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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魔窟旧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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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鲁和鲨神没有打起来。

鲨神把他带到炳文面前,那是拓鲁第二次见到炳文,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德卜。

德卜是个光头,他的双眼缠着纱布,消毒水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出来。

他声音厚重,听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一些:“你叫什么名字?”

“拓鲁。”

德卜又问:“从那边来的孩子都是以号码命名,拓鲁是乾东取的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德卜有眼睛,此刻就会露出无比诧异的目光,但他的眼睛被蒙着,只从嘴角扯出一抹生硬的笑:“脾气和你像啊,鲨神,过了招了吗?”

鲨神笑了笑,回答:“手上没过,但论胆魄,在我之上。”

炳文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轻声说:“难得听你夸个人。”

话罢,他放下水杯,又问:“想见乾东吗?”

拓鲁跪在地上,但他昂着头,面无表情,目光落在炳文那只精致的杯子上。

上面有只描金的老虎,雄赳赳地站在高高的山顶,张开血盆大口,俯瞰大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没有犹豫:“不想。”

炳文疑惑地“哦”了一声。

拓鲁解释说:“他是叛徒,他骗了我。”

话音刚落,鲨神扔了把枪在拓鲁眼前,蹲下去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杀了他,以后我是你哥。”

拓鲁捡起枪,拿在手里把玩了一圈,递给鲨神,冷道:“这我不会用,给我你的刀。”

鲨神哈哈大笑起来,又把枪塞回他手里,语气颇为温和:“枪比刀快,哥先教你用枪。”

七天之后,拓鲁见到了乾东。

和陆拙见到的一样,他没来得及见到一个完整的乾哥。

阴暗潮热的暗室里,似乎有条看不见的蛇,愤怒地吐着信子,一寸一寸攀上拓鲁的身体,紧紧缠绕住他,先是头,再是脖子,然后到了心口,最后缠上了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终于,痛痛快快给他来了一口,又一口,千百条毒蛇一起袭击他,把他咬得千疮百孔。

悲痛是种什么情绪,拓鲁一直不懂,此刻觉得不过如此了。

乾哥已经看不见了,但只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拓鲁来了。

他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轻飘飘地问:“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恐怖,吓到你了没有?”

拓鲁深呼一口气,背对着身后的透视玻璃,将眼泪逼了回去:“我没那么胆小!”

“嗯。”乾哥咧开嘴,却笑不出来,半晌,又说:“拓鲁长大了,要有自己的打算。”

“对,所以我又给自己找了个哥。”拓鲁回答他,“鲨神,听说你是他的手下败将?”

乾哥愣了一下,没被纱布缠住的眉头缩成一团,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似乎被驳了面子,语气有些不悦:“技不如人我也认了,但我没输给他。”

拓鲁问:“那你怎么就躺这儿了?”

乾哥回答:“他刀再快,又能搅得动多大的风浪?他仗着人多而已。”

拓鲁说:“知道了。”

时间似乎又静止下来,两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乾哥开了口:“他们给的你时间不多吧,想问哥什么?”

顺着他的话,拓鲁开始照本宣科:“你和敦奎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他办事的?又或者说,你一开始就是他们埋进来的人吗?”

“不是,我没有为他办事。”

“你怎么传递消息的?麻乌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我没有泄密。”

……

不管拓鲁怎么问,乾哥都坚不吐实,又或者,根本无话可言。

拓鲁颤抖着声音,再也问不下去。

暗室闷得似要把人憋死在其中,汗水像放了闸的洪水,汹涌来袭,严重脱水的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拓鲁无力地滑跪在地,声音沙哑地问:“哥,你能有一句实话吗?”

乾哥轻声笑了笑,声音无比坚定,也无比温柔:“哥不撒谎,也不是叛徒。”

拓鲁哭出声来,他很清楚,乾哥活不成了,但乾哥不清楚,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支离破碎了。

鲨神告诉拓鲁,医生给乾东用了麻药,他不会感觉疼痛,药效会再持续一个小时,在此期间,拓鲁要和他说话,尽可能套取德卜需要的信息。

如果一直套不出话来,乾东恐怕就要受些苦了。

“哥!”思及此,拓鲁大声喊,“你就交待了吧,我求你交待了吧,咱们兄弟一场,我想看你痛快地死!”

乾哥沉默不语。

“哥?”

“死就是死,痛不痛,快不快,结局都是个死,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个球。”

拓鲁垂下头,那条怒蛇再次冒了出来,这次是绕上了他的眼睛。

他感觉两眼一黑,太阳穴疯狂地跳,连牙齿也开始疼,拓鲁双手死死地抵在地上,才勉强支撑下去。

乾哥虚弱但依然算得上沉稳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的响:“别人怎么冤枉哥都没关系,可哥不是叛徒,你信不信?”

拓鲁呜咽着,点点头,意识到乾哥看不见,又哑声说:“我信。”

“好,你信就够了。还记得哥跟你说过的话吗?记得去替哥看,这是哥的遗愿。”

拓鲁重重地叩响了三个头,鲨神走进来,巴掌拍得啪啪响,赞叹着:“好一场兄弟情深!”

德卜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让人把拓鲁架了出去。

透视玻璃后面,是一间比里面还宽敞的屋子。

干净,明亮,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拓鲁被两个男人死死按住,脸贴在透视玻璃上,有些凉。

他耷拉着肩膀,绝望地垂着头。

那一刻,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将他焊进了水泥地里,重量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他喘不上气,他觉得自己比乾哥更破碎。

玻璃另一边,鲨神轻佻的声音被监控室的扩音设备放大:“顺序错了。”

德卜不以为然:“没错。”

“怎么没错,他说了半个字对你有用的么?”

德卜轻轻叹了口气,并未搭腔。

“看这两人感情如此深厚,你猜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被抽筋剥皮而无动于衷?所以,我们顺序错了!”

德卜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你不懂。”

鲨神耸了耸肩,叹到:“好吧,我不懂,但敦奎能养出这种忠犬,还是两条,我还真有些佩服他呢!”

“敦奎?他算个什么东西!”德卜感到有些好笑。

“哦?”鲨神晃了眼德卜,眼神突然有些冷漠:“看来你心里已经有底了。”

徳卜没理他,面朝乾哥,站得笔直,半晌,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国际刑警?”

空气冷了片刻,乾哥突然闷哼了一声,然后深深地呼了口气,沙哑地笑了两声,咬着牙齿艰难地说:“我是乾东,乾坤的乾,东方的……东,我是……炳文的……人。”

“很好,你的戏很精彩!”徳卜勾起嘴角,然后竖起手指挥了挥,一名身穿白褂的年轻人提着工具箱走到乾哥面前,等着德卜发出指令:“舌头也没用了,拔掉吧。”

各种刀具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传到监控室里,回音荡在空气中,震得拓鲁头皮发麻。

乾哥痛苦地咳了一声,突然喷出口血来,他挣扎着,白褂青年几乎摁不住他。

压在拓鲁肩上的重量消失了,监控室里两个人冲进去按住了乾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拓鲁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乾哥,听见他含糊又无比清楚地喊了一句:“拓鲁,别看!”

这道声音震耳欲聋,拓鲁扶着玻璃站了起来,他在心里阴恻恻地笑着:哥,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算了,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拓鲁走进暗室时,乾哥已经昏死过去。

鲨神转过脸来,目光像刀一般刮在他脸上,他用同样冷冽的目光不甘示弱地迎上去。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冷静。

拓鲁不记得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到了德卜面前,也不记得他以什么样的口吻要求见一面炳文。

他像是被吊着线的木偶,脚趾碰不到地面,整个人虚浮在无间,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冥冥之中有着邪门的力量推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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