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KUSO 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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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源被掐啦？”
“没有，只是客源被捏着。”
……
鸿元果真出了问题。客方接连无理由取消订单，合同里也没有涉及赔偿事项。签订合同的厂长坚称以前都是这么做的，谁也猜不到对方会突然退单，大不了自己辞职。
上亿的成品红木家具订单，古崇康防了货源和制作，却没料到最后竟是直接撕单。这是他进入玺元着手的第一项工作，对个人发展的影响不言而喻。
蒋珑倒是异常冷静，一点发火的苗头都没有，甚至还开口安慰对方。
取消订单的都是鸿元的老客，这很明显是牵扯内斗的结果，不能较真也不能不较真，不必要也不能强纠索赔。
蒋珑清楚，只要自己服软，这些货自然也就能出去。无非只是有心之人逼自己显出无能的一面，好让大家看戏。
不过他一向不爱求人，特别是求想踩自己的人，也不能即刻就来一个硬碰硬，那么路就只剩一条，在事情还没发酵到招人口舌之前，一面装傻，一面找到更大的买家。
只是他入这行的时间太短，看得到的门路蒋联柏比自己还熟，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适合的人接手。
不过有一个人的人脉比他还广，可能有法子。不然就只剩自己砸钱这一招了。
芮阳果真没让他失望。
“也不是没人。给我两天的时间。刚好过几天在上沪有个音乐剧，一起去看吧。”
***
对于自己的人脉芮阳丝毫没有吝啬，甚至是早有打算。不是她无私，反倒是因为自私。她清楚自己的情况也不会往好了走，手里的资源给了蒋珑有了延续总比留在口袋里发霉要好。
去上沪那天蒋珑起得极早，直接跑到芮阳家要接她去机场。
他颠颠的跑到餐厅双手奉上早餐，无奈芮阳并不领情，只是坐在桌前一边看新闻一边喝着不锈钢杯里的咖啡。乘着芮阳放下杯子的间隙，他端起喝了一口。
提神到是提神，就是浓了些。
“我排队买的。”他将肉燕推近芮阳，谎话说得从来不眨眼。
“我不爱吃早餐。”芮阳冷淡的拒绝。
蒋珑揽到自己面前，吃了两口，觉得对不住，抬头发问，“下回买三明治？”
“吃了难受。胃里空着人才清醒。”
“你这逼得我怎么好意思吃啊。”蒋珑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却三两下将一碗肉燕灌入肚中，将手伸向水煎包。
芮阳将水煎包推到蒋珑面前。
“你是没得吃吗？少吃点，吃多了，人就懒了。”
蒋珑呼呼地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芮阳哪知道，他昨天饿了一天了。
***
依着芮阳的话蒋珑穿了身休闲服，才下飞机，就直往上沪市东新区的南边去。
车上倦意袭来，他硬顶了一段时间还是败下阵来，兜手斜在座位上睡着了。等到芮阳喊他，才从对方大腿上匆忙起身。
环视四周，蒋珑有些恍惚，不是来上沪了吗？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睡懵了。这地不算荒凉，顶多是联想不到陆家和黄浦而已。
芮阳将他带到一个两层小厂房，才进院内就看到一辆垫着的老款红色马自达，前盖开着，后车厢也开着，车底好像还有一个人。
芮阳走了过去，敲了敲车门。
“来啦？”
车底的人钻了出来。那人长着一张圆脸，五官单薄，嫩肉软皮有些女相，头发的颜色很浅，前额的刘海捋起来扎了个小揪，脸上和身上都沾了不少灰尘。
“好久不见怎么胖了？”
芮阳眯着眼睛。
“前段时间腿伤了，躺了个把月。”
说着，圆脸男人脱下身上灰扑扑的劳保外套丢在一旁的工具箱上，越过芮阳由上至下打量着蒋珑。黑裤黑T，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的牛仔外套，不过却让人觉得有一股再西部的牛仔都掩盖不住的英式下午茶气质，当即想到稳如老狗这个词。
“这是，哎，蒋总。”
他脱去手套，朝蒋珑伸出手。
“蒋珑就好。你是……”
蒋珑回握。
“沈良。我哥下午回来，事情应该没问题。”
说完，又多看了眼蒋珑，这一次他觉得对方的气质缓和了一些，嗯，同龄人嘛，平易近人？
“进去喝点东西？师傅呢？”
沈良发出邀请，又越过两人看向后面的驾驶员。
“不用，不用，我在这待着就行。”
司机摆手拒绝，弓着身就往停着的车上窜。
“行，你转转，我们都在里面啊。”
沈良的过分热情，让蒋珑生疑，这就是一下子就能吃了那些单的人？未免太过纯良了。
***
跟着沈良走进仓库，这是一个有两层窗的一层的厂房，大概有500平的样子，比玺元在浦西的老厂区小多了。墙上嵌着黑铁楼梯，搭了几个还算宽阔的平台。从内到外先是篮球场，再是堆件区、办公区，然后才是茶歇区。估计是一个工作室或者干脆就是几个朋友的乌托邦。
乱，却乱中有序，堆件区那一块还很明显的用彩色胶带和样色各异的贴纸标示物品，虽然没有文字，蒋珑却很快分辨出了其中不同标记的大概含义。
沈良将两人带到到茶歇区。
“蒋珑，喝什么？”
“哦。你喝什么？”蒋珑扭头问芮阳。
沈良指着芮阳笑道。
“肯定是斋啡啦”
他们好像很熟？这让蒋珑不是很愉快。
虽然他也不用愉快。
蒋珑斜眼，黑咖啡就黑咖啡，一个上沪人讲粤市的话，怪腔怪调的。
“我不知道你的爱好。就当我们这是酒吧，尽情点。”
沈浪的爽朗对上蒋珑小老头似的阴鸷，颇为嘲讽。
“咖啡吧。”
蒋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随和。他没那些阳光似的梦想，也很少经历这种人，在年轻直白的澄澈下有些畏光。
“那我也……可乐吧。”沈浪转到吧台后，又想起了什么，转到酒柜后，不多时拿出一个水壶。
“冰萃。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就先喝了吧。加料不？”
“不用了。”
蒋珑拒绝。
“椰子水，geneva，还有青柠。”芮阳倒是点单了。
沈良连连点头，先将蒋珑那一份咖啡滤好递了过去。又开始制作芮阳的鸡尾酒。
蒋珑端着咖啡，背过身去再次环视厂房内的人。
一个微胖的女生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手边是一摞纸。右手边光最少的角落，两个男人坐在四个电脑屏幕前相互咬耳朵。
“今天人都出去了。那个姑娘叫许汶，是我们的管家婆。”沈良见蒋珑好奇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介绍。“大汶。”他嚎了一嗓子。
许汶抬头先是呆呆的看了几秒，才报以微笑。随后又冲着沈良在唇前用手指做出小声的动作。
“这是蒋珑，蒋老板。我的生意伙伴。”
沈良朝挤眉弄眼的小声炫耀，说完又转头指着另外那两个男生。
“李宝和峰哥，我们的未来的大导演。你就当他两不存在，我也喊不应的。对了，杨真也在。败，他不会又饿晕了吧。”
沈良将芮阳的鸡尾酒递出去，就甩手跑到一块两米多高的画布后面，蒋珑才知道后面还有人。随即和芮阳也跟了过去。
一个瘦弱的男人穿着沾满颜料的白衣坐在梯子上，面对仅有两条黑线的画布，托着脑袋沉思。
“真啊。”
沈良喊了一声，对方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哥啊，喝口水不？”
“喝？喝。”男子转过脸来，眉目清秀，五官本来不差却因为太瘦，显不出优势来。
蒋珑不禁摸着自己的身体，他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瘦，可是还跟这个叫杨真的人比不了，想着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杨真塌拉着眼皮，盯着芮阳手里的杯子。
“那是什么？”
“鸡尾酒，咖啡、椰子水、酒。”
芮阳递了上去。
杨真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皱眉呀了一声。
“牙痛。”说完一饮而尽。
沈良接过空杯，对着蒋珑解释。
“这是杨真，艺术家，我们不懂的。”
“你是在说我是疯子吗？”
梯子上的人迅速反驳。
蒋珑突然提起了而兴趣，看来杨真是个嘴巴子厉害的人。
沈良吃瘪，扭头对蒋珑耳语，“间歇的，没事。”
随后轻脚和芮阳一同走了出去。
蒋珑没有跟上去，他看着画布上黑的线条，对这个地方一头雾水。不过可以确定在这里的不是一般人，多少是有些痴的疯子。
“杨真，你在画什么。”
他开口了。
“花，很多鲜艳的，漂亮的花。红色的，有很多复瓣。”
“玫瑰吗？”蒋珑疑惑，这有什么好想的，黑色是杆红色是花，脑子里既然有往上画就行了。
“不，玫瑰太高兴了。”
此言一出，蒋珑有些尴尬，脸上的笑挤得极为勉强。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花的情绪，那是不是要说一句抱歉了。
“我不接待客人的，你有事就去找张正吧。”
杨真一直没正眼看蒋珑，双手一摊是要赶人的样子。
“哦，张正？”蒋珑重复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又是谁，不过离开这处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等等，你不是？”杨真突然喊住蒋珑。
“我只是来找沈良的。”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太乱了，招待不周。还喝了你的水。”
我的？水？
蒋珑紧抿嘴巴，忍耐住想要吐槽的心。
“没事，没关系。打扰你画画了。我先出去了。”
“哦，啊，好啊。不送。”
蒋珑转出画布，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沈良迎面过来。
“没事吧。不要太在意啊。他那个脑子里压力太大，对象又出国了。”
他解释着。
蒋珑摆手表示没事，接着好奇的问道。
“这是你们的工作室？”
沈良摆头。
“他们的，我只是编外人员。是不是？你看我还像一个正常人，他们都不怎么正常。”
“这里是？”
“啊，你瞧我在这里也被感染了。我们的小据点，KUSOCLUB，小公司比不了你。就几个朋友一起搞的工作室。”
“做视频？”
“差不大。搞网红、娱乐的……”
正说着，听到一个尖细的男声从外面传来。蒋珑朝门口望去。
一个身着灰色西裤、白色衬衣的俊朗男子拎着外套疾步走了进来。他风尘仆仆，衬衣前襟的扣子已经解开了，身子却还是挺拔优雅。看见熟悉的西装，蒋珑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份亲切感。才想靠过去，一个化着欧美装的高个男生抱着一堆盒子扭进厂房。
“哎呀，人家手好累啊。大汶，来帮帮我。”
少了距离，尖细的嗓音更为刺耳。
蒋珑登时不愿向前了，默默的朝芮阳移过去。
“乐哥回来了啊。”沈良脸上的表情甚是欣喜。
“嗯。”
走在前头的男子点头，看着方向是要去拿水，见到芮阳和蒋珑便中途转弯，走到蒋珑面前伸出手。
“你好。”
“你好。”
蒋珑也伸出手。他仰头直视对方的脸。男子的外貌有几分混血感，鼻子、嘴巴，还有下颌线都十分好看。
“你朋友？”男子看向沈良。
“蒋珑，蒋总，鸿元……”
“拾意投资创始人。希望有机会可以好好了解。”芮阳打断了沈良的话，介绍道。
“哈哈，好。王乐。我也只是一名这里的闲散人员。”男子自我介绍。
蒋珑见芮阳打断沈良的果断，知道眼前的人并非池中之物，刚想开口，化着浓妆的男生挤了过来。
“浪浪，”他贴在沈良身上“什么人呀。”
之后又很快靠近蒋珑捏起他上衣的衣领。“你这件牛仔好漂亮啊，什么牌子的？哪买的？”
“蒋总。找沈良的。”王乐抬手介绍。
男生松开手，有些尴尬的。“蒋总，好衣品。”
“这是陈立策，我们这里的头牌。不知道你是否眼熟？”说着，王乐细微走位将陈立策与蒋珑稍稍隔开。
蒋珑盯着陈立策，越看越觉得有那么一点见过的印象，他装作认识。“在手机上见过呢。粉丝很多啊。”
“谈得怎么样了？”收拾好东西的许汶凑了过来。
“没问题。”王乐点头，抬眼扫了一圈。“吴觎呢？”
“楼上睡着呢？”
沈良抬头示意。蒋珑跟着看过去，才知道那些长在墙上的楼梯和铁台是休息室。
王乐的眉皱了起来。
“不舒服？”
“没有，说是吃撑了。”沈浪解释。
“张正呢？”
“不知道。蒋总这边有事，我待会就走了。”
提到张正，沈良总是一派轻松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不悦。
“知道了，我上去看看她。”
王乐水也没喝，抛下众人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蒋珑瞥了一眼芮阳。他实在是不清楚，明明是为了谈家具才来的上沪，为什么非要以这么不正式的方式，在这个厂房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遇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