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规则约束不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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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是一家网红店，即便是工作日，这个时间点还是很多人。
不得不说这个尹一景很有分寸感，男女之间第一次见面，选在人多的地方，女方肯定会更有安全感。
祁时坐下来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没想到这么多人……幸亏你提前订了座。”
“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你留点好印象，”尹一景笑了笑，他选的这个位置，刚好是阳光不那么刺眼，但又足够明亮的区域，他欠了欠身，把菜单推过去，“手机点单也可以，但是菜单上有菜品样式，你可以看看图片，对哪道菜更有食欲。”
祁时接过菜单，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清楚……是之前来过吗？”
“没有来过的餐厅，也不好随意推荐，”尹一景靠回椅背上，还是保持着浅笑，“你前段时间总加班，可以试试那道鸽子汤，对身体好。”
还真是做了功课的。
“好啊，”祁时低头去勾画菜名，“对了，你刚才在外面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声音。”
祁时抬头：“啊？”
“你和我发过很多次语音信息，”尹一景的语气非常真挚，“刚才你下车的时候对司机说了声‘谢谢’，我认出了你的声音。”
“是吗？”祁时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我刚听你的声音，还觉得和电话里不太一样呢。”
“或许是我对声音比较敏感。”
对一个长久以来视力受损，现在还快瞎了的人来说，是会对声音格外敏感的。
尹一景很快转移话题：“这次请了多少天年假？”
“请了十多天，把能休的都给休了，反正……”
祁时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虽然和YIN已经认识很久了，可毕竟是第一次跟他见面，刚见面就光说烦心事，多少有些不礼貌。
“看来是项目出了问题，而且是你能力范围之内解决不了的问题，”尹一景双手交叉，手肘搁在了椅子扶手上，“于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祁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一般分析而已。”
祁时想起来，他说过自己是做企业管理的，也就是说，对于一家企业的组织架构，以及可能带来的问题，他都会有一定的前瞻性。
“如果你有困扰，可以跟我随便聊一聊，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这些糟糕的情绪发泄出来，会比憋在心里好。”
看祁时脸上还有犹豫，尹一景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事，和陌生人说，也比和熟人说更合适。”
实话实说，祁时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公司的事，和汪韧说他也不会明白，而且以祁时对他的了解，多半会劝她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公司其他同事就更不能说了。
现在其实除了尹一景之外，她也没有谁能说了。
“虽然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怎么也不能算是陌生人了，”祁时放松了一些，尽量去找回之前在社交软件上和YIN沟通时的感觉来，“我刚好也有些公事处理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请教不敢当，探讨一下是没问题的。”
“我五年前刚毕业的时候就进了公司，这么多年来，一直带领团队搞研发，前段时间频繁加班，也是因为项目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好不容易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能够进入下个环节了。”
“这是好事。”
“但按照道理来说，进入生产之后，很多配比公式，核心数据，他们都是需要跟我们一步步对接沟通的。”
“可现在并没有这个程序。”
“非但没有跟我们沟通，我还发现……”祁时不知道该如何润色这件事，最后还是只能简明扼要地说出来，“他们打算偷换材料来节约成本。”
“你有证据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有机会得到证据。”
“那这一切就只能算作你的凭空想象。”
“其实我前两天一直在犹豫，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去找了副总，”祁时叹了口气，“照理说其实我们研发部不属于这个副总管辖，但是生产和销售都归他管。”
“看来你们这个副总把责任推卸得很干净，而且他推卸责任的那个人，是你惹不起的。”
“确实惹不起，”祁时很沮丧，“但是副总已经是我能鼓起勇气去谈的最高级别，再往上我也确实……需要考虑后果了。”
祁时其实考虑过，要么是方博达在推卸责任，这件事就是他在做主，但她没办法去证实，要么方博达说的是真的，那么背后的人就更不是她能抗衡得了的。
“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什么无法承担的后果？”
祁时被尹一景的声音拉回现实中来：“从目前来看，当然是没有，我们部门该拿的奖金，该休的年假，一个都没少。”
“那就是说，有隐患。”
“从消费者立场来看，我们这个产品，主攻的群体是残障人士，如果产品质量出问题，首先受害者就是他们。”
祁时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没有直接说出产品服务的主体对象具体性质，也是担心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影响。
她才说了一半，尹一景已经猜到剩下的一半是什么：“一旦产品上市出现问题，追本溯源，你们研发部肯定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尤其你作为总监，到时候为什么会没有和生产部对接所有核心数据和公式，到时候你会百口莫辩。”
祁时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是能够预见到的问题，到时候肯定有人出面来承担后果，但我现在最不理解的是，明知道这样的问题产品上市一定会出现难以承担的严重后果，他们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这不仅是违反了公司规定，而且是犯法的啊！”
“不触犯法律只是一个人的底线，不犯法并不意味着就是好人，法律约束不了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可能无视规则，铤而走险。”
服务员这时候开始上菜了，祁时和尹一景的对话也就被迫终止。
尹一景最后说：“既然你已经休年假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天大的事，总有更应该去操心的人，等你休完年假回去，也许局面就不一样了。”
也是。
祁时打起精神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