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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戏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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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华由他扶着往里走:“下这样大的雨,来的女眷并不多,像我这般年纪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年纪大了,经不起大雨的折腾,其余女眷都有你大嫂她们招待着,我就不必出面了,我想着你心情不好,就来你这里看看。”

陆珩笑了笑:“娘说笑了,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如何会心情不好。”

王景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道:“是我说错了,哎,人老了,就总是容易出错,这记性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待王景华坐到客厅的座椅上,吴妈妈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的鞋袜给她换上,陆珩端了热茶给她驱寒,温声道:“这样大的雨,您就该在屋里歇着。”

“我这不是挂心你吗?”王景华笑道。

陆珩的笑容凝了凝,他挥手让屋里伺候的都退下去,外面的锣鼓声越敲越烈,即便那样大的雨势也掩盖不住锣鼓声的喜庆,陆珩的表情有些阴沉。

他徐徐道:“娘,今日是红月出嫁的日子,您本应该很忙,或者说您就算不忙,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可是您却来了,说着关心我的话,您什么意思?”

王景华面色一敛:“你这是在质问我?”

“儿子不敢,我只是觉得奇怪,想问问您,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陆珩低眉望着王景华,表情很淡静,眸色却极深。

王景华知道自己装傻也没用了,索性道:“你以为你藏得好?你能藏得多好?你的心思就差写在脑门上了,你以为所有人都是瞎子吗?你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吗?”

王景华被气得深吸口气。

“所以您才会过来,您害怕我会去抢亲?”陆珩笑问。

那笑容实在令人瘆得慌,若是旁人,只怕早就被吓得腿软,王景华好歹是他的娘,她没什么害怕的,但她也没有回应陆珩的话,她沉默了下来。

屋里的气氛陷入死寂。

许嘉致已经来了,并没有因为倾盆大雨而错过吉时,陆相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失落,她木然地坐着,喜娘说了好些吉祥话,然后请陆相时起身,搀着陆相时朝外走。

到正院拜别祖父祖母,王景华不在,只有陆宏光在正院,他道:“你祖母先前去了外院,被大雨困住了,没能赶回来。”

陆相时乖巧了地应了声,不愿多想,跪下给陆宏光磕头,然后到东篱院拜别父母,许若兰哭得热泪盈眶,陆荣一直安抚着。

该上轿了,喜娘给陆相时盖上红盖头,陆相时听到陆临修含笑的声音:“姐,我来背你上花轿了,他们都说出嫁的姑娘心中忐忑,姐姐不必忐忑,我和临川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红盖头底下的陆相时笑着回应道:“又贫嘴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姐姐要相信我。”

“我何时不信你了?”陆相时笑道。

旁边的喜娘提醒:“五少爷,四姑娘,吉时到了,该出发了。”

陆临修躬身将陆相时背起来,有丫鬟在旁边打伞,耳边都是锣鼓声,因着大雨,花轿抬上了定王府正大门的屋檐下,陆临修将陆相时放下来,陆相时由许嘉致扶着上了花轿。

许嘉致满面笑容,拱手朝陆临修和陆临川行礼。

陆临修拍了拍许嘉致的肩:“好好对我姐,走吧,出发。”

倾盆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鞭炮声响起来,有人高声念着什么,雨势声太大了,陆相时根本听不清楚,坐在花轿中的她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望月居中,王景华以沉默回应了陆珩的问题,陆珩的笑越发阴沉,他道:“听说红月风寒好了后,您去看过她,您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王景华不说话。

“您跟她说了什么?”陆珩的笑敛了起来,表情却越发阴沉。

“我跟她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你跟皇上承诺终身不娶,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有她?我能跟她说什么?我当然是要她从今往后别再勾引我儿子!”王景华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我和你大嫂从外面捡回来的,我们定王府上上下下对她恩重如山,可她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她藏着一颗龌蹉的心思,她想害谁?她想害死你!”

她藏着一颗龌龊的心思……

陆珩瞳孔一缩。

他忽然想起陆相时种种反常的举动来,她说她心中有人,可那人却不是许嘉致,他查了她在外面接触的那些人,却根本没有查出什么名堂来。

她说是白令令,可之前她与白令令有过什么接触,他却完全查不到。

他以为她藏得深,隐藏得极好,却没想过那人根本不是白令令,不是白令令,也不是许嘉致,还有什么人是她平日里经常关心却求而不得之人呢?

是他自己。

收到他的礼物,她会甜甜地笑,她喜欢来他的望月居,跟他说话,跟他撒娇,她会偷偷做护膝送给他,会想赖在他这里不愿意走。

他为何从未想过是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藏着不能见人的心思,却从未想过陆相时会跟他一样,也藏着不能见人的心思,她藏得那样深,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从未想过那人是他自己。

王景华的话还在继续:“好在她今日总算是嫁人了,等过几日我就让你父亲进宫去求皇上给你赐婚,你是皇室中人,是我们定王府的嫡子,如何能守着一份执念孤零零地过一辈子?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父亲定会给你挑一个好姑娘,等你们成了婚,相处得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心思有多么地荒唐……”

陆珩想起那日,陆相时在醉酒后抱住他,失落说:“十三,你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十三,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你了,这个梦真好。”

“你很想梦见我吗?”他凝着她的脸问。

她伸出食指,放在唇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是一个秘密,不能说的。”

“对我也不能说?”

“不能的,对谁都不能说。”

那日在后院花圃,她说嫁给谁都是嫁,因为她知道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对她而言,嫁给谁都一样,她对婚姻已经没了期许,怎么过都是过,怎么嫁都是嫁。

可他却还让她安心待嫁,乖乖等着嫁给许嘉致。

陆珩想抽自己两巴掌,她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正躲在红盖头底下偷偷地抹眼泪?一想到这,陆珩就心如刀绞,一刻也坐不住了。

陆珩赫然站了起来,抬脚就朝外走。

“你去哪里?”王景华怒声道。

陆珩脚步一顿:“娘,我既然知晓了她的心思,此生就绝不会负她,她不能嫁给许嘉致,我也不会允许她嫁给许嘉致。”

他落下话,径直冲进了大雨之中,王景华大惊失色,指着陆珩的背影高声道:“快来人啊,快,给我拦住陆珩,给我拦住他!”

王府的侍卫们纷纷围上去,却没有任何人敢动手,陆珩大步朝外走,待终于有胆大的上前想要拦住陆珩,却被鬼影似的黄杞一脚踢出好几丈远。

大雨并不能挡住送亲队伍的脚步,从定王府到许府,要经过罗什街,汴京最著名的花楼宝香楼就在罗什街上,天虽然下着大雨,宝香楼的门前却是前所未有地热闹。

大门前人挤人,人潮甚至拦住了花轿的去路。

花轿被逼停了下来,有人高声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人都聚在这里?快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怎么样?嗯?

第43章

“你们不知道啊?三日前宝香楼就放出消息, 今日烟雨姑娘要趁女儿节的时候抛绣球, 谁若是夺了这绣球, 今晚就能和烟雨姑娘共度良宵, ”有人笑着回答, “吉时就要到了,烟雨姑娘就要抛绣球了, 大家正兴奋着呢。”

马背上的许嘉致脸色不大好看,他挥手让身边的人去开出一条路来, 然而, 人实在太多, 叫了半天也没人给他们的送亲队伍让路,许嘉致焦头烂额的。

他仰头朝宝香楼望去, 一眼就看到那烟雨姑娘就站在宝香楼的楼上,似乎觉察到许嘉致的目光, 烟雨姑娘笑盈盈地朝许嘉致望过来, 继而她将手里的绣球往空中一抛,那绣球不偏不倚地朝许嘉致砸过去,正巧砸在许嘉致的身上。

那些等着抢绣球的男子们齐齐蜂拥而上,一下子就将许嘉致围住了。

俊马受了惊, 发出嘶鸣之声, 前蹄高高扬起,重重放下,猛地踢在两名男子身上,一个滚出老远, 一个被踢得牙齿掉了好几颗,满嘴的血。

骏马驮着许嘉致,蓦地拔腿就往人群外冲,连着踢翻了好几个人。

场面更加混乱起来,混乱之中,有人悄悄拔出长刀,身影蓦地拔地而起,扬刀就朝花轿中人刺去,楼上的烟雨姑娘眉心一皱,危险之际,拔出发间的发簪,不留余地地刺向那黑衣刺客,发簪刺入那黑衣刺客的后脑,黑衣刺客蓦地从半空中坠落。

“砰——”黑衣刺客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杀人啦!死人啦!”

混乱之中,有人高声喊叫道。

那声音极为尖细,即便这稀里哗啦的雨声也挡不住那声音传进陆相时的耳膜,陆相时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撩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白芷和桂妈妈等人赶忙将陆相时扶出来,白芷道:“姑娘,有人要杀你,我们快走。”

白芷话音刚落,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射陆相时心脏,白芷瞳孔陡缩,下意识地往前一扑,陆相时被白芷扑倒,娇弱的身板滚进泥土里,然而那利箭却贯穿了白芷的肩膀。

鲜血飞溅,溅了陆相时满脸。

“白芷!”陆相时大叫。

数十个黑衣刺客冲上来,就在陆相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钻出十几个人来,那些人个个蒙着面纱,提剑与那些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

陆相时从泥泞里爬起来去扶白芷,与桂妈妈一起扶着白芷往混乱之外逃去,陆相时双手发颤,她将白芷扶到最近的医馆里,握住白芷的手:“你要坚持住,大夫,大夫你快过来啊,你快救救她,你快救救她。”

白芷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她痛得浑身哆嗦,望着陆相时道:“姑娘,他们要杀你,你快走,这里不安全,你快走,不要管我。”

大夫战战兢兢地上前给白芷治伤,陆相时安抚道:“白芷你别怕,这里是医馆,大夫会救你的,你没有伤在要害,你不会死的,你坚强些,一定要挺住。”

桂妈妈在门口大叫:“姑娘,姑娘,那些黑衣人追过来了!”

陆相时一惊,她松开白芷的手朝外跑去,一把将桂妈妈推进屋内:“妈妈好生照顾白芷,我去将他们引开。”

“姑娘不可!”桂妈妈声嘶力竭地喊道。

然而陆相时已经猛地关上了门,转身冲进了大雨之中,她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将身上厚重的礼服和头冠取下,随手丢在泥泞的路面上。

然而,她又如何跑得过那些武功高强的黑衣刺客,跑到临溪湖边的时候,长刀划破雨幕,带着凌冽的杀气朝陆相时砍去,眼看那长刀就要落到陆相时的身上,却被一把剑鞘堪堪截住。

陆相时赫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十三?”

千钧危难之下,陆珩悲喜交加,他还后怕得很,若是刚刚他晚来一步,陆相时就已经没命了,他伸手一把将陆相时搂进怀里,颤声道:“幸好你没事。”

他追上送亲的队伍,发现人死了好几个,大街上一片凌乱,就连许嘉致都不见了踪迹,送亲的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陆珩问了两个还能喘气的,这才追了上来。

幸好,还不算太迟。

陆相时落进他的怀里,雨水冲得他们浑身都湿漉漉的,她靠在陆珩的怀里,觉得自己终于能喘气了,眼泪混着雨水滚下来,她委屈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在,我在呢,”陆珩轻轻拍着她的肩,“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

黄杞已经与那些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这些黑衣刺客与上次在前户部尚书府上遇到的显然不是同一批,这批人身手更为厉害,黄杞一个人根本难以应付,数招之下,身上已经多出好几道伤口。

陆珩眉目凝重,也无余力与陆相时多言,他轻轻推开陆相时,叮嘱道:“你站到边上去,躲远一点,别看。”

陆相时紧张得浑身冒汗,眼眶猩红,不得已放开了陆珩的手。

她心头冰冷,雨幕之中,陆珩的手指从她的掌心划过,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头顿顿地难受。

陆珩回头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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