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怀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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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伊清枝揉了揉眼睛，透过垂挂的纱帐，可以看见外面阳光明媚，洒满了整个寝殿，似乎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转头，却没有看见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上面整洁如初，应当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
她本来还想抱着他的脖颈撒撒娇的，结果居然醒晚了。
一炷香之后，她穿戴好了衣裙，推门而出，打算去庖屋给魔尊做点好吃的，却在路上碰到一个消失了几天的人。
伊清枝看着眼前的紫衣女人，眉头一蹙，问道：“岚鸢，这几日你去哪了？”
说实话，她确实有所怀疑，翡翠谷的情报泄露是否和眼前人有关。
岚鸢神色平淡，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道：“回禀左护法，属下偶然听到一些蛇族情报，于是这几日便去探查了，事出紧急，未能及时相告，还望见谅。”
“什么情报？”
“一些机密线索，待会属下会亲自禀告给尊主。”
“....”
呵，就是说她没资格听？
伊清枝浅浅一笑，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反正最后魔尊都会转述给她的，于是，又道：“岚鸢，你知不知道，翡翠谷的情报被人泄露了，尊主很生气，到处都在找那个叛徒。”
无论岚鸢有没有背叛魔界，她都想明确的警告一番，毕竟与蛇谋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省得一步错步步错，终究还是会祸及魔界。
岚鸢似乎有些惊讶，道：“那还真是不幸，看来这么重要的情报，还是被人窃取了去。如果属下没记错，这件事是交给了你负责吧？往后可得小心，别再犯这种错误了，不然岂不是耽误了尊主的计划。”
她发现，这个女人倒是越来越锋芒毕露了，话里藏刀，还说的这般凛然大义。
伊清枝不禁冷笑一声，道：“一开始确实是我负责，但后来尊主改口了，要与我一同筹备，所以你的意思是.....尊主也办事不利？更何况，这件事情除了妖皇和白兰女帝，知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这几日你在哪？与其话里有话，不如祈祷一下，你的情报是有用的，否则.....我会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将你送入慎刑司。”
岚鸢美眸微瞪，被衣袖遮掩的手猛地攥紧，道：“你！”
“不管你有没有背叛魔界，我都想提醒一下，不要妄想从一个野心蓬勃的人手中，获得可与之相较的利益。你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交易时，却无法想象，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暗藏玄机，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轻易毁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她并没有挑明这个人是谁，但如果岚鸢真的去找了他，应当能听懂其中之意。
岚鸢眼底划过一丝怅然若失，但还未待她看清，就被一抹而去，又恢复如初，道：“呵，你这是已经确定了？即便是没有证据，也要这样轻易的下结论，认为我出卖了魔界？”
“没有，我只是接下了调查内奸的命令，而你恰巧有嫌疑，所以浅浅警告一下罢了。况且，任何事情等它完全败露之时，就已经晚了。只有傻子才会真正相信那个人，他的狠厉手段，千百年来众人有目共睹，这么多与他交易的人，有几个是存活至今的？”
“…..”
岚鸢低下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清枝就这样看着她，内心一言难尽，只希望她有听进去一点。哪怕还未有证据，但同为女人，她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强。
——眼神越是淡定从容，毫无破绽，那颗怀疑的种子就越是容易萌芽。
可片刻之后，岚鸢却突然间轻笑起来，再抬起头时，眼底已经带上了探究，道：“灼月，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变了很多。若是换作以前的你，定然不会说那么多的话，而且.....你似乎重新‘活’了起来，莫非真是因为如此，尊主才会对你格外关注？”
伊清枝神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人总是会变的，不可能始终如一。”
岚鸢走上前，眼眸微眯，就这样与她四目相对，道：“你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证据。既然如此，我也提醒一下你，就算裹着一层外壳，你也无法真正伪装成任何一个人，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旁人的一生，你的眼神会出卖自己。”
“哦，那又如何？尊主都不在意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说的。我即便不是‘她’，但如今也是魔界左护法，拥有同等的权利和地位，只要你的罪名成立，我就可以把你关入慎刑司。”
岚鸢眉头一蹙，似乎是有些惊诧，道：“什么意思？”
伊清枝沉默片刻，才反应过来，她问的应该是‘尊主都不在意’的这句话。于是，好心解释道：“就是，尊主知晓这件事，所以根本对我造不成威胁。”
“呵，原来如此。尊主根本就不是对‘灼月’感兴趣，而是对你.....真是稀奇了，我还以为，他会将你丢去万尸坑。”
“行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和你聊他，也没有丝毫意义。无论你有没有背叛魔界，都不如去想想我方才说的话，就当作是一种警醒，别日后为了一点妒忌心，又或是小恩小惠，就丢失了自己，从而深陷泥潭。”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白衣女子离去的背影，岚鸢紧咬贝齿，随后甩出一记风刃，将身旁的树横腰砍断，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
虽然知道此番会被怀疑，但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直白，差点让她以为…..事情已经败露了。
不过幸好，她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只要讲好托词，就不会那么容易败露。
“.....”
半晌沉默，她又想起来方才那人说的话，眉眼顿时变得锋利起来。
自己原本是想转移话题，让她惊慌失措的，但没想到....却知道了这样一件事。
——她根本就不是‘灼月’，而尊主也默认了她的身份。
想到这，她心里的妒忌就愈发难以控制，与蛇谋利，陷入泥潭又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这些也只不过是前路的垫脚石。
岚鸢伸出手，摸了摸袖中蛊盒，眼底的阴戾才缓缓褪去，平复好情绪后，迈步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那些只言片语的劝告，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她。
只要她苦心谋划，想要的东西，就一定是她的。
*
庖屋。
一段小插曲之后，伊清枝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手中揉面糊的速度也慢了些。
即便没问出什么来，但她还是将岚鸢当作了第一怀疑对象。
她最讨厌的，就是女生之间的斗争，每次都躲得远远的。可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现在深陷其中？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岚鸢若是真的与虺阴做了交易，千万不要是因为自己的嫉妒心，才背叛了魔界，否则就实在是太儿戏了。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将一旁的食材清洗好，就开始生火烤面糊，随后，逐渐沉浸其中，动作也干净利落了很多。
一炷香后，一盘章鱼小丸子新鲜出炉，她连忙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下一秒，简直幸福感爆棚！
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迷人的气息，她以前在小吃街经常当作夜宵，可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真是让人....感动至极！
她将章鱼小丸子放进膳食盒里，就去找魔尊了，希望他尝过之后，别再说这个是奇怪的美食。
*
水月殿。
竹影婆娑，鸟雀低语。窗前两人执棋对坐，一派静谧祥和，唯有清脆的落子声此起彼伏。风起绡动，上面的远山黛影身姿影绰，此处犹如山涧隐室。
棋盘上黑白交错，可见二人已经对弈已久，胜负早已分明。
缔京渊将手中的黑棋放入瓮中，揉了揉眉心，道：“是本尊败了。真是不明白，你为何每回都要对弈一局，是太过清闲了？”
温鉴婴轻笑一声，将棋局收好，道：“算上今日，阁下已经输了五百二十回了，看来百年不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缔京渊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目光略显阴沉，道：“呵，本尊可没如你一般的雅兴，整日在寝殿内端着个棋盘，倒是很少出去走动，也不怕四肢退化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用那么古怪的词，温鉴婴眉头一挑，道：“四肢退化？阁下居然还会有这般评价，莫非....是和‘她’学的？”
“你管的太多了。”他淡淡的应道。
虽然他未提到只言片语，但温鉴婴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往日沉静的面庞此时却有些微妙，笑道：“实话实说，阁下是不是很中意她，你们二人已经表明心迹了？”
缔京渊不轻不重的搁下杯盏，语气不和道：“温鉴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何要如此关心这件事，难道又是你的难测棋局在作祟？”
“没有，感情这种事情，难测棋局可强求不来。只不过....确实一条月老的红线牵连着你们，实在是四界奇观，毕竟阁下清心寡欲数千年，如今竟然情窦初开了，换做谁都会很关心的。”
“......”
缔京渊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真的觉得很疲倦，道：“没空与你废话，方才那盘棋也下了，你该说正事了罢？”
见他并不想挑起这种有关情爱的话题，温鉴婴也只好到此为止，转而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们，才能将虺炽这枚关键棋子带出来。如今狐族已经联盟了各个领域，达成了讨伐蛇族的共识，这样一来，万事俱备，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一举铲除虺阴这颗毒瘤。”
缔京渊眉头一蹙，问道：“什么时候？”
温鉴婴沉吟片刻，绀青色的眼眸此时有些难以捉摸，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反正时机将近，不必再继续潜伏了。”
“好，既然你已经计划清楚，那本尊也不多过问了。届时，虺阴便交给魔界，其余之事，你自己处理好便可。”
听此，温鉴婴目光清醇甘和，道：“不愧是魔界领主，做事就是狠厉果断，出类拔萃，实在是令人佩服。”
“呵，漂亮话倒是好听。”
“并不是客套话。莫非在阁下眼中，本座不算是一个知心好友？”
“.....”
见眼前的玄衣男人沉默不语，神情一片冷然，温鉴婴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是让人伤心。魔界领主薄情寡义，名副其实。”
“跟你做朋友，代价太沉重了，本尊负担不起。若是你有一日，可以不再带着心谋算计的来谈话，或许我们二人真的有可能成为挚友。”说完，放下手中杯盏，便站起身离开了寝殿。
魔尊走后，宫殿再次变得寂静下来，温鉴婴一贯平和的神色，此时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随后，转头看向窗外的竹林，微风轻拂，便传来树叶摇晃的清脆响声，他伸出手，一片青绿的竹叶落至掌心，又任由其飘落在地。
若是有一日，蛇族可灭，曾经的大仇已报，说不定.....他真的可以不带着任何心机谋算的与人接触，就像魔尊所说的一般。
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在毁掉虺阴之后，成王败寇，世间至理，到了如今这一步，无论放不放手，都没有丝毫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