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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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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溶月的生母钺妃是南诏大将军的女儿,但南诏王子嗣稀薄,这么多年下来,仅有王后宫中的大王子平安长大,为了这个小女儿能不出意外的健康成长,南诏王特意将她也放在了王后宫内一起养着。

后来又过十年,南诏王的子嗣们依旧只有这一儿一女,他愈发的焦躁起来,开始四处寻方求药,大肆的纳妃选美,南诏的后宫里一时间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王后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对两个孩子也并不上心,但大王子越来越野,小小年纪也学着寻欢作乐,反倒是小公主识文断字武功精进。

南诏王不止一次叹息这样文武双全的孩子可惜是个女儿。

直到有一天他在花园撞见小女儿和一个女人正相谈甚欢时,一晃已过十余年的南诏王才发现,自己把女儿放在王后处养,竟养的真忘了她的生母另有其人。

他没有打扰他们母女叙旧,只是在晚上看着满屋子的美人倦怠的挥了挥手。

他走到了那个许久没来过的宫殿,听着院中长鞭啪啪的破空声,一个想法突然占据了他的心神。

“好鞭法!”他鼓掌入内,唇边挑起的笑意一如他们初见时般惊艳。

“大王。”劲装的女子行了一礼,未曾想今生还有再见他的时候。

“月儿的武功也是你教的?”

“大王……”她着急的想替女儿遮掩隐瞒,却被南诏王抬手止住了话音,然后他说了些什么,让她的耳中嗡嗡作响,就连人走了许久都没发现。

第二天,钺妃自尽的消息传遍宫闱,而小公主则被丢进了南诏军中。

后来,公主掌了兵权,王子流连烟花之地,后宫接连抬出死人……

隐隐的,像是预兆着南诏的气数。

“父王,你到底对我母亲说了什么?”段溶月的长鞭就握在手里,鞭梢处鲜红的血迹已然凝固。

南诏王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在院中挥舞长鞭的女子,身形灵动,长鞭随舞。

他的视线愈发模糊起来,看见换了宫装的女子步履坚定的走向自己,她说:“大王说的,我死就让溶月掌兵权。”

“月儿聪慧,你教她这么多年该学的她应该都学会了,接下来就差实践了,我知道你向来有入军中报国的志愿,但你身处宫中多有不便,便让女儿替你实现梦想吧。结束自己的性命,脱离月儿与你钺氏的关系,我就让她进军中磨练,直到可以亲掌兵权。”

音犹在耳,却已时过境迁。

“父王好盘算,放任王子哥哥流连花街柳巷,却让我一介女流之辈入军中磨练受尽屈辱,待我掌了兵权,便可从旁辅佐,以保王子哥哥名正言顺的继位。”

“月儿,月儿……”

“父王,时间不多了,我也不再瞒你。”段溶月站起身俯视着他,眼中忧虑哀伤,却毫无一点骄傲自满。

“父王,你可曾想过一个病恹恹的王后如何能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阖宫上下,因何仅有一位王子一位公主?为什么所有被父王宠幸过的女子都没有身孕?为什么有一些都突发隐疾暴毙?为什么这宫中只有一个人活到了寿终正寝?”

南诏王的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最后一个问题却是从来没想过的,是啊为什么?

除了大王子和段溶月,不是没有别的孩子降生,可都夭折了,而养在王后宫中,以王后那副病体,又怎么能好好抚养孩子?而那些被他宠幸过的女子,第二日都是要给王后请安的;而宫中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只有王后,寿终正寝。

一种盘旋在心头多年的恐惧突然胀大了好几百倍,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现在,王后已死,甚至风光大葬入王陵,他,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父王,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王后,其实不能受孕。”

不能受孕?王后,不能受孕!

南诏王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很明白,至于段溶月是如何知道的,已不是他所在意的了,他的江山,他的美人,他的儿女,他的生命……

“父王,安心去吧。”段溶月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将其内的酒倾倒在他身前。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

南诏从此便是女王掌权了。

“嘶,这蛊王是真的狠啊。”蜀中得月楼,捏着信纸的凌暮商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好像感受到那里盘着一条冰凉入骨的蛇似的,大冷天的生生刺激出了一身汗。

“公子,白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六月正在布着碗筷问道。

“开春吧,她这么长途奔袭的实在是不容易。”凌暮商揣着手炉坐在炭火旁,看了一眼离自己尚有五步之远的饭桌皱了皱眉,“六月啊,这天太冷了。”

“是啊公子,还是头一次见你冷到连床都不想下呢。”

凌暮商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棉被,笑嘻嘻的看向六月,“六月,把饭桌移过来吧。”

“公子,这坐有坐相,吃饭就该有吃饭的样子,你……”

“冷啊!你宁愿我挪过去被冻病了才高兴是不是?你公子我平时已经很累了,这好不容易临近年关偷点懒,你还盼着我生病吗?”

“公子,你别这么冤枉我啊,这都是夫人的教导……”

“挪过来!”

“诶。”

在凌暮商的威胁下,六月终是不情不愿的把饭桌移了过去,他心里想着这一幕要是被老爷看见了,那可就完了。

“你看吧,这边还有火盆,这饭菜也不容易冷,多好的主意,对了我房里藏得酒可还有?”

“房里的酒都喝完了,公子要吗?我去取。”六月说着便要往外去,还没到门边便被凌暮商叫住了,“别,别去了。”他咽下口中的米饭,面色胀红低头拍着胸口。

“别去了,你这一去一回,我屋子里又得进多少冷风。”

“哦。”

“过来吃饭吧。”

简单的饭菜配上白玉杯盛着的大漠葡萄酒,白卿安看着对面一杯接一杯饮下的女子,只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也是怪她,耐不住沈瑛的死磨硬泡,又不好把给其他人带的酒给她,于是就只好给鲜卑的可汗万俟钧写信要酒,简直丢尽了脸。

“沈将军,好酒也不是你这样喝的呀,多少吃点菜垫一垫,不然胃怎么受得了?”白卿安边说边替沈瑛布菜,这北疆冷的要命,饭菜端上来也是用炭火铜盆热着的,不然不一会便冷透了。

“这次的酒就不如安安你酿的那两坛。”沈瑛的下巴搁在手臂上,双眼朦胧,明显已经醉了,布菜的白卿安无奈的放下筷子,走到一旁取了披风给她盖上。

门上已加了厚厚的布帘,但呼啸的北风却让人感受着彻骨的寒意。

“白姑娘,你的信。”

王朗搓着手跑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

“谢啦王大哥。”

白卿安接了过来,拆开仔细的读着。

“将军这是?”王朗凑在炭火盆边一边跺着脚一边搓着手,看着桌上趴着的女子问道。

“没事,困了让她睡会。”白卿安没抬头,随意的应了一声。

她的神情专注认真,王朗使劲呼了几口气,缓了缓因突然变热而回温的四肢,没打扰桌边的两人,又一次披着风离开了。

南诏的事除了听沈瑛提过,凌暮商、谢憬淮和姜骜离也都分别寄信说过,那是一个赛一个的详尽丰富。

而此时拿在手里的这封,却是许倾络亲自写了寄来的,白卿安想了想自家二哥那冷冰冰的面容,似乎都冷过了这北疆的寒风。

信中所写内容与白卿安已知的差不了多少,唯独最后一段话却让坐在炭火旁的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盘了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蟒,冰凉寒湿的气息裹得她浑身冰凉。

“这世间事真真假假,人信则真假不论,事实如何,已无关紧要。三妹尽管放手去查,南诏苗疆皆是你后盾。”

人信则真假不论。

人,信。

白卿安盯着前方愣愣出神,就连手中的信不知何时松了飘进了炭火中带起一丝火焰也不曾发觉。

她不知南诏发生的事的真真假假,但她却想起了许家的案子,那也是因为宁帝信便成了真的事吧。

或者,宁帝其实不信,但其他人都信了。

信,所以许家亡。

炭火盆里的信纸带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一瞬间的灼热感将白卿安的思绪拉回了现下。

现在看来她的任务已不仅仅是替许家平反那样简单的了,她要做的是让所有信了的人重新相信许家无罪这件事。

白卿安看了看一旁难得酣睡的沈瑛,隆冬时节,鲜卑又刚换了可汗,而新可汗又是沈瑛的爱慕者,这个冬天两厢安好,至于之后数十年,北疆大概也不会有大战,毕竟鲜卑的元气已伤,万俟钧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二哥和二嫂,一个是南诏新王,一个是苗疆蛊王。

大宁帝京,秦艽和姜骜离已替她铺好了路。

她,也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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