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秋色揽星河 > 第33章 秋色揽星河 看我的裸/体,你是在做梦

第33章 秋色揽星河 看我的裸/体,你是在做梦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秋色揽星河!

秋随愣了一下, 沈烬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掀开头上罩着的那件外套,另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 力道有些大,像是强迫她往某个地方走去一样。

她根本看不清路, 只能依照着沈烬的推力,往一个并不知道的方向走了十几步。

秋随能感觉到,沈烬似乎把她推离了几名醉汉和曲晖所在的范围。

蓝色的外套阻断了秋随的视线,却并没有影响她的听力。

即使被沈烬推的走远了一些,但在隔绝酒吧喧闹, 街道安静基本无人的环境中, 秋随还是耳尖地听见了一句粗噶的俄语声。

“兄弟,来俄罗斯不得喝点好酒?把那个腰挺细胸挺大的姑娘叫来, 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们。”

话音落下,秋随听见逐渐朝她靠近的沉重脚步声——

不是沈烬, 应该是其中一个醉汉, 想要靠近伸手抓她。

秋随心脏一紧, 回过神来, 刚想伸手去拽阻隔住视线的蓝色外套,还没来得及动作, 就听见沈烬咬着牙吐出的一个词——

FU.CK

紧接着,是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时不时夹杂着几句俄罗斯脏话,和痛苦的哼声。

秋随眨了下眼,颤抖着拉下那件蓝色外套。

她呼吸急促地转过身。

曲晖躺在地上抱着小腹哼哼唧唧, 另外三个人高马大的俄罗斯人围着沈烬,而她,早就被沈烬推到了一个根本不会被这场殴打所波及的安全空地上。

秋随眼睫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肩膀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她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努力克制,强迫此刻的自己冷静下来。

秋随咬着唇,朝四处环顾了一圈。

早在沈烬还没来的时候,她在酒吧门口被几名醉汉包围,就已经在不动声色拨打俄罗斯的报警电话,以及寻求可能找到的帮助了。

只是那通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沈烬就赶到了。

秋随来过很多次伊尔库茨克,但是从没报警过,也不清楚这里的出警速度。

但她知道,距离这家酒吧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大型公园,时不时会有各种乐队来公园做巡演,在公园闲逛的游客也络绎不绝。

每天每时每刻,都会有警察在这个公园巡逻,顺便检查是否有未成年人在公园喝酒。

秋随来不及多想,手里拽着沈烬那件蓝色外套,就卯足了劲往公园跑去。

她是个运动废物,短跑不行长跑更垃圾,沈烬说她高中时候跑个八百米都会累晕,这个评价不带丝毫夸张的成分。

但现在,秋随第一次觉得自己长跑还不错,她觉双腿发软又发颤,眼睛发涩又发酸,往公园跑的速度却没有减弱的趋势。

晚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走身后连绵不绝的殴打声和辱骂声。

秋随没听见,身后躺在地面上的曲晖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对着另一侧正1V3中心的沈烬嗤笑了声。

“沈烬,”曲晖觉得好笑,语气中嘲讽的意味显而易见,“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千里迢迢赶来救她,人家一转身就直接甩下你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甩’这个字刺激到了,原本面无表情戾气满身打的起劲的沈烬动作一顿。

他转身,看见秋随逐渐远去的背景,突然唇角一松,笑起来。

沈烬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上依然没起身的曲晖,神情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这不挺好,机灵的很,还知道跑走。”

说话间,他身后胳膊纹了纹身的俄罗斯壮汉趁他不注意,直接朝着沈烬的面部往下勾了一拳头。

沈烬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打的半张脸朝另一边侧过去,原本妖孽的脸上红肿了一片,嘴上沾染了几丝血迹。

秋随领着四名警察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沈烬原本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蛋上青青紫紫,眼神冷漠的没有温度,手臂上和脸上都带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秋随心脏几乎漏了一拍。

一名俄罗斯警察扶起地上的曲晖,两名警察分开打的起劲的三名俄罗斯人和沈烬,还有一名警察不知道在和谁沟通,计划拿到这块地方的监控摄像头。

秋随站在原地几乎走不动路,她眼眶微红,用力咬了下唇,紧紧捏着手指,一步一步朝着坐在地上的沈烬走去。

她从高中认识沈烬,一直到现在。

她见过沈烬少年时期骄傲又耀眼的模样,也见识过现在的沈烬矜贵又冷漠的模样。

但是这是第一次,她见到了如此狼狈不堪的沈烬。

沈烬肉眼可见的皮肤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扯破了线,眼底戾气未散,嘴角带着血丝,满脸冷漠不屑。

从认识沈烬的时候开始,秋随就知道,他家境优越,拥有爱干净这样的特权,毕竟,生来就有人替他打点好一切。

而他此刻,却直接席地坐在并不干净的地面台阶上,喘着气,看不出一点矜贵的气质。

像是高高在上不沾惹俗事的神仙,被她亲手,拉下了神坛,也终于开始拥有一点人类的俗气。

秋随在沈烬跟前站定,她伸出手,想要将地上视她无物的沈烬拉起来,又想弯腰去摸一摸他脸上青紫的伤痕。

只是,还没来及的触碰到沈烬,几名警察就分别将他们几人带上了警车。

她一个人坐在一辆警车上,另外参与殴打的几个人被带上了另外一辆警车。

秋随唇色惨白,她用俄语询问身边的警察:“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警察点了下头:“当然,你是报警人,没有参与这场殴打,你只需要去警局汇报一下情况就行。”

秋随又用俄语解释道:“另外一辆警车上有两名是中国人,我担心他们听不懂俄语。”

“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警察说,“三名俄罗斯人,两名中国人,语言问题不用担心,我们会请懂中文或者英文的警察解决。到了警局后,我们会分开审讯他们,核对监控信息以及他们的证词,确认你们都没有撒谎。”

秋随抿了下唇,还是没办法淡定下来。

她第一反应是要给沈烬的秘书打通电话,但是她没有陈睿的联系方式。思来想去,秋随只好拨通了傅明博的电话。

项目结束后,傅明博和温婕不需要参加贝加尔湖的项目,一早就飞回了国。

俄罗斯距离国内有几个小时的时差,秋随坐在警车里打了三通电话,傅明博才接了起来,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应该是刚从被窝中醒来。

秋随没时间和他解释,言简意赅地将这边的情况和傅明博说了一遍,细细嘱咐道:“你记得赶紧联系陈睿处理一下,我也不清楚具体需要准备什么。”

傅明博吓得睡意全无,忙不迭应下来:“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陈秘书。”

到了警局,正如那名警察所说的一样,所有人都被分开审讯。

秋随是报警人,监控录像中她是唯一没有参与打架的人,她将酒吧外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做了笔录签了名,警察态度温和地把她送出了审讯室。

她提着一颗心脏,在审讯室外握着一杯温水,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从审讯室走出来的沈烬。

身后的警察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对着秋随用俄语说:“我们已经了解清楚情况了,和你们没有关系,早点回去休息吧,有问题记得报警。”

见沈烬面无表情安全走出来后,秋随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拉住沈烬,态度友好的和警察聊了几句,准备离开。

踏出警局门口的瞬间,秋随突然脚步一顿。

她联系傅明博也不过是十分钟前的事情,傅明博联系陈睿还要一段时间,陈睿再如何能力超群,联系到伊尔库茨克当地的俄语翻译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吧。

何况,现在是晚上,想要联系到一名俄语翻译临时加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沈烬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和警察解释清楚整件事情的。

秋随和不少俄罗斯人打过交道,知道大多数俄罗斯人骨子里骄傲的很,整个俄罗斯英语普及的程度都不算高,何况中文。

政治家安季普学中文情有可原,但是警察局能够这么快就找到一个精通英文或者中文的警察,实在是罕见。

莫斯科这样的大都市或许还有可能,伊尔库茨克这样的小城市,可能性太低。

她眨了下眼,呼吸都快停住。

秋随抿了下唇,喊住前方衣着狼狈但身影依旧不疾不徐的男人:“沈烬。”

沈烬脚步停住,没回头,语气听着挺不耐烦:“又怎么了?”

秋随吸了吸鼻子,克制住语气中的涩意:“我突然想起来,我笔录里有个地方说错了,我去纠正一下。”

沈烬没搭理她,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秋随盯着他修长又冷漠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警局跑去。

之前送沈烬离开的警察对她还有印象:“怎么了?”

秋随用力咬了下唇,微弱的痛意让她下定了决心,她捏紧的手指微微泛起白色,一个顶级俄语译员却把俄语说的结结巴巴:“我想问,刚刚和我一起离开的那位先生,在做笔录的时候,说的是中文,英语,还是......”

她深吸了口气,像是克服了某个极为强大的障碍,才吐出最后几个字:“还是,俄语。”

警察愣了下,大约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她:“俄语,他俄语可流畅了,根本不存在沟通问题。倒是另外一位中国人,俄语结结巴巴,我们只能找了名英文还不错的警察和他沟通......”

后面的话秋随已经听不太清,她脚步如灌铅一般沉重,站在原地呆了片刻后,神智才逐渐回归原位。

她对那名警察点了下头,因为长久的奔波和身心的疲惫,秋随的声音都带上了点沙哑:“谢谢,我先走了。”

秋随没有走远,她站在警局的门口,路灯下,沈烬的身影被灯光和月光拉长,修长又高大,他背对着她,始终都没有回头。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身影看了片刻后,拿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傅明博的电话。

傅明博这一次接地挺快:“秋随姐,我表哥没事吧。”

“没事,”秋随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只有她微红的眼眶泄露了一点不被傅明博所察觉的情绪:“我问你件事。”

傅明博:“什么?”

秋随抬了抬下巴,闭起眼睛,不敢让酸涩的眼泪流出来:“我记得你说过,你之所以学习俄语,是受到一位表哥的影响,我还蛮好奇的,你这位表哥,是沈总吗?”

傅明博笃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对啊,就是沈总啊,我还以为秋随姐你早就知道了,当初我......”

秋随没耐心听下去,她径直打断傅明博:“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时间紧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傅明博愣了下:“秋随姐你说。”

秋随深深吸了口气,指尖僵硬到没有知觉,心脏的跳动就在这一刻慢了下来:“我问你。”

她睁开眼睛,不远处那道挺拔又清隽的身影重新进入视线,她眨了下眼,呼吸微弱到几乎停住:“你表哥,就是沈总,为什么会学俄语。”

傅明博可能刚睡醒,没有过多思考,也没有思考为什么秋随会问这个问题,只是诚实回答秋随。

“因为我表哥去过很多很多次俄罗斯。之前他还会带翻译去,后来嫌弃有翻译在,他逛俄罗斯不自在,就索性自己学了俄语。我起初以为他在俄罗斯有投资业务,后来发现,他经常去俄罗斯的初始阶段,根本没有俄罗斯的投资业务,他就是单纯去俄罗斯玩而已。我猜测啊,肯定是因为俄罗斯的美女胸大腰细,遍地都......”

说着说着,傅明博突然一顿,似乎察觉到了,在自己的俄语实习老师面前,贸然开口说俄罗斯美女胸大腰细不太合适。

“秋随姐,”傅明博语气瞬间尴尬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后那句话,你就当没听见。”

“可以,”秋随没有犹豫答应下来,“那你也记住了。”

傅明博:“什么?”

秋随面不改色平静开口:“你就当作,我没给你打过这通电话。”

傅明博:“啊?”

秋随:“我也从来都不知道,沈总会俄语这件事情。”

傅明博:“啊?”

秋随:“不懂我刚才的意思吗?俄罗斯的美女的确胸大腰细,遍地...”

傅明博立马出声打断她:“懂!秋随姐从来没给我打过这通电话,也不知道我表哥沈总会俄语这件事情,更不知道我表哥去过很多次俄罗斯是为了看美女这件事情。”

“嗯,”秋随淡淡开口,“挂了。”

挂了电话,秋随内心复杂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也走不动路。

哪怕是沈烬没来酒吧,被几名醉汉包围住的时候,秋随也并没有特别的害怕,依然理智又从容地想着脱身的方法。

然而,她此刻站在警局门口,哪怕在无边的黑夜中,人身足够安全,但她此刻的脑子就和浆糊一样,乱哄哄的,罕见理不清一头糟的思绪。

终于确认沈烬会俄语这件事情后,记忆里的很多事情都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脑海里。

在莫斯科的时候,沈烬明明会俄语,却依然问她,俄语的新年快乐如何说。

他们在莫斯科,一起看了重逢后的第一场跨年烟花。

她不知道沈烬的那句新年快乐是说给谁的,但她的新年快乐,中文的,俄语的,都是说给沈烬听的。

后来,是在伊尔库茨克。

能够流畅的用俄语在警局和警察阐明清楚事情的发生经过的沈烬,点名让她做了政商交流项目的私人翻译。

她不知道沈烬的意图何在,是想要和她拥有更多的相处机会,还是为了给自己的表弟,也是她身边的实习生——傅明博一个见世面的机会。

再然后,是他们一起去小型的商场买酒喝。

在他们背后用俄语议论的两名俄罗斯人,说他们像是连体婴一般的情侣,开放的说他们选酒是为了在进行某项运动前助兴。

她不知道精通俄语的沈烬是否有听见这些议论,沈烬像是听不懂一般让她翻译你两名俄罗斯人的话,却又在给她发完合照后,意味不明的说出喝酒助兴的回答。

说起那张合照,秋随想起来更觉得茫然。

沈烬精通俄语,却不想让她知道。

是为什么。

是觉得曾经学习俄语的自己,像个傻子吗?所以不愿意承认人生中少见做错的一件事情吗?

选购俄罗斯酒的时候,他应用翻译软件翻译酒瓶上的文字,手滑不小心滑过了酒瓶的照片,切换到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她不知道,沈烬的手滑是有意还是无意。

至于和傅明博的那通电话。

其实傅明博也没说错,俄罗斯的美女遍地都是,几乎个个都是胸大腰细。

秋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虽然但是,她的身材好像,也还可以。

她不知道,沈烬在还没有来俄罗斯投资业务的时候,来过这么多次俄罗斯,看得美女,到底是谁?那里面,有没有可能有一个人,是她秋随。

每一个问题,秋随内心似乎都有答案,但又都没有能够笃定的答案。

所有悬而未决的疑惑,盘旋在她的思绪中,只烦的她思绪不宁,甚至无法找到这些问题的根源所在,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的线索。

夜色弥漫,俄罗斯一月份的晚风并不温柔,裹挟着阵阵寒意吹过。

秋随回过神来,暂时从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抽出身来,拿出手机看了眼。

晚上八点。

微信里姜嘉宁给她发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秋随看着那几条消息,莫名又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起来,姜嘉宁言之凿凿的话。

【反正在我看来,沈烬对你何止是有点意思,他就是对你念念不忘,爱你到没你不行!!!!】

是这样的吗?

秋随咬了下唇,她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和沈烬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

从曾经到现在,在她的印象里,沈烬一直都是骄傲的人。

当时,就是因为太清楚沈烬的骄傲,她和沈烬提出分手的时候,才会选择最决绝又毫无挽回余地的方式

——告诉沈烬,她移情别恋了,甚至不惜请了顾泽松来做配合。

当时沈烬眼底的不可置信和受伤,她至今都还记得,并且印象深刻。

哪怕如今,她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这样的分开方式,沈烬怎么可能还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重逢后他们能够这样和平又自在的相处,秋随自己都觉得,这是沈烬对自己仁至义尽了。

秋随直直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她回警局问了几句话,又和傅明博打了通电话,随后站在警局门口思绪神游了好一会儿,加在一起,也大约浪费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路灯下的那个人一如既往站的悠哉又懒洋洋的,一直没有回过头。

像是不在意她,又像是,毫无理由坚定得等候她。

心底突然觉得闷得慌的同时,又不可抑制地不停冒出酸涩的情绪,逐渐充斥她整个心脏,蔓延到她的嗓子眼。

秋随眨了下眼,深吸了口气,仿佛就在某个瞬间,她做了一个匆忙、并没有三思、但也不打算三思的鲁莽决定。

她向来不喜欢未知的事情,也不喜欢悬而未决的一切。

就像此刻一样。

她不清楚沈烬,但她清楚自己。

她不确定沈烬对她的情感,但是,她足够确定,自己对于沈烬,是怎样的情感。

既然这样,那就去试探试探,沈烬对她的情感好了。

总归,心底有个或多或少的答案。

反正,喜欢一个人,没做错没犯法,也没办法控制。

无论如何,都比现在这样好。

因为不确定沈烬对她的情感,因为不清楚现在沈烬是个怎样的人,而让这件悬而未决的事情,永远悬挂在她的头顶,害她一直犹犹豫豫,踌躇不决,茫然无措,束手无策。

想清楚了这件事情,秋随抿了下唇,站的僵硬的脚步终于朝沈烬方向动了动。

她身上还披着自己不久前给沈烬挑选的那件蓝色外套,虽然这件衣服看起来毫无设计感,但是秋随不得不承认,名牌的衣服面料的确好,替她抵挡了不少夜晚的冷风。

“沈烬,”秋随走到路灯下站定,她眼眶微红,声音里有不宜察觉的颤抖,“你,伤得严重吗?”

沈烬面无表情得撇头看了她一眼。

在昏黄光线的照映下,秋随清晰得看见沈烬脸上斑驳的青紫痕迹,嘴角的血迹,被撕扯破旧的衣服,以及肿了起来的脸颊。

即使不久前已经看过,秋随再一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揪心了一下。

她嘴唇惨白,突然有些后悔在电话里喊沈烬出来喝酒。

如果沈烬没有出来喝酒,也不会弄的如此狼狈。

沈烬倒是没太在意,只是收回视线,语气挺平淡:“怎么这么久,走了。”

他转身要走,秋随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手腕。

握住沈烬手腕的时候,秋随手指一僵。

她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想要拉着沈烬去医院做个检查。

但是拉住沈烬手腕的时候,她才惊觉,沈烬的手腕太凉了。

冰冷的仿佛没有温度,凉的她手指的温度都急剧下降,忍不住轻轻一缩。

秋随这才反应过来,沈烬的那件蓝色大衣,似乎一直都披在她的肩膀上。

沈烬的衣服被撕扯着破了几块,一月的俄罗斯气温低到可怕,寒风呼啸着从破旧的地方往里钻进去。

不冷才怪!!!

秋随越想越气,沈烬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打了一架后失去了对温度的判断力一般,也不知道找她要回那件蓝色的大衣。

秋随回过神来,正要伸手将肩膀上披着的大衣拽下来,却听见沈烬悠悠的声音响起。

“你不至于吧。”

秋随一顿,不知道沈烬这话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看见沈烬低眼,视线落在她握住手腕的那双白皙手指上,语气意味不明:“看我受伤了,没什么力气反抗你,所以想着趁机占我便宜?”

秋随:“......”

她现在没什么太多的心情同沈烬胡扯,她不是医生,不知道沈烬受的是皮外伤还是伤到了内部,只是看着触目惊心令人胆寒的伤势,秋随觉得当务之急是把沈烬带去医院好好检查一番。

“你放心,”秋随暗自吐了口气,没和沈烬争辩,反而顺着沈烬的话说了下去,“你现在这幅模样,我也不是很想占你便宜。”

她往沈烬的方向走了几步,说着就要脱下肩上的蓝色大衣,沈烬突然皱起眉头。

“干什么呢你,”沈烬后退了几步,同她拉远距离,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不想占我便宜,干嘛当着我的面脱衣服?”

秋随:“......”

她闭了闭眼睛,按捺住怼回去的冲动。

谁!他!妈!脱!衣!服!了!

还!当!着!他!的!面!

他!想!得!美!!!!!

她觉得,沈烬得立马!赶紧!立刻!现在!就去医院。

做一个全身检查,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我脱的,”秋随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是你的衣服,准确来说,这叫物归原主。”

“不用,”沈烬拒绝的挺干脆,眼神看着挺嫌弃地扫了她一眼,“这件衣服我现在穿上,会脏。”

秋随愣了一下,有些没懂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沈烬稍稍偏了下脑袋,解释:“我现在的衣服都是脏的,穿这件外衣,这件外衣也会被弄脏,我这么娇气的人,不喜欢清洗衣服,你先替我穿着,不会脏。”

秋随:“......”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

沈烬的脑袋,一定是坏了。

等会到了医院,一定要让医生给沈烬全方面检查一下脑袋,别到时候折腾出个失忆来,指不定啥时候还能忘了她,那就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秋随抿了下唇,耐着性子开口,“叫做洗衣机。”

她懒得管沈烬的表情和反驳,直接脱下外衣,重新看向沈烬。

“还有,你如果不希望衣服脏掉,不应该把外套给我,因为外套无论是穿在此刻看起来更干净的我身上,还是穿在看起来并不怎么干净的你身上,衣服都会脏掉。如果你娇气的连洗衣机都不想使用,这边建议你直接裸体,不要穿衣服。”

沈烬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扯了下唇角。

“直接裸体?”

“秋随,”他语气突然吊儿郎当起来,像是窥破了她的想法,“你果然想占我便宜。”

秋随:?

沈烬上下扫视她一眼,这一次直接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敬而远之的意味:“我不让你当着我的面脱衣服,你就费尽心思脱我的衣服。”

他语气欠揍又坚定,慢悠悠地补充道,仿佛在驳斥她的某种想法:“看我的裸体,你是在做梦。”

秋随:“......”

!!!!!!!!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自己崩溃的情绪。

谁他妈,想看,他的裸体了?!!!!

就算是吧,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刻!!!!!

秋随不打算和沈烬扯下去了。

她觉得沈烬现在病情挺严重的,再不及时去医院治疗,怕是会病情恶化,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秋随一手拽着蓝色的外衣,径直大跨步朝沈烬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趁沈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蓝色的外衣,披在了沈烬的肩膀上。

秋随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点恶狠狠的情绪,对上沈烬的视线:“你如果脱一件衣服。”

沈烬:?

秋随面不改色,冷静的声音里带着点狠意:“我就跟你一起,也脱一件衣服,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沈烬:“......”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这句话起了一点点作用,沈烬挑了下眉,难得没多说话,老老实实地拽着外衣的衣领,披着大衣没松手。

见沈烬没把大衣扯下,秋随才松了口气。

情绪松弛下来,秋随才闻见一股异样的气味。

是血液的气味。

先前,沈烬像是怕被她占便宜一般,总是和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加上伊尔库茨克的晚风过于猛烈,那股血腥味早就被狂风吹散,秋随根本没有察觉到。

现在,她措手不及地靠近沈烬,给沈烬披衣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近到秋随一抬眼,就能看清沈烬卷翘的睫毛,数清他到底有几根睫毛,也足够清楚的感受到,浓烈的血腥味。

秋随鼻子一酸,眼眶又瞬间红了起来。

她顾不上其他,只伸出手去拽沈烬。

秋随的肩膀和手指又克制不住得颤抖起来,像是冷的,又像是害怕的。

就算从小到大在俞家一直活的并不舒坦又憋屈,但也只是在心理上,她至少还是平安长大了,身体上秋随没怎么受过伤。

二十多年来,秋随从没有近距离闻过这样浓烈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的味道,是从沈烬身上传出来的。

秋随不知道,是因为她基本没有闻过血腥味,才会觉得沈烬伤势严重,还是因为这个血腥味的确有些过于浓重,才让她忍不住发抖。

“沈烬,”秋随此刻没有办法抬头直视沈烬的眼睛,只能低着头,避开沈烬漫不经心的打量,“我们去医院看一看。”

沈烬不屑似的笑了声,拒绝的毫不犹豫,果断又干脆:“不去,回酒店。”

秋随觉得眼眶里有滚烫的泪水在打转,不知道为什么,秋随突然想起和沈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是她把给她送情书的人误认为是沈烬那一天。

好像也是这样。

她克制不住当着沈烬的面落下泪来,明明理亏的不是沈烬,明明当时沈烬和她也才第一次见面,明明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有在一起。

但是,沈烬一看见她哭,似乎就心软下来,什么嘲讽的话都没有再说。

沈烬好像是这样的。

他见不得女孩子哭。

或者说,见不得她哭。

更精确一点来说,是见不得喜欢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

曾经的记忆闪过脑海的瞬间,秋随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没有急于确定沈烬的心意,但的确怀揣着试探沈烬心意的想法。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果,现在,她还是沈烬喜欢的那个人。

或者,沈烬对她还有一点点喜欢的感觉。

沈烬是不是也会和以前一样,舍不得让她哭。

既然这样,不如她顺其自然。

让眼泪砸在沈烬手上,看看沈烬会不会也和从前一样,心一软,口一松,乖乖跟着她去医院。

她眼眶打转的热泪,原先还被秋随克制住,不要落下来。

这个奇妙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想法冒出来的瞬间,眼泪仿佛收到了大脑的指令,啪的一声,滚烫的泪珠滑落下来,滴在沈烬的手背上。

秋随眨了眨眼,她走近了几步,抬起头,眼睛里含着热泪,梨花带雨,整个人漂亮的不像话,带着点泪,又脆弱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折腰。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烬,声音柔和又颤抖,语调软的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她的请求:“沈烬,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话音落下,又有越来越多的泪水砸了下来。

流过秋随的脸颊,再顺着滚落,滴在沈烬的手背上。

诚邀沈烬共度一个微醺的夜晚的时候,秋随想过自己今天可能会哭,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场合哭起来。

眼泪就和控制不住一样,稀里哗啦流下来,一半是因为她真的担心沈烬,一半是因为,她突如其来冒出来的诡异念头。

秋随用手背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泪眼盈盈地看着沈烬,想要从沈烬面无表情的神色中,看出一点点不忍心的表情。

透过泪水迷蒙的双眼,秋随清楚的看见,沈烬原本淡然的表情,的确缓慢地发生了变化——

他没有露出一点不忍心的神色,反而,一点点,翘起了唇角,仿佛看见她哭成泪人,是一件令沈烬开心到不行的事情。

从和秋随相遇起,沈烬就知道,同传界理智美人的这个称号绝不是胡扯。

此刻遇到醉汉也好,不久前被突如其来安排去当安季普发言的临时译员也好,又或者是遇到他的时候装作不认识胡扯一句看面相也好。

秋随永远理智从容,冷静镇定,哪怕内心慌张,也可以掩盖住慌张的马脚,让自己看上去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无论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没有看见秋随失控过。

准确来说,也不是。

重逢后,他也看见过秋随失控过一次。

是追尾那次。

姜嘉宁使出百般心思,想要撮合他们加上联系方式。

那一刻,秋随按捺不住的烦躁几乎毫不遮掩,烦躁到快要冲破面上一直平静的伪装。

沈烬一向欣赏如同秋随一样的员工,这种人,是很明显不会被私事影响工作的人。

他作为冷漠的资本家,自然最喜爱这样的员工。

可惜的是,他不是秋随的老板,秋随也不是他的员工。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厌恶起一个理智从容的人,厌恶这个人难得的一次失控,竟然是为了逃避添加自己的微信方式。

重逢后,沈烬用了无数次方法,想要撕掉秋随脸上那张平静得看不出破绽的伪装。

在商场选酒的时候,他故意问,身后议论他们的两名俄罗斯人说了什么。

开门的时候,他故意拉低浴袍的领子,藏着某些想法的同时,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思。

给秋随发喝酒助兴的时候,想看看她是否会有一点点从容冷静之外的情绪。

很可惜,都没有。

她不动声色,又像是极为擅长处理这一切一般,平静地化解了所有的一切。

一直到现在。

到这一刻。

沈烬扯了下唇。

他终于。

终于看见了秋随失控的样子。

不是为了回避加他的联系方式,而是因为着急地想把他拉去医院做检查。

他心底甚至涌起了一种恶趣味——

秋随哭起来,也挺好看的。

这样失控的秋随,他还没看够。

他想要,让秋随,更加失控一些,越失控越好。

如果可以,这样哭起来梨花带雨,脆弱到令人心碎的秋随,他还想在其他场合看见。

沈烬唇角一点点不自觉地翘起来。

他甚至后退了几步,眯起眼睛,神情悠闲地打量起眼前哭的梨花带雨泪眼盈盈的秋随。

秋随眨了眨眼,她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伸手去擦脸上的泪水,也不知道是多少次柔柔弱弱开口喊沈烬去医院。

偏偏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动于衷,脸上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片刻后,秋随看着沈烬后退了几步。

沈烬上下扫视了她几眼,他眉梢稍扬,整个人透着一股愉悦进骨子里的情绪,唇角很自然翘起来,那股子妖孽的气质又彰显的一览无余。

紧接着,秋随听见了沈烬懒洋洋,慢悠悠,且欠揍的几道声音逐渐响起来,在安静无人的路灯下,格外清晰。

“你继续哭。”

“哭大声一点。”

“哭得越惨越好。”

“眉头皱一下算我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