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嫌隙和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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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疾病,一个老人,一个选择手术与否的机会,都能让平时遮掩的内心得到展现,让平时演戏的演技得到摒弃或者发挥。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人间悲欢离合,欲望的pK,悲悯的心都不够用了,很少会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再产生波澜涟漪。这是人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在新生儿科室的见到最多的是新生命的喜悦和幸福,在住院部和手术室门前见到最多的是权衡利弊的取舍。
人呐,选择工作的环境很重要,影响自己的感情认知和心情能量。
金花在马明,金良月和金多宝的坚持下,推进了手术室,把下垂脱落的子宫进行摘除手术,彻底的切断病灶。这个病灶曾经孕育了七个儿女,这真是一种讽刺的对比。
“你们的妈,生了七个儿女,没坐过月子,条件不允许。挨饿受冻的年代,这样的情况很多,大部分人都没有让产妇修养身体的意识和知识,下地干活挣工分是天大的事情,不然只能眼巴巴的挨饿,没有衣服就没办法出门。你们没有经历过的那个时代,真好。”金多宝带着回忆的神态说道,这种回忆是他的见证,金花也是一起经历和见证的人,只不过她现在躺在了手术台上。
几个儿女都低头没说话,也许是听的多了已经可以背诵了,也许是在想自己家里的大小琐事,也许是真的不想知道,不知道就会减少很多心理上和道德上的压力,人们不想要压力,实在是太累了,担不起。
金良月和金良勤,两个姐妹的关系一直比较亲密,虽然也会因为观念不同而吵嘴,甚至互相劝说对方,发现是对牛弹琴之后,格外的生气,心里说着要减少来往和交流,但是一会儿就跟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说话。
姐妹俩的内心很担忧很忐忑,这个手术本身不算是大型手术,但是亲妈的年龄在这里属于高龄了,是存在着风险的。在焦急的等待中,她们还要安抚亲爹,还要买饭和水,还要安排自己家里的事情,店里的事情。女人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的行动行动,好像没法暂停休息一样。
手术室里的金花不知道手术之前的争执和争吵,她没听见,可能她已经听不懂了,已经失去了听和理解的能力了。这反而是一种保护,一种心理上的防御保护机制。以失去清醒和智商为前提。
漫长的等待之后,过了术后观察时间,金花被推出了手术室,她幸运的看到了围着病床前的六个儿女们,她都还能认出来,知道是自己的孩子。
这个看起来温馨的画面没有持续一天,下午留在医院里的是两个女儿,其它人回家休息或者干活赚钱。人生有很多的事情很多的人需要去负责和付出,不单单只是老母亲。
医院附近有共享厨房,可以做简单的清淡的饭菜,金良月的厨艺一般般,她和亲妈一样不注重吃食衣物打扮,更注重内心的平和宁静快乐。金良勤做饭喜欢吃辣的,不放辣椒简直不知道如何下手做的好吃。
马明在医院看护陪护,姐妹俩一起去买了新鲜的菜和粥米,俩人手忙脚乱的做了两个清淡的菜和米粥,互相觉得对方做菜的细节步骤不对,互相看对方很着急很想上手夺走铲子。
虽然自己做饭的成本更高,并不能省钱,但是干净新鲜卫生,这是最大的原因和意义。这里的共享厨房有很多的家属在排队使用,好好的做一顿又一顿适合病人体质的饭菜,也是一种认真选择和付出。
“你说为啥没人开适合病人吃的饭菜呢?少油少盐清淡,炖汤,都行啊。这个医院可是个大医院,来来往往多少人呐?”金良勤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她很少会用自己的大脑去分析事情,更多的是依靠经验和直觉。
“没人跟赚钱过不去,那肯定是没法满足特殊的病人和挑剔的家属,没办法统一标准,没办法安排菜单。医院本身就有食堂,外面已经这么多小吃店了,已经很饱和了。连瓦罐汤的销量都不算多,谁还敢进入这个细分类目?”金良月说出了自己的浅见,她目前也没法思考问题,时差还没倒过来,晕晕乎乎的勉强支撑着。
把自己做的食物送到医院的时候,刚好是可以开始进食的时间段了。围着自己的老妈,喂她吃饭吃菜,好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小孩一样的。
金花曾经说过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仔细的喂养她的孩子们,吃饭都是靠自己自觉,吃饱还是没吃饱挨饿也是靠孩子自己做判断的。这倒不是夸张,是事实情况,特殊环境特殊条件下的产物。
金花勉强的吃完饭,开始喊着自己身上疼,很难受。那是麻药失效之后的正常反应之一,她好像对疼痛的忍耐力也下降了,难道人老了之后,就会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吗?
尽力的安抚之后,金花才停止了吵闹,拿起了手机玩消消乐游戏。好像是个沉溺在虚幻世界里的小孩子一样,她玩的挺开心,打发时间这个事情算是做到了。
金良月开始了迷迷糊糊的睡觉状态,马明上了年龄之后,也需要补充休息时间。年轻的金良勤,看着自己哥哥姐姐的白头发,忽然觉得心酸,时间真的不饶人,它没放过任何人,包括自己。
金良勤这次找医院用到了张兴伟的人际关系,她很客气的表示感谢,发消息表示手术顺利,自己过几天回家。
张兴伟对于丈母娘没啥感情也没啥坏感情,就是亲戚,是老婆的妈妈,是个年龄大的长辈。
张兴伟的父母前几年相继去世了,自己也退休了,终其一生的追求地位名利,也止步在之前的职称上面。牺牲了对亲生女儿妞妞的抚养教育机会,最后的职位并没有上升多少,这个代价还是有点大,有点不划算的。
他的父母离世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也都结婚生子,离开了家。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工作,一年回来一个月,一年见一次还要因为观念不同而争吵争执。自己的女儿在大舅哥家里养着,喊自己姑夫,与自己保持距离,不亲近,暂时还不知道真相。
张兴伟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很失败,除了点钱和退休金仿佛啥都没有了,退休金也是钱,自己的一生是追求金钱的过程和体验。自己的老婆是年轻漂亮的,当初选择他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后来他们夫妻关系生嫌隙之后,各过各的,各赚各的钱,她的老婆没啥知识文化,甚至懒惰不勤劳,但是也赚到了钱。他的经济价值在孩子身上可以换来尊重和讨好,在老婆身上换到的只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退休之后的张兴伟,只能自己去钓鱼,整天整夜的钓鱼,连吃饭都不关心不在乎了。他没地方可去,他的老朋友都在帮儿女带孙子孙女,他只能选择放逐自己,放飞自己。他关心钓鱼胜过一切人际关系,他对男女异性关系没有兴趣和心力了,他只想要安安静静的待着,哪怕风吹日晒雨淋,哪怕蚊虫叮咬难耐。
金良月睡醒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丈夫仲云亭,名义上的丈夫,已经分居多年的丈夫。仲云亭没有离婚分财产的打算,金良月也没有放弃享受财产果实的打算,俩人继续合作经营家庭。仲云亭和前妻的儿子,接管了公司的主要业务,子承父业。仲云亭的两个女儿享受父亲创造的财富价值,学习和武装自己的大脑,工作顺利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的。三个孩子都很感激这个父亲,三个孩子之间没有竞争和争夺,金良月的两个女儿开始用自己的工作能力去换取报酬金钱,并且好好的享受生活。他们站在金钱的基础上,站在父母的肩膀上,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勇敢的享受了更好的生活。
仲云亭的形象也变得苍老起来,岁月的痕迹在每个人身上都显现出来了,有钱的中老年男人也不能例外,虽然他还带着一点点知识文化的气息,但是已经非常的微弱渺小了,是个还不错的中老年男人形象,追逐他的蝴蝶很多,他已经学会了短暂的选择和放手,不给自己上枷锁,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自在。
金花的其它三个儿子也都来医院露脸,短暂的看望和探病。三个儿媳妇也做了表面的功夫表演。
金花的健忘症是选择性的记住和遗忘。
她不记得仲云亭了,一直问他是谁,来干啥的?
她不记得李瑶瑶了,这个曾经和她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小儿媳妇儿,她完全不认识了。她问你是谁啊?你结婚了吗?你长得年轻好看,看起来好像是心肠好的人,你还要推我打我吗?……李瑶瑶曾经发狂发脾气的时候,确实动手推搡过金花,还不止一次。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现在都知道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三儿子金良虎了,虽然身体的记忆让她觉得害怕和压抑,但是她不知道眼前严肃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她想躲开。
她还隐约的记得自己的四儿子金良言和小儿子金良木,但是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名字和脸已经对不上号了。
她还记得马明,说如果不去参加志愿服务,就不会翻车跛脚变成残疾人。但是如果不去也不行,当时家里太苦了,揭不开锅了。她的自责和马后炮后悔,是对马明的感谢和认可,是对马明的爱意。虽然他们都几乎不谈父母之爱,子女反哺,但是这样的行为是存在的。
有人会觉得父母偏心,所以导致的兄弟姐妹关系不和。他们拒绝承认,他们本身就是心性不同的人,对待父母也是不同的行为和想法。关系是相互的,凉薄的次数多了,谁都会心生寒意,谁都会疲倦和放弃经营。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生出了很大的嫌隙,他们都在各凭良心的对待自己的老妈老爹。他们也许在等着父母离开,然后各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必掺和纠葛在一起,不必互相见面心生厌恶,不必提醒自己曾经是个啥样的人,不必证明自己在亲情感情上的无能和失败。
这个时间开始了倒计时,距离实现的时候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