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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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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秀冉看着顾明月绣成一片的绣布,心里既鄙夷又愉悦。

“翩翩,我先回去吃饭了”,她最后说道:“你快点去跟大哥说一声吧,还有记得等等我,我还有好几条手帕要拿去绣庄卖的。”

贺秀冉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到门外去了。

“既然二姐你这么想去,我就去和大哥说一声喽。”顾明月挑挑眉,举着绣绷子在眼前看看,眼中满是笑意。

二姐每次看见她拿针时那种鄙夷的眼神,她又岂会看不见?

真是的,看东西时也不仔细观察一下,就知道看别人的笑话,这习惯可不好。

如果在爸爸妈妈那里,二姐这种状况就是心里有问题吧。

辰时,顾明月收拾好东西,便在顾秀冉有意无意地催促下去了族长大伯家。

“概大伯,大哥,我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她一进门就道,“对了,二姐也想跟我们一起去。”

贺秀雨最先出来,说道:“你一来我们就能走了,翩翩,你也太磨叨了吧。”

要在以前,顾秀雨这么说,顾明月肯定会呛回去,现在也只是笑笑:“我等二姐啊,二姐一大早就去找我,说她也想在今天去帝京。”

刚才听到顾明月的话,顾秀冉就知道早上被顾明月耍了,现在又听她这么说,顾秀冉一张脸顿时涨红。

好个顾明月,竟然一直在故意戏耍她,咱们走着瞧。

“我回到家才发现上次还漏掉几条手帕”,顾秀冉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灿儿又吵着要吃芝麻糕,我娘才让我再跑一趟。”

贺秀雨说道:“二姐不用跟我解释这么清楚”,然后转身就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提着一个粉红花瓣的小包袱出来。

“小雨也要去卖绣品吗?”顾秀冉笑着问道。

“是啊,我的可都攒一个月了。”顾秀雨说道。

贺秀冉觉得分外难堪,她这几天也没惹顾秀雨吧,怎么一进门就老拆她的台?

正想着,一身杏色圆领长袍的顾炼走出门来,说道:“人到齐了就走吧。”

贺炼倒是轻省,除了腰间一个荷包什么都没带。

几人都出了家门,顾秀冉才试探着问顾秀雨道:“小雨,吴公子他们没和大哥一起走吗?”

明明昨天他们还结伴在山里打了一天猎。

贺秀雨并没有正面回答顾秀冉的问题,只是看她一眼道:“二姐,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哥的朋友啊?”

贺秀雨本来就烦顾秀冉啥都不直接说非得绕几个弯的性子,现在又见她明显是惦记上了吴缯,心里的不喜就更多一层。

她哥日后是要当官的,她自然可以喜欢吴缯,虽然大哥有警告她说吴缯有好多美貌的丫鬟,不过她不介意。

但这顾秀冉算哪根葱,也想沾她哥的光?

贺秀冉被这一反问弄得很是尴尬,干脆落后顾秀雨几步,不再说话。这就是她不喜欢和顾秀雨相处的原因,总是什么让她难堪说什么。前面,顾炼和顾明月倒是边走边聊很愉快。

贺炼问:“翩翩,你现在也能绣东西卖了?”

贺锦茹答:“当然了,而且我绣的好着呢。”

贺炼呵呵笑:“我记得年前二婶还和我娘说‘翩翩呀,绣双鞋垫都不会’。”

贺秀雨快走几步赶上前面两个人,说道:“哥,你不是还学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吗?翩翩现在绣的东西的确不错。”

贺秀雨是个直性子的人,虽然也不怎么喜欢顾明月,但却不会说谎或者像顾秀冉那样总说些模模糊糊的话让人误解。

贺炼听了妹妹的话,笑道:“女孩子会做绣活才不会被人笑话。”

他看向顾明月的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

贺秀雨看见,皱眉,怎么哥哥现在对顾明月比自己还好的样子?

贺锦茹说道:“我才不是怕被别人笑话才做绣活。”

贺炼好笑地摸摸她的双髻。

“大哥,你那两个朋友先走了?”顾明月侧头问他。

贺炼把手放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说道:“没有,行简要去村西摘几枝白梅捎给他祖母。你大伯娘给他们准备了好些野味,慕白先把东西送到了车里。”

族长大伯顾概家的住处比较靠里,四周都是人家,马车进来很不好掉头,所以几人一商量,直接让马车在外面的大路上等着。

掌下的肩头柔柔软软,顾炼的心也是一片柔软。

但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心情,只是又问道:“翩翩,你很想和他们一路走吗?”

贺锦茹摇摇头,旁边仿似被隔离的顾秀雨却不满意了,叫道:“哥,我手酸,你帮我提着包袱。”

贺炼转头,看看那个巴掌大的小包袱,好笑道:“小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里面只有两个抹额、三条手帕、三个荷包、五双鞋垫吧?”

贺秀雨撇撇嘴,把小包袱往怀中一抱,嘟囔道:“也不知道谁才是你亲妹妹。”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上大路,黄素正看着旁边树上的黄鹂不语,车夫把马车赶到路边,让马儿吃那里才发出的青草芽子。

“慕白,可是有什么佳作?”顾炼远远就打趣道。

黄素转过头,看到正被顾炼一臂揽着的顾明月,空茫无表情的脸上闪现一丝笑意。

“我可没有景之这般诗才”,他走前几步,笑道,又一一和三个姑娘打了声招呼,然后他又提醒顾炼道:“景之,你这样揽着明月姑娘,她走路恐怕会很不舒服。何况,被人看到恐也影响姑娘的声誉。”

贺炼闻言,低头看向被他揽了一路的丫头,问道:“翩翩哪里可不舒服?”

贺锦茹摇头,顾炼虽然比她高了近两个头,手看着也搭在她的肩膀上,但并没有给她什么压力。

贺炼满意地笑笑,又对黄素道:“慕白兄,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人,又怎能如妇人一般诸般在意?更何况,我和翩翩是嫡亲的堂兄妹,又怎会有影响翩翩声誉之说?”

这里的圣贤书属于道家体系,讲究一切任天均求自然。最不讲男女虚礼的,就是读书人。比较起来,倒是普通人家更在意男女有别一些。

而顾炼的一席话,让黄素有种嘴角抽搐的错觉。

“嫡亲的堂兄妹?”吴缯抱着一瓶白梅大步而来,边走边哈哈笑道:“景之,你这么说小雨不介意吗?”

贺秀雨哼一声提着裙角上了马车。

贺锦茹无语中。

贺炼被吴缯问地尴尬,说道:“快上车,我们明天还有一篇策论要交,别在这儿耽误工夫。”

吴缯笑着和顾秀冉打个招呼“小冉也要去帝京啊”,便长腿一登上了马车。

贺秀冉见他就特地和自己打了招呼,心中十分兴奋,然笑容还没露出,眼前就只有一个晃动的车帘。

“二姐,你怎么还不上来?”里面顾秀雨催促。

贺秀冉哎了一声,扶着车帮姿态优雅地上去了。

马车走动,臂弯里依旧抱着白梅的吴缯笑着对顾明月道:“景之他嫡亲的堂妹,你今天真漂亮。”

贺炼警告地瞥了吴缯一眼,低头看旁边的小丫头,她没有什么害羞的样子,倒是大大方方地回了吴缯一个“谢谢”,他就缓缓松了口气。

翩翩还小,他岂能看着她被吴缯这种老手骗走?

然顾明月也只比顾秀雨小那么几天,顾家这一辈女孩子,年龄都比较密集。

吴缯一句话,顾炼是担心堂妹会被骗走,顾秀冉则是僵笑一下满心里都是扭曲的嫉妒。

而黄素则再次把目光落在顾明月身上,其实他刚才就想说了,她今天很漂亮。

鸭黄上衣,玫红撒花素裙,简单的双髻,但乌发却是一直垂到腰间。

她虽身量还没长成,却自有一股精致干净的美。

黄素看着她,总会有一种呼吸都沁人心脾起来的错觉。

贺秀雨很不满,她上上下下看了顾明月好几眼,说道:“哪里漂亮了?还是和平常一样嘛。”

心里却说道:“干干瘪瘪的,根本就是难看。”

同样十二岁,顾秀雨和顾秀冉都比顾明月发育的更好。

吴缯十分明白女子的心理,又夸起了顾秀雨的衣服,没一会儿就让顾秀雨露出了柔柔的笑容。

贺秀冉却怕忍不住露出难看的脸色,只把头深深垂下。每到这时她都觉得自己很悲哀,没有可以依靠的父亲,连个能够给她撑腰的兄弟都没有。

贺锦茹就坐在顾秀冉的对面,看到她越握越紧的双手,顿时明白,二堂姐这原来是看上吴缯了啊。

因此到镇里码头换过船,吴缯再和顾明月说话时,顾明月就很高兴的表示,吴公子我很闲我可以和你聊一路啊。

她就是要膈应下二堂姐,看她还有事没事拿她作伐子?

不知怎么聊到琴棋书画一路,吴缯便道:“船上就有棋盘,我来教你。”

越是闲聊,吴缯就越觉得这个小丫头对胃口。

贺锦茹向顾秀冉扫去一眼,却见她正满是怒意地盯着她,不由更气,怎么人吴缯和顾秀雨说话时你不敢瞪,现在却敢这么瞪我,难道我就是傻的该被你欺负的?

这么一来,顾明月还偏要去和吴缯一起玩棋了。

最好是让顾秀冉烦她烦的再也不用搭理,那她以后就清净了。

却不知,顾炼早用眼神把吴缯警告好几遍了。

贺秀雨见吴缯自从一上船就不顾得搭理她,心中郁闷的不行,走过去拉拉大哥的袖子道:“哥,你看顾明月,缠着吴公子就不放了。”

贺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他的妹妹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看上了这个吴行简。

虽然吴缯长得不错,可还有一个黄素在旁边摆着呢,怎么一个个都看了花言巧语的?

难道女人都最喜欢听好听的?

拍拍自家妹妹,顾炼道:“你若是无聊就去和黄慕白说话,翩翩那我得过去看着。”

贺秀雨唉唉两声,自家大哥依旧两大步就走了过去,随后拖个圆凳坐在了顾明月身边。

“顾明月顾明月”,顾秀雨气得连声念叨,“到底谁是你亲妹妹啊?一个扁丫头片子,吴公子和她有什么好聊的嘛!气死我了简直。”

贺秀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笑着接话道:“谁让人家叫明月呢?我们这些星星都不是的当然没法比了。”

贺秀雨看她一眼,语气不好道:“你什么意思啊?”

贺秀冉叹气:“我看大哥对她关心的很,还有…”她说着顿了顿,看向甲板上的黄素,低声道:“那位黄公子也对她特别好,你还记得那天吗?她不知怎么就晕倒了,黄公子紧张地可是两大步就奔了过去。”

贺秀雨紧绷着脸不说话,顾秀冉又道:“我总觉得,明月啊,她从那次落水再醒来就很不对劲儿…”

贺秀雨白她一眼道:“你这么神叨叨的,更烦人了。”说罢甩手便去了甲板上。

贺秀冉嗤笑一声,眼中是不甘是苦涩。

往往名字叫明月的人,更容易成为沙粒啊。她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船行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帝京西城码头,顾炼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揽住翩翩便半拖半抱的的下了船。

吴缯不过是吩咐小厮把白梅给老祖母送去的功夫,再转眼就不见了顾明月,顿时拉住黄素抱怨道:“这景之把我当狼来防了啊?他对他亲妹妹也没这样小心……”

想到那天马车里,他看到的好友那时的神情,吴缯顿时打了个冷战,妈的,肯定是他想多了。

根本不可能这事情,光看这顾景之对他小堂妹的保护程度,他就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感情。

黄素看了吴缯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怪也只能怪你平素太浪荡,哪个哥哥都不会放心让妹妹落到你手里?”

吴缯呵呵干笑一声,试图摆脱刚才那个惊悚的想法,他大声说道:“有这么贬低自家哥们儿的吗?”

几人下了船就一路向城中最大的绣庄而去。

贺秀冉抱着包裹,笑意盈盈地满足道:“今天的刺绣应该能够卖个高价了,往日我们几个女孩子,都不敢去那个最大的容德绣庄去的。”

吴缯似又恢复了没心没肺,摇着扇子道:“小冉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只要你的刺绣好,就不用怕。容德绣庄是我姨母开的,她那里收的刺绣都是只看绣得好不好?”

“真的啊?”顾秀雨吃惊道,“如果我以后也能开一家这么大的绣庄就好了。”

吴缯把扇子背在脑后,说道:“这也不难啊,等你哥中了进士,让他送你个铺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贺秀冉笑道:“我没那么高的想法,只要能够在这样大的绣庄里当绣娘就满足了。”

吴缯说道:“我姨母过年时还说现在绣娘不够呢,你可以问问啊。”

贺秀冉愉快地嗯了一声,满满的活力和笑意。

普通的绣娘当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帝京,每个有些规模的绣庄都有他们的特供绣娘,像容德绣庄的那两位特供绣娘,据说就连宫里的贵人们都很喜欢她们的绣品。

特供绣娘的地位很是特殊,因为时人对精美绣品的推崇,便是许多大户人家对特供绣娘也都是很礼遇的。

贺秀冉第一次进京卖绣品,听到绣庄那些人对特供绣娘的赞美,心中就充满了向往。

她不能依靠父亲,弟弟太小无法依靠,只有通过这条路,抬高自己的身价,日后嫁入贵门也不是不可的。

而今听到吴缯的话,她的这种想法便更坚定了。若能进入容德绣庄,以后说不定还能接触到吴缯的母亲,她有把握被他的母亲喜欢。

这边说的热热闹闹,另一边顾炼护着顾明月也很热闹。

贺锦茹许久都没有见过“家乡”的街景了,一路走来有种目不暇接之感。

前世她也跟父亲一起来过帝京,却没有今天这种鲜活、美好的感觉。

贺炼见她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问道:“累不累,大哥给你叫个轿子坐?”说着拿衣袖给她沾了沾额上的汗。

贺锦茹摇头,“走着才有意思呢。”

其实一下船时,吴家和黄家都有轿子在那里等着,不过顾秀雨顾秀冉都想步行好好逛逛帝京,几人一商量便都走着去吧。

贺炼当时便担心翩翩体弱,所以一直注意着她的状况。

这时黄素走过来道:“前面有个茶棚,我们过去歇歇脚再走吧。”

“景之,你去前面喊他们三个,我和明月先过去要茶。”他又道。

贺炼抬头看去,那三人离他们也并不太远,便道:“你看好翩翩”,然后松开了从下船来就紧紧握着的那只触感极好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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