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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憨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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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雨势在徐行关门前一秒, 猛地增大了许多。

水珠从额发滚落到方向盘上,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下车时急得连车钥匙都没拔。

空调积攒了满车的冷气,没一会儿就夺走了人唇上的血『色』。远光灯则大开着, 像是怪物的眼睛, 照不透浓厚雨幕,目不斜视地盯着远方。

指尖处钻心的疼, 心口也疼。

徐行低头看着那个微不可查的小红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疼。

他突然回想起大一时第一次被针扎到的情形。

依稀记得也是个雨夜, 彼时汤黎刚做了场手术, 徐行趁着休息日去病房里陪她聊天。

老师教了几种扣子的缝制方法, 布置的作业是在一块布上缝100个扣子, 虽然有些枯燥,但徐行还是认认真真地坐在一旁穿针引线。

汤黎看他正忙, 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拨通了陆怀瑾的电话。

随着汤黎一声“儿子啊, 一个人在美国那边还好吗?”

徐行抬起头。

小小的屏幕里, 陌生的环境下,他面带倦『色』, 头发微微有些『乱』, 身后的窗帘随风飘着, 天『色』正好,依稀可从缝隙中窥见蓝天白云。

少年的声音虽然淡淡的,但是传至他耳内时, 就像一缕炽热的阳光落在心上。

徐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突然手脚都不知摆在哪里合适,只好欲盖弥彰地拿杯子喝水,结果因为有些紧张,被水呛到,轻咳了两声。

汤黎以为他在暗示自己,便问陆怀瑾:“那个儿子啊,行行问你最近怎么样?”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徐行听到了他的答案。

“嗯还行,我谈了个男朋友,叫louis,是美国人。”

语毕的瞬间,他捏紧了尖锐的针,指尖被刺破,心尖也跟着一疼,像是被阳光灼烫了一下。

当时是左手的食指,今天依旧是。

当时因为louis,今天也是。

当时心口疼,如今也疼。

徐行使劲捏了捏食指,用力到似乎想再挤一颗血珠出来,但伤口依旧结痂,无济于事,他也怕疼。

“叩叩”两声,有人在大雨里轻轻敲了敲身侧车窗。

眼角余光中瞥见一个被淋湿的面庞,徐行心中一凛,下意识脚踩油门,车瞬间飙出去十多米远,险些撞向其他车辆。

从倒车镜里依稀可见,陆怀瑾正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徐行咬了咬牙,落了车锁。

“行行。”陆怀瑾执拗地走过来,敲着他的身侧的车窗,“开一下门行行。”

然而徐行听不到他说话,只能听到那一声又一声的“叩叩”“叩叩”。

车里开着灯,陆怀瑾能清晰地看到徐行趴在方向盘上的模样,被打湿的头发贴在脖子上,道道水痕往衣领里钻。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得到。

这个表情,一定和他很久之前,哭着说“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的表情一样。

陆怀瑾皱了皱眉,刚刚清醒没多久,各种回忆都疯了一样地往脑海中挤,猛然暴增的信息量让他头的有些疼,再加上滂沱大雨一颗一颗砸在他脑袋上,整个人的状态有些浑浑噩噩。

“叩叩”声消失时,徐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看不到陆怀瑾了,只能看到窗子上被大雨冲散的红『色』痕迹,同时一记惊雷携裹着划破天幕的闪电,他看到陆怀瑾闭着眼,即将栽倒的瞬间。

心头一软,他迅速开了门,拉住了他的手。

因为自己刚刚突然提车速的原因,陆怀瑾的手被蹭破了皮,这会儿手上全是血。

“行行。”陆怀瑾被雨砸得有些睁不开眼,但还是努力抬眸,笑着喊了喊他的名字。

徐行抿了抿唇,拉开后门,把他推了进去。

关上车门后,不待徐行反应,陆怀瑾就伸手抱住了他。

有安慰的成分在,但最重要的是。

陆怀瑾太想抱抱他了。

不是那个脑子坏掉的陆怀瑾,是陆怀瑾。

拥抱非常用力,不在乎姿势,只在乎紧紧地揽住怀里的人,就在此时此刻,让他呆在自己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上湿漉漉的雨气,能听到他的呼吸,听到他的心跳。

前几个月的事情并没有随着他的恢复而忘却,其中每一件事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因为他车祸,彻夜不眠地守在病床前;又为了他的公司,每日都风尘仆仆地两头跑;担心他暴『露』,事无巨细地不厌其烦地讲解所有事情;看到他犯傻,唇角处从心底里绽开的弧度;陪着他刺激记忆治疗,那担忧揪心的神『色』;还有接吻时,眼眸弯弯,狡黠地问他敢不敢;躺在怀中时,落雪一般恬淡乖巧的睡颜。

他双臂用力,似乎要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怀里,

他说不清是该感谢那场车祸还是应该感谢老天爷,何其有幸,让他能重新拥有这么好的行行。

也让他清楚自己就是个傻『逼』。

从18岁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徐行反应过来后,开始抗拒着他的怀抱,用力推着。陆怀瑾收紧了双臂,他挣脱无法,开始拳打脚踢。

对方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将双臂再一次收紧,永远都不想放开。

“行行。”

他低低出声,明明雨声很吵,但徐行还是将他的声音从中剥离出来,刻入脑海。

“对不起。”

在前几个月,徐行听他说过很多句对不起,而每一句对不起后,几乎都要跟着一句“你揍我吧”。而这句对不起后面什么都没有,他却渐渐停下了正在推搡的手,缓缓抓紧了他湿透的衣物。

这三个字里不仅有他的内疚,还有一种埋在平仄间的爱意。也许后面接一句“我爱你”的话,更能体会其中情绪,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听到徐行轻轻呜咽出声。

“陆怀瑾。”

徐行哭着说。

“你能不能不恢复啊?”

你不恢复的话,就想不起他了,就只记得我,只喜欢我。

“你能不能只喜欢我啊?”他又问,“能不能啊?”

除了哭腔之外,还有一种几近乞求的情绪,眼泪和脸上的雨水一起滑落,红着眼眶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

表情也和原来一模一样。

陆怀瑾心中一阵绞痛,记忆中的行行一直是意气风发魅力四『射』的样子,何曾如此卑微着乞求着问自己。

自己真的是……原来都干了什么啊?

“能,当然能。”

他捏住徐行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我都行,我都听你的。

唇瓣冷得不成样子,陆怀瑾一手掌着他后脑勺,另一只手伸长了,关掉空调,远光灯和车内的灯。黑暗时刻,只有雨声和低声亲吻的声音。

怀里的人缩成了一团,仰着脸,任由自己亲在眼角,眉梢,鼻梁,唇角处,每一个吻都轻轻柔柔,带着浓浓的爱意又不含情|欲。

而随着每一个吻的落下,眼泪也更汹涌地往外流,吻的味道逐渐变得咸咸的。

“你为什么亲我?”徐行一边哭一边问。

“因为我在安慰你啊。”陆怀瑾轻轻吻着他眼角。

徐行推开他,摇摇头:“没有这样安慰的。”

陆怀瑾看他哭得可能有些『迷』了,笑了笑问:“那你想我怎么安慰,你说。”

“我不知道。”徐行摇摇头,重复,“我不知道。”

“你抱抱我吧。”他突然又说,“你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徐行其实有意识,他觉得自己哭得说的都很矫情,但是在强大的温柔面前,他又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去想那些事情。

都是因为太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谁愿意这么难受,谁愿意这么多年一直难受。

“好。”陆怀瑾又将他抱进怀里。

“行行,我爱你。”

他还是说了出来,而徐行好似并没有被安慰到,直接放声哭了出来,就像小孩一样,咧着嘴,仰着头,睫『毛』扭在一起,毫无形象。

一句句哭声像刀割一般,在陆怀瑾的心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痕。

他不住拍着徐行的后背,一遍遍重复着刚才话,他忍不住猜测,到底是有多难过,才会哭成这个样子。同时也想穿越时空,把五年前那个第一次说出“louis”的自己,痛扁一顿,没有那句话,可能根本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陆怀瑾苦笑了一下,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行哭累了,抽噎中慢慢睡着了。

睡颜和平日不同,红着眼眶,眉头紧皱着,嘴角也抿起,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模样。

陆怀瑾亲了亲那湿漉漉的睫『毛』,将人轻轻放在后座,自己去前面开车。

到了地下车库后,陆怀瑾不忍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抱了起来。

好轻。

他垂眸看着怀中小人凸起的喉结和手腕上的骨头,不免皱了皱眉,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

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陆怀瑾只能帮他把衣服脱掉,皮肤上两抹红『色』和修长双腿暴『露』在面前时,他很难坐怀不『乱』。尤其是梦中人还在无意识地抽噎哼唧,无异于又添了一把柴。

但此时陆怀瑾无暇顾及这些,他给徐行换了干净的睡衣后,盖上被子,留下一个吻后轻轻下楼去了书房。

书房里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全部想起来了,那时两人都喝了酒,自己几乎是一个断片的程度,徐行闯进他的书房,看着墙上的照片问他哪个是louis,又问他能不能不喜欢louis。

书桌上所有的东西被暴|力地扫在地上,徐行白皙的皮肤和漆深的桌面形成了视觉上强烈的对比。昏暗的环境下,那双蓝『色』的半含半睁,其中情绪千万,那时他看不透,此时终于明白其中真意。

后来的事情不记得了,只记得又从书桌转移到地毯上,再然后是椅子,门后。

捏了捏眉心,陆怀瑾拿出手机,拨通了文也的电话。

“喂……”文也似乎是被吵醒了,“大哥,大半夜的你有事吗?”

“我想起来了。”陆怀瑾淡声说。

那边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问:“真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陆怀瑾说,“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做,你把公司最近的财报还有高层日志发到我邮箱里,还有近期股价波动,新品销量以及线下门店。”

这一串话下来,文也再不信也得信了。

他一边打包着文件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刚刚。”

“啊?”

陆怀瑾言简意赅地解释来龙去脉后,文也这才恍然大悟:“这样啊,恢复了好啊,恢复了就能回来干活了,公司这边就等你了。”

“嗯。”楼上传来一些声音,陆怀瑾快速又和他交代了些事情,“那过几天见。”

“等等,为什么是过几天?”文也问,“你明天不来上班吗?”

陆怀瑾拉开书房的门,留给他一句话。

“照顾老婆。”

文也抓着手机听这忙音,好一会儿反应过来。

淦!有老婆了不起哦!

楼上徐行没什么事,只不过因为睡觉不老实踢掉了pad,pad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陆怀瑾盯了他两三秒,突然痴汉一样地笑了笑,转身下楼快速去洗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小枕头上了楼。

次日,徐行先醒的。

因为昨天哭的太多,他眼睛肿得像金鱼。明明没有喝酒,脑袋却像宿醉那般疼痛。

昨天的记忆钻入脑海里,一个哭得不成样的自己还有陆怀瑾一句又一句的“我爱你”让徐行感觉脸颊有些烫。

怎么就哭成那样了呢……他挠了挠脸颊,有点丢人啊。

醋死了简直。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若有所思。

又看看身边的陆怀瑾,对方揽着自己的腰,脑袋埋在枕头里,睫『毛』一颤一颤,似乎是要醒了。

徐行索『性』伸手推了推他:“醒醒。”

陆怀瑾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此时顺势睁开眼,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行行?”

“我们昨晚怎么回来的?”徐行问,“我不记得了。”

昨晚下雨,代驾不好叫,陆怀瑾就自己开车回来了。

但是……

说实话=行行知道我会开车=原来不会开车的我会开车了=没恢复的我恢复了

昨晚一幕幕在脑海里告诉滚过,陆怀瑾觉得如果徐行知道的话,估计会把自己的皮扒了再丢油锅里炸。

他眨眨眼,大脑高速运转内心迅速思考权衡了利弊。

得出结论。

然后摇摇头。

“憨憨不知道,憨憨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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