回来那天张臣和刘燕生就打算给她弄个接风宴的,结果当天人不齐,就说等房本下来,一块庆祝算了。

林仙鹤的大好事儿,自然是得她花钱,本来打算请大家伙吃点贵的去,可他们都说自己是狗肉上不了席,吃点小烧烤,喝点小啤酒,就美得很。

安保公司和武馆合起来,常驻员工十五人,其中十人算在安保公司名下,五人放在武馆名下,但这十五人是混着用的,两边的业务都能干,昨天还是武馆里教孩子们练武的教练,接了业务,立马就变身成专业安保人员。

这些人里不包括林仙鹤,她只做安保工作。也不是没做过教练,只是没有耐心烦儿,教两下教不会就烦了,搞得学员和家长对她意见很大,纷纷跑到刘燕生这里投诉,林仙鹤也是个要脸的,主动放弃了教练这份工作,专注做安保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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