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台风来临的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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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副主任的军区之旅比李红兵祈祷的更不顺利。
“裴同志让我转告您，‘说了要插队，就一定会去，别再来提醒了！请您滚的时候注意安全’。”
听到裴师警卫员转告的原话，附近站岗的士兵都震惊了，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更别提收到这话的李副主任，“裴同志好觉悟！值得知青们学习！”
警卫员小周见他的脸色刚刚还黑得跟漫天乌云有一拼，眨眼又挤出微笑说恭维话，不由暗骂：这都能忍，这些当官的真黑！
早知道就不劝裴九韶了，跟这人说话用不着委婉！
李副主任……李副主任能忍个屁！
哪怕他再能忍，这两天折腾下来也憋不住满腔怒火。
昨天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就骑车赶到街道办，在那儿了解完情况，正准备开口，没想到街道办已经把资料提交到市里。
他只能打道回府，找到知青办，结果那边说他迟了一步，刚跟吉省对接完，不好再操作，除非知青本人打申请。
李副主任当时觉得是小事儿，女孩子嘛，如果有条件，谁不想轻轻松松待在城里呢？
他临睡前扒遍关系，找出来个工作，结果一觉醒来，变了天。
——叶容蓁主动去插队的事上报纸了！
这时候谁拦着她插队，谁就是寿星老儿吃砒霜——活得不耐烦！
李副主任只能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去清河公社插队的人身上，没想到为了表示诚意，顶着大风在大院外面等了三个小时，等来这么一句话！
李副主任快气炸了！
在杭市不好对那小子下手，可是导致这一切的赵主任想安稳？
做梦！
李副主任把自行车踩得直冒烟，恨不能亲自剥下她一张皮！
*
从赵主任家出来，叶容蓁这次送锦旗任务彻底完成。
想到赵主任后悔的脸都青了却不得不忍住的模样，叶容蓁就有些想笑。
恐怕她也没想到，打算把自己逼入绝境而使的招式，竟成了自己的助力。
尤其她亲自送来的李卫红。
这可真是奇招。
李卫红见到药厂工人，没等叶容蓁开口，叭叭叭就说起她知恩图报、身体还没好就给药厂这个大集体送锦旗……之类的事。
到了赵主任家，李卫红更是夸个不停。
左一句“太谢谢您了，不然我还没办法认识这个好姐妹”，右一句“幸好我没误会她，我阿爸都说容蓁同志觉悟高”，不知道从哪儿还摸出一章报纸，硬是塞赵主任手里，“这篇文章就是咱们药厂的容蓁同志写的，我姑母可高兴了，想着您那么关心容蓁同志，我就给您也带了一份过来”……
看着斗大的铅字，“关心”叶容蓁的赵主任笑不出来，只能装病送她们离开。
可导致这一切的李卫红呢？
“伟人说的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台风要来了，赵主任生着病可怎么工作？”
还没走出家属院，李卫红突然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说：“容蓁，咱们还是回去劝劝赵主任吧，有病赶紧去看，耽误下去别说工作，万一拖得严重，台风来的时候去医院都来不及。”
听到这话，叶容蓁心下好笑，立在风中也觉得心旷神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这样吗？那咱们去……”
“叶容蓁！你怎么这么狠毒！”激愤的男声突然打断她们的交谈。
这位男同志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绿色军装裤，拿着一本书，痛心疾首地说：“叶伯伯高阿姨他们现在不在家属院，欣兰同志也没消息，你不关心他们就算了，连亲弟弟都放着不管……”
李卫红上前一步，对上将近一米八的男同志也不虚，眼睛一瞪，腰一掐，张嘴就骂：“你是哪个？红袖章呢？容蓁同志去革委会看望的时候还要跟你说一声吗？”
“我、我是……”
“卫红，他是赵主任的儿子，”叶容蓁心中一笑，就说今天来药厂，肯定能碰到他。
她从李卫红身后走出来：“张红伟同志，我每天都有去革委会，阿爸有安排好家里，不需要我多做什么。”
“就是，叶伯伯很快就要回来了，用不着外人关心，你有时间就关心一下赵主任，连她生病你都不在，算什么孝顺！”
说到这里，李卫红突然聪明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他：“你刚才这么说，不会是因为叶欣兰吧？你关心的话就去看她呀，往容蓁身上扯什么，要是不认识路，我们就做回雷锋，好心告诉你公安局在哪儿？”
“你、你们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赵红伟脸涨得通红，最后落荒而逃。
李卫红纳闷：“我们还没说地方呢，他怎么就跑了？”
“可能是想起生病的老母亲，回去照顾了吧。”叶容蓁勾起嘴角，看着手表说：“这会儿都快中午了，希望卫红能给我一个和你共进午餐的机会。”
也是，赵主任有亲生儿子照顾，肯定更高兴，李卫红很快把他们抛到脑后：“咱们走吧！”
一份荷上蒸鳗，一人一碗虾爆鳝面，再来一份酸梅汤，鲜香浓郁又解暑，端过菜，李卫红说了几句埋头就吃。
她吃相不难看，动作却利索得紧，没几分钟，面下去了大半。
等吃完面，她拿手帕抹了把嘴，开始不紧不慢地吃鳗鱼。
“嗯──这也是王大厨做的？！”
李卫红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点：“还是跟容蓁你在一起的时候运气好，这几份都是王大厨的手艺，跟我阿爸他们过来有时候都排不上队。”
感慨完，她端起自己那份儿酸梅汤小口慢饮。
顿时感觉解暑开胃，神清气爽：“这要是能带走就好了，你去插队也能喝上咱杭市的酸梅汤。”
“噗嗤！”
周围人发出一阵嘲笑，没等他们说什么，就听凶巴巴的服务员嚷道：“笑什么呢笑，人家可是拜了师的，回头学会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有你们什么事，赶紧吃饭，那么多人等着呢，有没有点为人精神，啊？！”
这下没人敢说什么了，纷纷低头吃饭。
角落里，小周听见服务员的话，小声感慨：“这位女同志为插队准备地也太充足了，还专门跟大厨学手艺。”
“你说的对，”裴九韶饮下清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紧不慢地说：“谢谢你提醒，回头我也去学一下，插队的时候也能吃上一口家乡的味道。”
小周的表情瞬间垮下来，真是前世造孽活册空，在这位面前提这事干嘛？这位向来……对哦，这位从来都是歪了个头，随自己窝，怎么会因为自己提了一句就去学厨艺？
而且这位也不是杭市人啊，就算学了厨，能吃上什么家乡味？
回去跟裴师汇报情况的时候，裴师会信任自己的……叭？
听到裴九韶的轻笑，小周心情沉重，埋头吃面。
不远处，叶容蓁收回视线，总觉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四下看看没有瞧见那道身影。
说话的是一位风姿隽永，萧疏懒散的青年，不是容貌普通的救命恩人。
那道慵懒而清越的声音，是错觉吗？
叶容蓁压下思绪，从师傅那里领了台风这两天的自学任务，回头应付李卫红兴奋的追问。
没想到刚在上一个路口和李卫红告别，叶容蓁从隔壁领了接下来三天的自学任务，刚出门，就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容蓁同志！”
宛若往日重现，叶容蓁回头，只见一道圆润的身影破开昏暗的天色，欢快地捣腾过来。
叶容蓁笑着迎了上去，“您现在工作正忙，怎么还抽空过来看我？”
李姑母摆摆手，利落地说：“台风要来了，现在走访群众，你现在一个人住，当然也得来你这里看看。”
叶容蓁心中一动，家里前几天刚休整过，这事儿李姑母是知道的，怎么还专程跑一趟？
她当即打开门，引人进来：“我这第一次应对，心里正虚呢，多谢您来看我。”
李姑母随她进去，简单看过没有问题，提醒她备足清水和食物，说了些出现问题的急救方法。
说完，见四下没人，李姑母悄声说了几句知青下乡的事情，让她提前做好准备，避免到时候慌乱。
叶容蓁感激地笑了笑，“谢谢您的提醒，等台风过去，我就收拾东西往那边邮寄。”
李姑母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就该这样，列张清单，免得到时候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叶容蓁心中有了底，革委会的李副主任要阻止自己离开杭市，而现在的李主任和对方不是一路人。
否则她不会过来透漏消息。
叶容蓁早有预期，当初用药厂的赵主任刺激叶向东和李红兵，就是为了给盯着自己的几方人马找事。
这会儿她佯装不知，感激地送走李姑母，锁好门窗，照旧让三三警戒，自己放下床帐，进入了混沌空间。
一道床帐隔绝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