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重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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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入肌体，冷惊微掀开眼睑，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心口的灼热也几乎消失。他左右环视，没有看见宇夏，岸边有连根发丝十几，松烟墨眉皱了起来。
对方恐怕情况不妙！他的手指蜷缩起来。
但她的帮助为的也全是她的私心，他不必感激。脑中闪过零碎的记忆，她唱的那首童谣让他想起柳晶......给他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而当他失去利用价值，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在他快要冷死的时候离开。
一刻钟前......
将要冻死的人触到了热水，绷紧的弦很想放下来，但是她清楚不能。宇夏坐在温泉中，把绑头发的发带散开，倾下一片秀发。
她伸手接近发根，将头发一根一根地连根拔起。脑袋还算清醒，没有溺死在温柔泉里。
身子暖和以后，宇夏不敢停留，立刻上岸用内力烘干了衣服，盘腿坐下调息。
内力恢复了七七八八，宇夏蹲下伸手碰了碰冷惊微的脖子，有些温度了。刚要收回手，厚重的脚步声急进。
她微眯起眼，起身轻轻往外走，侧身隐在石壁口，看到肥头大耳、身披刚硬而稀疏的深褐色针毛的半兽人过来了。
来者不善！
宇夏眸光如电，手下暗器银光在熹微日光下闪过，在刺到猪人针毛上时却轻飘飘脱落。猪人血红的眼睛立刻看向暗器来处，空无一人。
宇夏心中大骇，见猪人重步走来，握紧了手中的剑，视线转向“享受”温泉的冷惊微，一咬牙，站出来使出攻击性极强的“剑霸天下”。
剑吟如龙，剑气纵横劈在猪人身上，猪人闷哼一声，血如雨下！宇夏再接再厉，与之交起手。
交手百招，汗水涔涔，她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大声：“师祖！师祖！”
冷惊微连个屁都不放。
猪人似乎不想误伤冷惊微，引着宇夏往外打。宇夏处于下风，只能被他牵着走。
真气扫荡，岸壁松动，石木坠落，引来早起的易山人。
“哪来的外乡人，能在猪人手上过这么多招！”抱着洗衣盆的大婶奇怪地问。
“是沐恩人的妻主.....”旁边的人凑上去解释。
“鸭子好算计啊，他真有福。”
“你家捐谁？”
“还能谁？只能胡子了。”
“胡子是你唯一的孙子啊！”
“那也没办法，男人又不能生娃，不比女娃有用......”
过了三百招，宇夏筋疲力尽，颊上被针毛划出一道血痕，黑衣遮住血迹斑斑。
猪人一拳击中宇夏的胸口。她猛地后退，很痛，却没有伤及肋骨。无人看见，衣内锁骨处的护身符闪烁神秘光泽。
围观人见宇夏没有喷血也没有倒地，脑中都升起一个问号：妈的，这是铁人吗？
猪人血目凶光大炙，再次攻了上去，却听到主人急切的喝令——“住手！”音落的瞬间，猪人如被定住一般，接着收回手脚。
神色慌乱的鸭子匆匆赶来，声音凌厉短促，“跟我走！”转过身，一道笔挺的黑色身影慢慢迎面走来。
鸭子脸色更难看了，终是弯下腰：“公子，我没管好猪人，对不住。”
冷惊微越过他，走向宇夏，上下打量，“你——还好吧？”
“死不了。”看到冷惊微的瞬间，她松了口气，“你没事了？”
冷惊微稍稍颔首，“走。”
不敢看冷惊微和宇夏，鸭子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想去撕碎他们。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活下来......
四天前，一个男人从山坡上滚到屋子的后院。他一眼就看出男子身上下了卫灵咒。如果他死在这块地方，会给易山人带来灾难。他只能把他背到房间，本来还愁着，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普通女人——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赶上门来的替死鬼！
他以为自己可以活得久一点，哪晓得变数来得这么快，转眼就要成为俎上之肉......
“徒孙儿，知道怎么下山吗？”
“记不确切了。”
冷惊微声音带了丝讥诮，“小废物。”
“能让废物照顾的人，嗯——”宇夏语犹未尽。
“连小废物都不如。”冷惊微接上，语态随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黄金色的小袋子，又从小袋子里掏出一个明显比袋子大的纹镜。柿蒂纹钮座，饰以羽人、卷云等，间有未知的铭文。
宇夏的脑中迅速划过在藏药阁石壁上看到的文字，与之是同一种文字！
“伸手。”
宇夏依言，指头刺痛，一滴血落到镜面，融入其中。纹镜悬于空中，冷惊微掐了个三山诀，镜面出现宇夏上山的画面。
看了一遍快进的上山路线，冷惊微收起纹镜。宇夏问出疑惑。
“黄金袋，圆光镜。”冷惊微边走边道。
“收纳天地的黄金袋？”宇夏道。
“不错。”冷惊微坦然道，“将一人的东西在圆光镜中炼化，就可以看到他的往事。”
宇夏身子一顿，眼睛黑亮透出希冀，如果把夜峑的东西炼化，就可以看到夜峑把阿容逮到哪去......
冷惊微眼角瞥到宇夏的面色，掀唇：“你想借用的话，有什么报酬呢？”
宇夏不意外对方看出自己的想法，干脆道：“师祖想要什么报酬？”
冷惊微想了想，道：“看我有何需要再说。”
”好。”宇夏应下。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盒，取出一些面脂涂在脸上和手上。这两天没涂都干得她起皮了。
“瞧不出徒孙儿还如此臭美，难怪香喷喷的。”冷惊微勾唇。
她算不上臭美吧，若不是干得难受，估计她也懒得涂，陪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帮我也涂上。”
听到冷惊微的要求，宇夏心中涌出一股诧异感，还是用两根手指取了面脂，放到冷惊微伸过来的手背上。冷惊微的手十分洁白，骨节清晰。
“师祖保养得不错啊。”宇夏感叹。
冷惊微把面脂在脸上抹开，“你要是被人伺候着日日涂脂按摩，皮肤也会很好的。”
闻言宇夏怀念起从前仆妇成群的日子。现在伺候的人虽然不少，但很不方便啊。
“多亏你昨晚以身供热，否则世上就少了一个美丈夫。”冷惊微嘴角微微扬起，稍稍歪头，“好人做到底，昨晚你何不脱光了？”
宇夏嘴角一抽，说得恳切，“那也太没安全感了。”
“怎么？你竟然担心师祖会对你不轨？”冷惊微挑眉，语调散漫。“没有没有。”宇夏一口否认，“万一有人进来——我还是要脸要命的。”脑子里闪过什么，宇夏容色浮上一抹玩味，“师祖怎么知道赤身相拥取暖效果更好？”
“常识。”
“莫不是师祖与军中的汉子袒裎取暖过？”宇夏邪邪道。
冷惊微神情敷衍，“军中汉子糙皮厚肉的，想给我取暖的那也是温香软玉。”
宇夏心中呸了下。
冷惊微眸光轻动，眼底泛着清冷，询问道：“你可知‘前定’？”
“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宇夏娓娓道来。
“有关玄术的。”
“我想想。”
宇夏思索半晌，道：“我记得看日师给夏容测命的时候好像说‘一命换一命，万物皆前定’什么的。周伯说他有一双一重灵眼。”
冷惊微眯起眼，一重因果.....
宇夏没有打扰思考中的师祖，直到他再次开口：“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女子曾想给我取暖。”
“不知是谁？”她提高了警惕。
冷惊微说出了名字。
“奇怪，沐简清怎么会到易山来？”听到答案，宇夏诧异却并不感到违和。沐简清七岁为贵妃挡下毒酒，十岁梦永颐郡涝灾，此类气运之事不胜枚举。
“因为‘前定’。”
“‘前定’是什么？”宇夏抿唇。
“知道的话我还会问你吗？”冷惊微道，“我只是从圆光镜中看到沐简清在和被称为‘前定’的东西对话，‘前定’知道我在哪里。”
“听起来像是子灵。”宇夏顿了顿，看了一眼睫毛微动的冷惊微，继续道，“子灵可以预知前定之事。它被供养在桃木内，主人斋戒后向它进行占卜，一月可以占一次。”
冷惊微沉默了一会儿，“就借用你的子灵作为回报吧。”
“师祖如果想占卜的话就拿着我的手书去吧。”能尽快还了人情还是不错的，宇夏虽想问冷惊微还淘到了什么宝，但又担心被对方嘲回来，便换了个话题：“这美人送抱，师祖怎么忍心逃之夭夭？”她笑得随意，眼眸幽深。
莫非......恐女？
“别有目的的投怀送抱，不了结她已经是我手下留人。”冷惊微口吻平淡。
走了一刻钟余，到达山脚，一个黑衣劲装人已经在等着。
黑衣人拱手将一封信送上，“主上。”然后意有所指地盯着宇夏。
宇夏瞥了黑衣人一眼，便往旁边走开两步。
冷惊微将信看完后便化灰了，“告诉他，我会亲自去一趟。去吧。”黑衣人纵身上马离去。
什么事值得冷惊微亲自去处理？宇夏刚要告辞，冷惊微勾唇道：“咱们可以共行一程了。”
“你也要去颍州？”宇夏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