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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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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400:37

——“早睡早起身体好!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是没什么说服力啦。”

——“经人提醒才发现又到吃大闸蟹的季节了,不过我觉得我今年应该是吃不上了。”

——“我也倦怠快两个月了,好好努力吧。可能,我真是有些反骨,总有些东西是不想放弃,想要拼命去做的。不说一定会实现和得到,毕竟有很多东西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实现,但不努力,根本就不会得到。”

——“其他的,看上去是很应该、必须或正常的东西(是这样形容吗?)觉得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突然就想起一句话,‘心有它自己的道理,而理性对此一无所知。’”

——“我愿意做一个和你一样蠢的人。”

9-501:43

——“昨晚本来又失眠的,这样一来早晨一定起得晚了吧。然而并没有,做了个噩梦,反正就是在梦里出现了好多毛毛虫,挺早的时候就被下吓醒了。起床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记得小时候你老喜欢用它吓我,还老是乐此不疲。”

——“今天晚霞太美,就想要是能和你在这种景色下出去踩踩马路,吹吹风就好咯。穿着汗衫短裤,再趿双拖鞋,晚风会冷的话就再加件薄西装外套。这打扮,啧啧,其实我觉得挺带感的。”

***

与Ann开始不咸不淡的相处,在两人确认关系的第二天,冯周洲便与她完成了负距离的交流。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对Ann的需要不是感情、不是身体,也不是某种心灵上的契合。而是他现在需要这样一个工具。

诚然,Ann是热情的、温柔的、聪敏的,虽说不上千依百顺,也算是个乖的。但如同冯周洲所遇到过的其他女孩一样,她们总缺着一样东西让他无法完全栖息。

他无法与她们细腻的去相处,热闹啊,欢庆啊,就算有如岩浆般炙热也没有流进心里让他感到温暖,只能在说啊,笑啊,泪啊以后,重新走上自己的路。

冯周洲摇摇头,经过了太多的千篇一律,唯一让他觉得有所不同的,是sen。

Sen经常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个长相温柔的男人不善言语,谦虚内敛,有时候古板,有时候很热情,会像孩子一样单纯的脸红,而为人处世之间又显出成熟与担当。不用花言巧语,不用去想要怎么相处,去谈论些什么,做一些什么,sen自然而然的就能从那扇门走进来坐在自己旁边。

只是,当他真正想与sen亲近的时候,这个人又会突然变得缺斤少两,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味道。

应该是什么味?甜的?酸的?油腻的?

芒果、玫瑰、青柠、皮皮虾?

不对,都不对。

好像是一种草木的味道,药的味道,细腻绵长的微苦,还有一点甜。

冯周洲不再想念这个味道了。

***

9-602:22

——“今天又被人问怎么还不去上学了。可我也明明穿着小西装啊。”

——“有人说我清冷骄傲,很孤独,让人心疼。哈,怎么会,我明明表现得很逗比的啊。”

——“不过确实是事实。”

——“人生不长,去追自己想要的东西吧。死不放手也不见得是一件不好的事,人呀,坏过,玩过,也不能老是聪明,得会蠢。”

——“无癖者不可深交,我不是那种人。”

——“我有自己的盾牌和软肋。”

——“今天和表妹吃饭的时候,她问我还不找对象啊?自己可能快结婚了。我问了一下,那人竟是她中学时一起过的人,个子有点矮。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兜兜转转又回去的人不少,反正她也快二十五了。”

——“不过这么一看,就只有我浑身散发出单身狗的清香了。”

9-701:52

——“八号要去北京,联系了那边的朋友问一问天气,带什么衣服之类的,结果到后面连之后吃饭的地点都约会好了。对我那里一半喜欢,喜欢它的高空,不喜欢它的地面。”

***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可它本来寻常无比。

“泰美乐”的拍摄平淡的进入第三期。一个没什么新意的旅游节目,也没有什么讨论和爆点,冯周洲作为主持人在首期还未拍摄完成时就已丧失激情。

当然这不是怠工,他最不想让人误解的就是自己对这份工作的喜爱和努力。但它确实太普通了,甚至还不如一些素人的微视频,穿着旧麻袋,尽是一些安稳、落入窠臼的自喜。

在摄影师单独拍摄的时候,冯周洲翻阅脚本用意念在做标注。手机正好在这个间隙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86开头的陌生号码。

心脏在瞬间剧烈颤动,呼吸变得有些迟疑,如同他的手指动作。

他有预感,一种令他兴奋,又担惊受怕的不安。

“喂,你好。”

冯周洲接通电话。

无声。

“喂?”

无声。

“喂喂。”

电话那头长久的寂静就像月光里哑掉的夜莺。

在沉默中等待的时间漫长,贴近耳朵的手机就像海螺,连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能听清。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环顾四周,冯周洲有片刻恍惚,他在确认自己身处何地。

过了几分钟,电话再次响起。这次冯周洲心里有了些底,动作迅速,接通电话的同时不自禁讲出了许久没用的方言。

“喂,你是谁?”

对方低沉着声音,“请问是冯周洲吗?”

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冯周洲先是蒙,又是怕,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对方接着说道。

“我是芮阳。”

冯周洲不确定自己心里有没有做过这个准备,但当某种冲击切实来到眼前时,就算带上中世纪的厚重铠甲也无济于事。

仿佛地底两万米的十级地震,他的内心处于熔岩中心,而人却清醒的浮于高空。沉默着,无法将灵魂和身体合在一起。

大概十几秒,对方打破沉默。

“听到我的名字也不要挂我电话啊。我知道你不想理我的。”

“你说什么?”

冯周洲连惨白的辩解都无法开口。

又是漫长的几十秒,对方才开口。

“你说什么?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嗯。”

可能是犹豫太过于明显,电话那头关心的反问。“你在工作吗?”

“嗯。”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那我先挂了。”

“那……不用。”

冯周洲并不想结束这通电话。

“你都不和我讲话。”

“没有。”

“……”

“……”

“我现在在机场,要去曼谷。”

“嗯。”

“所以……”脑子突然醒了过来,冯周洲快速发问,“你在什么机场?”

“白云。怎么担心我骗你?”

“唔,没有。”

可是冯周洲不得不承认,在对方说出白云之前,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又是一句谎话。

他长时间的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也没做声。过了大概两三分钟。

“你忙吧,我挂了。”

“不用。”冯周洲脱口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讲什么。用字刚落就沉默了。

电话那头似乎叹了一口气,重新开口。

“你不要一直不讲话啊。”

“没有。”

“嗯,你真有那么恨我吗?”

“什么?”

“我说你真有那么恨我吗?”

冯周洲心里某个点被搔到了,觉得很冤枉。他口气强硬地。

“怎么可能。没有!我不会这样做的。”

“我听人说的。”

“什么人?”

“你的好朋友。她说是你亲口说的。”

“那么你亲耳听我说过吗?如果你非要问我,我没有回避任何人。你有问题的话去问别人。”冯周洲反驳。

“没有。你都不理我。你表现的态度是这样的。”

再次沉默。

冯周洲拎起话头,“有吗?不可能。我和你至少有十年没见了吧?没必要。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特殊对待的。”

“嗯。所以我找你的微信也不给。”

“不是一回事。只是有的人不好,我不想让她来打扰我,一般朋友的话,我不会那样做的。”

“嗯。”

“我从来不会讨厌任何人,不会对朋友不理不睬。我不是那种人。我的性格不是会对某某,A、B、C、D去讨厌的人。我觉得我犯不着去恨谁,讨厌谁。”

“嗯。”

“我有女朋友了,我很爱她。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冯周洲话越说越多,情绪有些激动,一颗带着黑烟的火苗在他胸口东燎一下西燎一下,火没多大却闷了不少浓烟,难受的厉害。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被他压下去了,连续的嗯声,之后就再没开口。

良久,对方小声的,语气平淡。

“我和你十多年的朋友?”

“我和你说了,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特殊,不会为了谁,为了ABCD怎么样。只要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不理你,对你不理不睬,对你讨厌。甚至是恨你……”

冯周洲有些暴躁的,翻来覆去的重复他的“ABCD论”。

对方没再说话,感受到冯周洲终于没什么想说的意思了,才开口。

“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说完,电话被挂断。

冯周洲捏着手机,眨眨眼觉得自己缓不过来。

十五分钟的通话,他足足沉默了大半的时间,刚才说了什么,脑子里到底再想什么他不清楚,只是想自保。对,他唯一的念头只是自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冷晕和战栗。

泰国的太阳很烈,烈得晃眼,犹如冷库里的强烈白光,汗水从鬓角淋下。

她回来了。

犹如夜间的毒蛇,冰冷的滑行,寻找猎物。还好自己已逃到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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