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妾(作者:恪非)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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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汉听了半晌的话,终于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嘴里哆哆嗦嗦的念叨:“甜甜,甜甜……你来了呀?让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田甜闻声,走过去,对上他那种枯瘦干瘪的脸,轻声应了声:“我来了。”
田老汉哎哟嗬地痛哭捂脸:“先才我又梦到你娘了,我骂我不是个东西,我知道我从前亏待了你,你现在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听到她娘,田甜眼里也有点儿怀念,不过倒是没把这怜惜分半点儿给她爹,因为自从她爹愿意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她心就已经死了。
她顺势接话,差点儿将田老汉气的半死:“当初娘死之前,也总爱梦见外祖,如今你梦到娘,说不准是她要来接你了。”
田老汉被她气的一口气儿差点儿没喘过来,咳得通响,田甜站在跟前也没给他搭把手任着他折腾。
过了好久,田老汉缓缓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恨我,恨我当初没拦着你后娘把你卖了。我承认我重男轻女,心里只有儿子只盼着他有出息而委屈了你。”
田甜不想跟他说这些东西,觉得没意思的很:“没事儿,反正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也不用担心别人掐我骂我,过得自由自在,比之前好多了。”
这话一出,马氏的脸色变得难看的厉害,她眼神恶毒目不转睛地盯着田甜的后脑勺。
田老汉摸索了一会儿,握住田甜的手,田甜略有些僵硬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忍着了:“过得好也就好,免得以后你娘见着我了来骂我。”说完,半是回味道:“说起你娘,我好想念她当初做的青团,你后娘手笨怎么也做不出她当年的味道。不如你去给我做一回吧。”
田甜笑了笑:“爹怎么不说我手笨,后娘做的不好,怎么能肯定我做的好?”
田老汉被她说的一窒,大掌阖上脸:“我知道你怨我,我只是想吃青团罢了,现在病重了恐怕不行了,一天天的更是想以前的味道想的紧,可惜你娘不在了,不过也好,待我以后下去找她,定能把那味儿吃个饱。”
田甜不喜欢他提起她娘。当年她虽然小,很多事情看不懂,但是还是有个印象。田甜她娘弥留之际,田老汉一连好几个晚上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可惜田甜她娘一个女子也不能做什么,只希望睁一眼闭一只眼莫让他嫌弃自己的女儿。
田甜站起来,看着躺在床上唉唉嚯嚯的田老汉,道:“你别哭了,也不要再念起我娘,我要吃什么我给你去做,你别总是用我娘俩牵扯我,若你真的对我娘有一丁点儿感情,就给她留个清净。”
话说,便将门帘一掀,穿过院子去了厨房。
马氏眼见这厨房亮了灯才骂骂咧咧道:“装什么装呢,现在有钱了硬气了敢对咋们这样说话了,谁求着她了这是。”
田老汉也一改病弱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你少说两句,当心被她听见。那公子除了说要咋们把丫头引回来还说了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难不成费了这么多功夫就让丫头回去看看我不成?”
马氏被他说的眼睛一缩,报警怀里的耀宗,指着他的鼻子:“就这些啦,剩下的他让咱别管,反正把这事做了他说再给咋们五百两银子,到时候这钱咱两一人一半,你的那部分想咋用咋用,我这部分得留给耀宗念书,听到没!”
田老汉看着他怀里胆怯没存在感的耀宗,心里冷哼了声儿气,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厨房里亮着一盏灯。
灶台上放着新鲜的艾草还有糯米粉,田甜总觉得哪儿不对,感觉什么都太顺了,好像一切都被人牵着引着似得。可她仔细想想,田老汉和马氏没这么大能耐,心里的提防稍稍卸了点儿。
这青团也是她娘教她做的,别人青团里只塞豆沙,可她家的还要塞炒香的黑芝麻和花生碎,这些东西在农家也是少有的东西,不过今儿倒是稀奇,田老汉都备着了。
田甜心想,他可还是那个自私劲儿没改,家里都破败的不像个样子了,还有闲钱买这些东西,不过这左右也同她没干系了,等今儿把事情弄完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来了。
青团刚做好,马氏便一脚踏进了厨房。
她尴尬的搓搓手,准备将田甜手里的盘子接过去:“来,我来帮你吧。”
田甜避开她,走出厨房:“不用。”
马氏脸色讪讪,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田老汉还是那样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见田甜过来才眯着眼伸出手去。
田甜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来,正回头转身,却发现那盘子被马氏端了过来。
她什么话也没说,将青团递到田老汉跟前:“你尝尝看是不是以前的味儿?”
田老汉伸出两根嶙峋的手指头,指甲壳里有一层黑色的泥浆,田甜看的脑门子只抽,忙说:“我喂你吧。”
田老汉点了点脑袋,张嘴,田甜顶着腥恶的臭气将青团喂了过去。
他嚼了嚼,感慨道:“是这个味儿。”
一连吃了好几个才摇了摇手,田甜将盘子放到一边儿,心里有些疑惑,瞧他吃东西的劲儿实在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看来他们又拖人找她回来待会儿又来找她要银子使了。
父女二人闲来搭了几句话,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田老汉的额上就冒了汗,觉得气儿也有些不顺,忙的说:“把窗户开开,怎么有点儿热啊。”
马氏脸色格外不对劲儿,将耀宗牵着火急火燎的往外跑:“我去开。”
田甜留意她的动作,只觉得今儿晚上她和田老汉两个人实在不对劲极了。没过多久,一回神看见田老汉躺在床上,扯开衣襟瞪大眼睛:“渴,拿水来。”
一声比一声儿低。
田甜忙去倒了水递到他手里,他一连喝了三碗茶,田甜坐在跟前儿问:“是不是刚才青团吃多了,胃里沉的难受?”
田老汉推开她:“不是,难受。”话罢,将手里的茶碗一掷,掰着床沿喉里直呕出黄水。
是苦胆汁。
田甜被吓得有些懵,腿脚发软:“这……这怎么了?”
田老汉脸色白的像纸张一样,身上的汗一层层的流,他握住田甜的胳膊,沁出来的汗冷的田甜打了个激灵。
他颤巍巍站起来:“肚子疼,难受。”
还没走几步,腿肚子一软,跌在地上,污秽不受控制的排了出来,屋里一时尽是恶臭味。
田甜就是再无知,也晓得他爹出事了,忙的去喊马氏:“后娘,赶快过来,爹他、出事了。”
马氏进门,脸色比睡在地上的田老汉还要可怕,耀宗没跟着她来,想必是睡了。她捏着自己的手颤抖地走过去,不敢靠太近,只是俯着身子询问:“老汉,你怎么、怎么了?”
都到了这一步,田老汉哪里还不能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可惜他大半天命儿都快没了,躺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的吓人的眼,手指头一直点着她:“你……你!”
马氏扯扯嘴皮子,双手紧握着:“我刚刚去哄耀宗睡觉了,老汉、你到底怎样了?”
田老汉孤立无援,只能转头去求田甜,“她……她!”
“毒!”
刚说了几个字,腿一蹬,便咽了气。
田甜瘫在地上,半晌没缓过劲儿。
马氏见他死后还瞪着眼睛,吓得不敢在屋里多留,一边往屋外跑,一边大声地吆喝道:“杀人了,田丫头毒死她亲爹了。”
零碎的话化成风往田甜的耳朵里钻,她全身流着冷汗,差点儿站不稳,夺门而出,欲拦住马氏:“我没有!”
马氏这一吆喝,屋舍左右的邻居都赶了出来,在屋外聚集着。
马氏见人多了,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在一起:“田丫头,我知道我有错,求求你绕我一命好不好,是你爹出的主意说把你框进来要银子,可你不能图省事准备把我和你爹给毒死吧!”
她哭的时候极丑,嗓门声儿又大,直接把田甜的辩解盖了下去:“求求你绕我一命,看在耀宗的份儿上别毒死我,老汉是你爹,即使他做的再错,也罪不致死吧!”
她一句一句把所有的嘴都往田甜身上推,田甜辩解道:“我没有,他是我爹,我要是恨他不回来就是,何苦大老远的跑回来给他下毒!”
马氏跪在地上,捶着腿:“这谁知道啊,反正啊我是亲眼看着你爹咽的气,丫头啊,你也是心狠,他是你爹,你说毒就毒,今儿不是我跑了出来,现在还有命儿吗?”
说完,连滚带爬往邻居身后一钻:“今儿我求求你们别走,不然这丫头非得把剩下的毒给我喂到嘴里去。我知道这些年我这个做后娘的亏待了你,但是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不是?”
在屋外看热闹的几个年长的老人在村里说话分量极重,见闹出这么大事,让几个胆大的汉子在屋内瞅了瞅。
那几人出来说,田老汉死的时候双眼瞪着,嘴里都是血沫子,还有腹泻的症状,应该是被下了毒。
田甜腿一软,呆愣愣的看着四周,最后盯着田家的那扇黑色的门扉。
原来这是一张早就布好的网,就在这儿等着她。
这时,为首的长者摸了摸胡子,沉吟道:“村里这么多年了都没发生这样的事,不如报官吧,让官家来审理。”
话语刚落,不顾田甜的挣扎,把她用麻绳一捆直接押送到了衙门。
一路上,田甜一直不停的说不停的落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我后娘诬陷我。”
没一个人理她,出村头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马车边儿的杜娘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杜娘子,求你帮我去找春十三,我被人冤枉了!”
杜娘子轻轻颔首,点了点头,挥挥帕子浅浅的笑了。
月上中梢,田甜被关进了牢里,周围是草木还有人排泄的污秽味道,她紧握着栅栏:“我没有做,我是冤枉的。”
一连喊了好久,没一个人理她。
直到她喊得声音都哑了,身后才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省省力气吧,进咋们这牢先得饿三天,煞煞威风,等你出去后再走个过程,罪啊就定下来了。”
田甜不服气:“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认我要找春十三,我要找叶知秋,他们不会让我不管的。”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牢里无声的哭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无助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进了这局,后面还得遭什么罪,反正左右被别人牵着线,她就像一只鳖,是生是死都是旁人的一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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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三天后,暮春的天终于晴了。
这三天里,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田甜,牢里只给她送了些清水,什么饭食都没送,弄得她没力气也没劲儿去折腾了,才将她带了出去。
这日的阳光很盛,刺的人睁不开眼,田甜被两个衙役拖了出去,扔到大堂把她押着跪下。
田甜跪在大堂中央,看着上头坐着的官老爷,声音没点儿精神头:“大人,不是我做的,这不关我的事。”
处理城中内务的是个白胖的中年男子,他眯着眼睛摇头晃头:“来这儿的都说没罪。”他一拍惊堂木,大厅内两边的衙役齐声高叫“升堂。”
厅内一时静可听落地针的声音,知县清了清嗓子:“在下可是田家庄田可喜之女田甜?”
田甜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奈何三天没进米粮半点儿力气都没了,有力无气道:“是。”
知县再问:“你后娘马氏状告你有毒杀亲父之嫌,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田甜跪在地上连爬了好几步:“不是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只问她一句,他是我生父,我为何要杀他?”
知县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对师爷道:“她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瞧她这个女娃娃也不似那般大凶大恶之人。”
师爷道:“大人您别忘了,人心隔着肚皮,杀人犯可不会把罪状写在脸上,更何况,这些年这种人伦惨事发生的还少了么?”
知县再拍一道惊堂木:“带死者妻子田马氏。”
马氏这几日过得也不好,一闭上眼就总感觉田老汉杵在她跟前要她还命来,她怕归怕却是一点儿都不后悔的。
当初田老汉得了银子从未想过要怎么样安置她跟耀宗,自己倒是泼洒着把银子整了个干净,如今她也看淡了,田老汉这样的人只能共贫穷,不可与富贵,如此这般还不如让他做了自己的垫脚石,给耀宗和她换个好奔头。
所以她一跪下来,挤出眼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青天大老爷请你为我们母子做个主儿吧,我知道这丫头向来记恨我和她爹,但我实在不敢想她居然连这种杀人投毒的事儿都做的出来!要不是那晚我跑的快,想必也没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