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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你真的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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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且说得出也做得到,凭她与东平王的关系,不用她上门,只要这件事闹大,东平王自然会出面。而且这件事还牵扯到沉水记章家,大宋的皇商,与京城王公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慎有些为难,让师爷把杜且叫进内堂。

“大娘子还是不要纠缠了,今日东平王已免去沉水记香会的资格,难道你要对章家赶尽杀绝不成?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杜大学士与户部侍郎同朝为官,你总要顾忌一些才是。”刘慎好言相劝,“退一步说,你与章家乃是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听闻章家四娘眼下与你同住。”

杜且却不以为然,“是非曲直,并不因为妾与章家的关系而有所改变。刘知府,您现在兼任提举市舶司,主理海上贸易一切事宜,保障到港海商的利益也是您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若是因为妾与章家的关系而让您有所顾忌,那是不对的。还请知府大局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伤害到港海商的感情。若是为了保一个章以行,而令泉州港蒙羞,知府该如何面对南外宗和朝堂的信任。”

杜且条理清楚,字字句句都以泉州港为首要顾念,而不拘泥于她与章家无法割裂的血脉亲情。

“妾并不想做大义灭亲之人,但章子安这回委实做得太过分了。想想那些海商,千山万水,冒着生命危险,在海上航行数月乃至数年才来到泉州。您何忍见他们空手而归?不,他们还能归吗?”

“妾也不是让您治章子安的罪,只要他把用现银或是铜钱结清所有的货款,这件事便算是罢了。”杜且只是替那些被骗的海商讨回一个公道,“妾只是不耻章子安的行径,若是连您都不出面调停此事,章子安只会越发猖狂。到那时,受欺诈的海商越来越多,还是会闹得无法收场。不仅会惊动东平王和南外宗,连朝堂都要震怒。”

这时,赵新严走了进来 ,“门外又来了不少的海商,都是来状告沉水记的。现下蕃长和弃之在外头安抚,知府可有应对之策了?”

杜且没有想到,事态的演变如此迅速。她还没逼刘慎表态,受骗的蕃商已经联手讨回公道。

能够做出如此决断的,也只有弃之有如此魄力。

杜且走出内堂,远远地望见弃之在衙门口安抚蕃商,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从他微弯的身形可以看出,他极是耐心,不急不缓。

受骗的海商前前后后来了十一名,沉香的数量不一,但都被压了低价,且以会子做为结算。这些海商在来之前,都先去了会号汇兑,得到的答案是今日没有富余的铜钱可以兑换,且兑换的数额为票面三成。原本已经被压到极低的沉香价格,却在会子汇兑上,又被压掉七成,这已经不是低价,而是血本无亏。

于是,这些海商气势汹汹地去了市舶司,被告知刘慎今日在知府衙门主事,他们又从市舶司来到知府衙门。

刘慎把人都请进衙门,上了冰饮,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本官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公道。”

今日这阵仗,刘慎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一听取陈述,由师爷记录在案。

等了解完所有的详情,已是深夜。蕃长、杜且、弃之都没有走,包括向来不管日常事务的赵新严也还在。他与弃之不知在聊什么,一直都没有断过。倒是杜且安静地坐着,一张脸不见悲喜,像是一尊还未塑金身的佛像。

刘慎要留他们用饭,被杜且拒绝了,“沈家偏院已经备了吃食,诸位都是不弃,可移步沈家,一饭一席,沈家尚能应付。”

她带来的人,回了沈家,蕃长带来的人也跟着弃之去了沈家,最后来到的海商,眼看着都去了沈家,同为受害者,正好可以结为同盟,便也一道去了沈家。

是夜的沈家偏院,话题在沉香的交易与会子的汇兑之间展开,而罪魁祸首便是章以行和他的沉水记所犯之罪行,罄竹难书,在场的海商一提起他,都是一脸鄙夷。

杜且把吃食安排好便回了主院。

今日章葳蕤不在,她已经在香坊三日没有回来。自从乞巧节那日不欢而散,她一直都没有与杜且打过照面,但这两日她会让阿莫把她调配的香品送过来。

可杜且发现,真正不爱用沉香的人,却是章葳蕤。

以往章葳蕤的香品中很少出现沉重,以天然的花果为主,与沉水记一贯用的沉香为底的香品大相径庭。

杜且以为,那是年少时章葳蕤为了彰显不同,有意与沉水记的香品相抗。可从她数日来调配的香品看,她确实对沉香有一种天生的本能的排斥。她记得,不管是张延平还是方渐蓉,他二人的香品中都极少会缺少沉香。可章葳蕤独辟蹊径,自制的香品也卖得十分不错。

“四娘有意与沉水记的风格区分,也不是坏事。虽说沉水记放出风声,弃用沉香。可能会有大批的香坊也会随大流,这样一来,咱们的香品就不占优势了。即便是章大当家的谣言被拆穿,还会有人相信这是京城的一种风尚。”弃之凑近,在章葳蕤的香品细细闻了,“清新可人,会有不少未出闺的小娘子喜欢,若是远销南海,也会深受好评。但还是有些过于甜腻,不够稳重。可能不太讨好。”

阿莫对香品了解不多,只是闻了闻,并未发表意见。

杜且不置可否,“这个都是个人喜好,不能一概而论。任何一种香品,都有他的受众,并非一定要迎合一部分人的喜好。而且我也说,并不一定要赢得斗香大会,以眼下香坊的规模,也无法承载大量香品的配制。我对四娘的要求不高,香品足够吸引人,能够帮思归香坊立住口碑就够了。”

“可不管怎样,不能让她一直住在香坊。”阿莫还是忍不住开口,“她一个人独身留宿香坊,总是有诸多不便,而我即便是能守在外面,可时日久了,难免会有人说闲话。为了四娘的清誉,大娘子还是去劝劝她。她其实很听你的话,只要你开口,她一定会跟你回来。”

杜且轻叹,“眼下这个情形,偏院那么多对沉水记有怨气的海商,她若是回来看到听到,只会更加难受。还是多等几日。”

“话虽如此,可是还是不能让她留宿香坊。偏院与主院完全割裂,只要不让她去偏院,她平日也是早出晚归,有些事自然不会看到听到。”弃之也好言相劝,他知道杜且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尤其是对至亲之人,而在这个偌大的泉州城,章葳蕤是唯一一个她愿意倾心相护之人。

杜且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千万种无奈,可终究还是不忍。

月明星稀,虫鸣阵阵,迎面的风带着夏日的燥热。

杜且推开香室的门。

一灯如豆。

章葳蕤埋首香案,额发低垂,微偻的身躯看起来十分孤寂。她没有抬头,她以为是阿莫来了。

“吃食先放着吧,我不饿。”

杜且笑道:“可没有吃食,要吃回家吃。起来,跟我回去。”

章葳蕤骤然抬头,怯生生地看着杜且,目光盛水,满是委屈。可她没有多说一句话,默默地起身,掸去身上的香屑,走向杜且。

她扬起头,“杜三,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呀!”

“我倒是想忘了,可二万贯的债务,我可不能忘。”

“杜三,我给你添麻烦了。”章葳蕤眼眶微红,“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去处。”

杜且拍拍她的肩,“我的麻烦也不缺你这一个。”

章葳蕤挽住杜且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总归还是章家的人,这也是无法改变的。”

杜且没说什么,抬步往外走。

有些话没有多做解释的必要,一个人的出身是注定无法改变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如何能说是我为你扛下所有的债,而你应该与章家切断一切。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她甚至感谢章葳蕤的到来,让她感觉不是孤军作战。

马车辚辚,还未停稳,已是一阵慌乱。杜且和章葳蕤差点没从车上摔出来,惊魂未定地钻出马车。

抬头一见,却是章以行。

章以行气势汹汹。他本是来找杜且理论,打听到她去了香坊接章葳蕤,正要调转方向,却见杜且的马车辚辚而来。

杜且理了理衣袍,蹙了眉头下车,冷冷地睨了章以行一眼,却一句话都不说。

她转身,把章葳蕤扶下车。

章葳蕤在看到章以行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唤了一声:“兄长。”

章以行上前一步,厉声道:“三娘,你这般陷害于我,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

杜且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仍是不发一言,静静地看着章以行,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明明是章葳蕤不用沉香,你怕因此难登大雅之堂,赢不了斗香大会。于是,你假借沉水记之名,四处散布不用沉香之谣言,令沉香价格一路下挫,又让弃之在互市公然宣称暂时不宜购入沉香,以至于连官市的沉香价格也跌至低谷。栽赃于我,陷我于不义,我可以忍,只当是我章家欠你的。可是,如今东平王连沉水记的香会资格都取消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三娘,你的心思为何如此歹毒,我虽有负于你,但你烧了我的乳香也总该消气了,你又让四娘与我反目。这些还不够,这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章葳蕤站在杜且与章以行中间,左右为难地看着他二人,始终只有章以行在厉声控诉,杜且一脸平静地望向远方,脸上无喜也无悲,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也没有。

“杜三,你真的做了吗?”

杜且平静的面容才有了一丝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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