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大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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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羽说，这两年三国不再交战，但平静之下却暗流涌动，大楚国和云炎国都派了奸细潜入北离。
如今暂时解决了大楚的奸细，但他还要奉命去追查云炎奸细。
沐之也没理由再继续跟着高羽，只得在千袖城与他分道扬镳。
临行的前一日，高羽说要带沐之去一处地方，甚至还故作神秘地蒙住了沐之的眼睛。
沐之随他一路驾马而行，走了许久，才在一处地方落定。
她感觉身处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冬风凛冽呼啸。
他取下她眼睛上的蒙布，刹那间，一片磅礴苍茫的群山寒雪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脚下是一处山顶，视野之中只见群山巍峨起伏，连绵不绝，那山体上草绿叶黄，山顶上则覆满白雪，与那一望无际的广阔蓝天融合在一起，无比高远澄澈。
站在山顶上，沐之只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她的裙带随风扬起，像祈福的飘带，在空中簌簌飞舞。
她在现代时没有去过西藏，她猜，那西藏的神秘广阔，那大自然带给人类的巍峨神仰的感觉，大概就是眼前这模样吧。
她忍不住张开双臂，大声呐喊。
她扭头看向高羽，他的白袍在风中飘逸，他白皙的脸庞比山顶的寒雪还要纯粹，那神色亦像冰雪一样，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和平静，俯视着世间百态。
有那么一瞬间，沐之觉得他的神情，他穿着白袍的样子，实在高贵完美的不像人类，像是锦衣下凡的神仙。
“我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都喜欢打仗了，因为这世界实在有太多美景，拥有这万里山河，实在太过瘾了！”她忍不住说到。
“你喜欢吗？”高羽在她身后问到。
“什么？”她扭头看向他。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神色里带了异样的认真，“所以，这万里山河，你喜欢吗？”
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会把我当敌国奸细了吧？我可不是，你别职业敏感啊！”
他摇摇头，“归期城太小，不适合你。”
“那哪里适合我？难道皇宫吗？嫁给皇上，然后就能坐拥江山了？”她开玩笑说到，却发现他没有笑，脸上依然无比认真。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抱住胸前，戒备地看着他，“喂，你不会是看我有几分姿色，又有些脑子出主意，就想把我献进宫邀宠吧？”
他被她那做作的姿态弄得好笑，眼睛里涌出笑意。
他问：“许多女人都希望能入宫为妃，你不想吗？”
她不屑地摆摆手，“我才不要和别的女人抢男人呢，我要嫁人，势必要嫁一全心全意爱我之人，一个把怀抱只留给我一个人的人，一个不会为了权势和朝政而对我相敬如宾却少了几分真心自在的人，一个真正对我敞开心扉，也叫我能看清他的心扉的男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皇上原本有一后六妃，吟妃因犯上被打入冷宫，一个妃子因无德被打入冷宫，两个妃子病死，一个因父亲谋逆被诛连处死，皇后失踪了。”
“那还有一个妃子呢？”
“出逃了。”
沐之不由咧嘴，揉揉身上的一身鸡皮疙瘩，道：“这皇上明显克妻啊！”
高羽的眼神明显一愣，而后又有些无奈。
沐之开始在山顶上奔跑呐喊：
“高羽你瞧！我像不像一只风筝！要飞上天啦——”
他嘴角一直噙着笑意，看着她跑来跑的身影。
她跑了一会儿，突然跑回他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叫道：“你袖子里是不是还藏着彩纸呢？快拿出来让我瞧瞧，你喜欢红袖天醉楼哪个姑娘！”
他连忙将袖子扬起，高举着不叫她够着，佯怒道：“别闹。”
她不肯，跳起来伸手去够，他只得连连避让，却被她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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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归期城的时候，封城已经结束，据说还是没能抓到那个刺客。
沐之的小花米粉馆重新开张，大堂里又每日坐满了食客。她听食客们说，大楚的王上重伤病危，可能快不行了。
高羽开始给她写信，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笔锋锋利。他经常会在信中问她一些如何围剿刺客的事，她一一解答，同时附上一大堆话，絮絮叨叨地说她最近都干了什么，叶霄又煮了什么新酒，江鸣那小子自从开了荤，现在已经和隔壁的豆腐西施对上眼了。
他回她的信总是简短，但却会每次都告诉她，她上次出谋划策的方法如何好用，怎样击退了云炎的刺客，叫云炎皇帝吃了好几次大亏。
沐之很喜欢自己这个“远程军师”的身份，便更加用心地为他出主意。
一晃两个月时间过去，一连下了数场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粒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欢喜，原来这世间如此洁白。
这日，她正准备去找叶霄喝酒，却见大堂里的食客们纷纷放下筷子，朝门外跑去，像是被什么大事吸引了。
她也顺着众人看去，只闻远处后山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声响，隐约能听见人们的惊呼。
对于沐之这样闲得发慌的人来说，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她嘱咐了江铃一番，叫她别忘记收那些跑去看热闹的食客的钱，便顺着声音往后山去了。
许多人已经聚集在后山前，人人手里拿着砍刀和菜刀，神情十分恐惧。
“沐之？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危险！”叶霄对沐之说到，她这才发现叶霄竟带着一百多士兵也在此，神色皆十分紧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上前问。
叶霄摇头，“不知道，只是从早上开始，后山这就一直有巨大的声响，有百姓来报官，说远远地就看见山上的树剧烈晃动。”
她很惊讶，那后山上都是高耸入云的铁杉，能晃动铁杉的得是力气多大的东西啊。
“天呐！来了来了——”人群里发出惊叫。
沐之看去，只见一个黄色的身影从后山的林子里跳了出来，落定在雪地上。
那身影四蹄落地，摇头摆尾地甩去一身雪，仰天长啸一声——竟然是一头巨虎。
只不过这巨虎毛色枯黄，浑身脏兮兮的，虽然身形巨大，但却瘦得皮包骨，能清楚地看见身侧一道一道的肋骨。而且看它的鼻子，上面也干燥有红斑，应该是生病了。
巨虎打量着人群，姿态十分警戒，在看到士兵手里的弓箭时，立马发出了骇人的低吼，后腿微伏。
沐之瞬间看出这巨虎是准备进攻了，不禁朝围观的人群大喊：“别看了！快入城！它要进攻了！”
人群闻声惊叫，乌泱泱朝城里跑。
那巨虎却停止了进攻的姿态，愣在原地，动了动虎耳，然后开始不停地在空中闻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气味。
忽然，巨虎的目光落定在沐之身上，它顿了一下，随即撒开四蹄，没命地朝沐之狂奔而去。
江鸣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欲挡在沐之身前，却被那巨虎一爪拍飞。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巨虎猛地扑倒了沐之。
“完了完了！！”人群骇人大叫，却见那巨虎并未张口去咬沐之，竟像只猫猫狗狗似的，疯狂地将大脑袋往沐之怀里拱，不停地舔沐之的脸。
“这、这......这什么情况啊这？”沐之不停挣扎，躲避巨虎的舔舐。
她也不知道为何，在巨虎朝她冲过来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害怕。
她感觉这巨虎虽然身形巨大，但也不过是只大型的猫咪。
围观的人群已经看呆了，叶霄也拦住了欲上前进攻的士兵。
巨虎的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鸣，一双毛绒绒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沐之虽搞不清面前的状况，却莫名地觉得很难过。
见巨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她便回抱住巨虎的脑袋，巨虎发出长长的一声哀鸣，像是在埋怨，又像是无比思念。
她像摸一只猫咪那样摸摸巨虎的腮帮子，立马就看到巨虎嘴边有两个深深的血洞，露着红色的牙龈和腐肉，像是被人生生拔掉了獠牙。
“天啊......”她心疼地捧起巨虎的下巴，那巨虎竟也乖乖地由她拨弄。
只见巨虎口中，那獠牙被拔掉的地方已经化脓腐烂，两个血洞里全是脓水。
巨虎没了锋利的獠牙，只剩两颗小犬齿和一口短短的臼齿，沐之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知道这老虎为何这么瘦了，没了獠牙的老虎，只怕连只兔子都抓不住。
“你没有同伴吗，一直独自流浪吗？”她心疼地摸摸巨虎干枯卷曲的胡子，“你有名字吗？叫你‘喵喵’好不好？”
“叫‘大嗷’吧。”叶霄在一旁说到。
“‘大嗷’，嗷嗷大叫的嗷，不错，很符合老虎的身份。”她说到。
她发现这巨虎似乎很喜欢“大嗷”这个名字，便又试探地叫了一声：“大嗷？”
巨虎兴奋地甩甩头，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了毛发打结又干瘪的肚皮。
叶霄说，没有律法禁止百姓饲养猛兽，沐之便将大嗷养在了小花米粉馆里。又拿出从红袖天醉楼那胖子手里抢下的剩余一百多两黄金，拿出五两买下了小花米粉馆和周围八个大铺子宅院，一股脑儿地推倒了围墙，建起了一个堪比太守府大小的院子，叫大嗷能在其中撒欢小跑。
江鸣被大嗷一爪子拍得够呛，内伤有些严重，还在休息。沐之便亲自在院子里切肉，将牛肉切成脸盆大小，抛在空中，大嗷便跳起来接住肉，两口吞下。
多亏了那胖子的金子，沐之现在也算小富，便每天叫牛场宰一头牛来，切了喂给大嗷。
大嗷很快就胖了些，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瘦，但至少鼻头没有红斑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沐之还叫药铺开了草药，为大嗷牙洞去除腐肉，排尽脓水。
看着大夫战战兢兢为大嗷的牙肉挤脓水，大嗷疼得直流眼泪，沐之觉得心疼极了。
沐之还带着大嗷去后山的湖边洗澡，一会儿摸鱼，一会儿玩水，一人一虎非玩到天黑不可。大嗷也终于洗去了一身枯黄，毛色渐渐变得金黄，胸前雪白的毛发也显得愈发神气。
沐之实在意外会突然收获这样一头神兽，然而城里的百姓只对她说：瞧，沐姑娘花容月貌，连神兽都被姑娘吸引了呢！
虽然大嗷已无法打猎，但沐之还是时常带着它去后山玩，比起那小小的院落，这无边无际的自然才适合它。
赶着又一场大雪，沐之一大早喂饱了大嗷，翻身骑上虎背，一人一虎朝后山而去。
只是这次大嗷爬上了后山，却没有停下来在林中撒欢，而是载着沐之一路奔跑，一直穿过了林子。
“大嗷，怎么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拍拍大嗷的脊背，大嗷低鸣一声，继续专心致志地跑。
一大片空地出现在眼前，沐之从来都不知道穿过后山还有路。
只见一个人影站在空地中央，大嗷载着沐之在那人面前停下，那人上前摸摸大嗷的脑袋，冲沐之笑道：“沐之，还好吗？”
沐之十分惊讶眼前这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惊讶这古代人人束发，眼前这男人却顶着个光头。他口鼻方正，浓眉大眼，身形也十分高大，看着很正派的样子，不像奸佞之人。
她指指自己，“你认识我吗？”
“原本庄初说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还不信......沐之，我是哥哥，我是沐疾铮，记得吗？”沐疾铮走上前，很想伸手摸摸沐之的头，却还是忍住了。
沐之一愣，猜到大概是她魂穿进这副身体之前的事吧，毕竟这身体可不是她自己的，这人肯定是她这副躯体的哥哥，她只好道：“对不住，我的确忘记了许多事，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沐疾铮转过头，擦掉涌上的眼泪，努力对着沐之一笑，道：“没事，很多事情忘了才好......如果爹和大娘知道你如今这样，应该也会高兴的......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沐之蓦地觉得很心酸，哪怕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可看着那红红的眼眶，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悲伤，她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替这副身子做些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归期城里，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也许很多事我就慢慢想起来了。”
“归期城？”沐疾铮的脸色忽然一暗，冷笑道：“他可真是不计一切代价。”
“你说谁？”她问。
沐疾铮刚张嘴要说，却见沐之身后，一个身影由远及近。
“沐姑娘，叶大人叫你去太守府一趟，你怎么在这里？”江鸣叫到。
沐之回头挥挥手，应了一声，再转头的时候，却见沐疾铮已经轻功离去，只留下雪地上几个深深的脚印。
沐之看着那脚印，猜沐疾铮肯定在这雪地里站了很久吧。
“叶霄找我什么事？”她看着走近的江鸣问到，又道：“你身子还没好呢，干嘛跑这么远来找我，走，快回去休息。”
沐之骑上大嗷，江鸣在前面引路，二人一虎又往归期城的方向而去。
她忍不住回头望向沐疾铮方才出现的地方，却仍旧只能看到天地白茫茫一片，那脚印孤零零地落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