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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生死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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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万籁俱寂,东方即将破晓,淡乌色的天还有几颗星星闪烁,昨夜似乎又下了小雨,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屋檐而下,本是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却有人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伊清枝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高大的玄衣男人坐在床榻边,此时剑眉紧蹙,深邃的眼眸有些冷峻,不似平常般温和。

她头脑昏沉,打了个哈欠,问道:“现在还这么早,尊主你怎么.....?”

“蛊国昨晚发生动乱,事态紧急,温鉴婴已经动身前去了,你也快些起身,即刻便出发。”

伊清枝顿时被惊醒,连忙下了床榻,走到木施前穿戴衣裙,一边问道:“这么突然?莫非是白纹造知道了自己孤立无援,所以提前展开计划了?”

缔京渊面色阴沉,道:“并不全然,背后还有旁人操控。但具体的情况暂不知晓,还得亲自前去查看一番。不过,听说很多人都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互相厮杀啃咬,硝烟弥漫。”

“如此邪乎?定是虺阴在背后作祟,我们快去看看!”

*

半个时辰后,她与魔尊终于抵达蛊国边境的一个小封国,只见外城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炙热的烈焰于四处乱窜,浓烟扑鼻,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一个个身体残缺的人嘶杀在一起,如同不知苦痛一般,迎着凌空乱飞的箭矢。

“尊主,他们好像尸傀....”

就是先前在黄金森林看见的那种,面目全非,四肢都可以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仅仅一眼,便让人背脊发凉。

缔京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目一凛,道:“的确是尸傀。”说完,与她一同落在城墙之上,在狂风翻卷的旌旗旁,有一个身着红紫劲装的女人,发丝被高高束起,此时正猎猎飞舞,身姿绰约。

伊清枝一眼便认出了这人。

——姬明月。

她凌厉美艳的凤眼微眯,看着半空之上被锁链捆绑着的几人,手中的玉雪戟止不住的作响,似乎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而在姬明月的不远处,妖皇凭身而立,轻薄的面纱遮住了半张面容,云缎锦袍随风飘舞,孤冷出尘,如沐春风,与周围的尸山血海格格不入,整个人看上去纤尘不染。

此时,他那双绀青色的眼眸带着些许阴沉,有一种死寂般的冷怒。

伊清枝觉得,好像来的有点晚了,这里早已经历了一场浩劫,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就在她思索之际,苍穹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道:“姬明月,你看见眼前这般景象....是不是很心痛?呵....我本不想将局面变得如此僵持,只可惜....你竟然敢毁诺!既然是你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她循声望去,便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上,面目狰狞,周身烈火漫天,宛如人间厉鬼。

虽然他卸去了伪装,声音也变了,但还是能从身形上隐约看出,此人正是‘白纹造’。

姬明月冷哼一声,道:“仅凭几个人质,就想要威胁我,你还是太过于天真。”

话音刚落,被捆绑在半空中的一个黑衣女人喊道:“女帝陛下!不必管我,他早已暗中联络了蛇族,外城的那些行尸走肉,皆出自虺阴的手笔!与其跟他废话,不如早点将他斩首示众,结束这场动乱!”

伊清枝眉头一蹙,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确是像先前与‘白纹造’接线的那个黑衣女人,自己还与她交过手。

看来事情败露后,她没能及时撤离,被‘白纹造’抓走了。而另外几个人质,应当也是参与了此番行动的人,皆被施了酷刑,身上伤痕累累。

伊清枝转头看向魔尊,问道:“他果真是伪装成蛊国二皇子,可事实上,却是蝎族的人。”

缔京渊微微颔首,道:“略有耳闻,原本的身份是蝎族的太子,名为楚尧。百年前毒王之位争夺失败后,蝎氏一族就被流放了,他定是心有不甘,才会出此下策,潜伏在蛊国之境。”

“嗯。”

这边,楚尧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讽刺,道:“都道白兰女帝姬明月,是一个冷酷薄情,为了稳住权势不择手段,甚至当年蜀国动乱,自己的亲妹妹死于非命,也依旧不闻不问,任由那谋权篡位之人活了数年。如今苦难当头,你也要为了所谓的女帝威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下属被折磨致死?”顿了顿,看向黑衣女人,又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在你的身边,侍奉了数十年了吧?”

姬明月沉默不语,可衣袖之下,一双手已经紧紧相攥,哪怕沥出丝丝鲜血,她也未曾松手。心乱如麻,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钻进骨肉灵脉之中,又逐渐蔓延至全身。

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冷厉,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企图理智的对待这件事,却似乎毫无作用。

楚尧手中运起灵力,数不清的风刃就围绕在那被捆绑的人质面前,稍有不慎,就会被切割的皮开肉绽。

见她沉默不语,楚尧笑道:“没关系,我如今四面楚歌,早已没有了反抗你的能力,但杀了她们泄愤,不过是轻而易举。凌迟处死罢了,你作为一国女帝,权倾朝野,这种小场面应当见怪不怪了吧?”

姬明月心里一惊,瞥了眼不远处的温鉴婴,得到了一个眼神后,才出声道:“天真,你死了,蝎氏一族就能活?若今日你真敢这样做,我会让妖皇下令,即刻铲除蝎族,你此番举动只会沦为笑话。”

听此,楚尧仰天大笑,竟让人心悚不已,随后道:“流放之地如此荒芜,蝎族苦苦挣扎数百年,早已了无希望,曾经也并不是没有求助过妖皇,却从未得到回应。既然这样,与其整日臣服于一个无所作为的王,不如反其道而行,与蛇族为伍又何妨!”

温鉴婴眉头一蹙,道:“荒唐!你将蝎氏一族全部转移至蛇族领域?”

“哦?看来你已经去查看过了,发现我的族人都已不见了踪影。不愧是妖皇,心思就是透彻,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若是当年你能出手相救,也不至于今日多一个敌人,昏庸无能,碌碌无为,这样的统治终究会被虺阴推翻,你又何必垂死挣扎。”

温鉴婴一贯毫无波澜的神情,此时却有些冷峭,眸若寒冰,道:“世事无常,你认为任何的事情只需要看表面?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妖族的太子,关心的皆是自身的利益,你从未站在更广阔的天地去看待整个四界,竟然也敢来评判本座的功绩。与其在这里困兽犹斗,不如早点弃暗投明,别到了后悔的时候,才知道回头已晚。”

“呵,你就这么肯定,狐族就是正义的一方?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让族人能活下去,不必再受任何人的奴役,这样看来,你才是那个处心积虑的恶鬼。”

温鉴婴轻嗤一声,眼底带上了些怜悯,道:“那你就在泥潭愈陷愈深罢,待日后虺阴将你的族人全部虐杀,或者是做成尸傀,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祝你好运。”

楚尧似乎被他这副态度激怒了,布满血丝的眼眸如残阳般殷红,道:“既然如此,那这场动乱就到此为止吧!”说完,手中灵力微动,数道风刃更加靠近人质,甚至已经将她们的衣摆切得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姬明月喊道:“住手!”

听到她的声音后,楚尧的动作果真停了下来,嘲讽道:“不舍得?若真想让我放过她们。你就跪下,好好的忏悔。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这样做了呢?呵呵。”

温鉴婴神情有些愠怒,道:“楚尧,你不要得寸进尺。况且,依照当时的交易,你也一样没有兑现承诺,水灵珠至今为止也未曾见到,你还敢说得如此大义凌然。”

“那又如何?现在不是你们和我谈条件,若是我不满意,我现在就杀了她们。”

伊清枝拉了拉魔尊的衣袖,低声道:“楚尧应当是还不知道水灵珠在妖皇的掌控中,眼前形势如此紧张,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缔京渊的眼眸宛如化不开的浓墨,似古井无波,道:“不必,这个是姬明月与他之间的恩怨冲突,要她自己解决。本尊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引出那背后之人。”

“难道是虺阴?你与妖皇之间有计划?”

“是,方才楚尧也亲口承认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他求助了蛇族。故而,这番动乱一定有他从中作梗。只不过....以他的心性绝不会露面,很可能会用其他的方式,来窥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伊清枝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见她这般模样,缔京渊叹了口气,道:“傻。你不妨想想,虺阴既然把蛇族界域转移到了过去,这才隐匿了起来,而眼前发生的是当今事,他若是想看见,是不是应该另辟蹊径?”

她这才反应过来,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虺阴会用光阴方镜,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默默的观察这里?”

听到这,缔京渊才微微颔首,夸赞道:“总算聪明一回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有些疑惑,道:“所以呢?尊主,你到底需要干嘛啊?”

“昨日温鉴婴派人去连夜查看,发现光阴方镜千年前就被拿走了,至于为何没被发现.....说来也好笑。本来是有幻镜监视那里的一举一动,所有影像都可以隔空传显,但却被人动了手脚,导致百年间都是同一个画面,却偏偏没人怀疑过。”

“.....”

所以,相当于监控失灵!?

——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缔京渊转过头,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道:“所以,温鉴婴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难测棋局也总有失算的一日。依本尊看,与其将所有力量和谋计交给一个身外之物,不如好好淬炼自身,方为正道。”

“尊主说得对!”

沉默片刻,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道:“所以....尊主,你到底需要干嘛啊?你还是没说。”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莫非是和妖皇的秘密商议,连她都不能告诉的那种?

缔京渊难得一愣,才发觉自己竟然没讲正事,于是转而说道:“待虺阴出现后,就用镇魂剑直接击碎光阴方镜。”

伊清枝眨了眨眼,道:“这么简单粗暴?”

“是,但需要把握时机,姑且试试看罢。即便是无法完全击碎,能破坏一点也足矣。”

“嗯嗯,尊主加油!”

这边,姬明月还在与楚尧还在对峙,二人互不相让,硝烟四起,而外城的尸傀有些已经爬了上来,庆幸的是,又被蛊国的士兵推了下去,暂时还可以抵挡。

眼看耗费的时间越来越多,楚尧冷笑一声,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两个人说我一个,就很有道理了?罢了,简直是白费口舌,反正今日我也没想活着回去,便与她们同归于尽吧!”说着,催动风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臂,惨叫声骤起,令人心惊胆战。

伊清枝看着空中四溅的鲜血,瞬间瞪大了双眼,脸色煞白,竟感到有些眩晕。

他并不是干碎利落的将那人的手臂砍断,而是用风刃一片片的切了下来,场面血腥至极,倒是很符合他口中的‘凌迟处死’。

缔京渊眉头一蹙,一只手抬起,绕过了她的脖颈,轻轻的覆上了她的双眼,道:“不用看,也不必去听,就不会害怕。”说完,似乎要施法隔绝声音,却被白衣女子阻止了。

她摇了摇头,道:“我确实不想看,但是却想听这里的局势。”

见此,缔京渊也收回了指尖的灵力,没有再说什么。

若是再不做些什么,那些风刃就只会把她们切成碎片,姬明月哑然失色,目光与那个黑衣女人遥遥相望,只见她虽然狼狈,却依旧浅浅一笑,张了张口,似乎是说了什么。

姬明月看着她的口型,轻易的就辨认出了那三个字:杀了他——

衣袖之下,姬明月攥紧的手微微颤抖,她明白自己应该杀了楚尧,引诱出虺阴,才能进行接下来的行动。可是....不管旁人怎么看,这世间哪会有真正断情绝爱之人?更何况,还是在身侧侍奉了数十年的人,说不在乎根本就不可能。

见无人阻止他,楚尧便感觉更加舒畅,看着眼前暴虐的场面,他的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道:“真可怜.....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道:“够了,你适可而止。不就是痛恨我毁诺,没有帮助你们蝎氏一族吗?你若是要我跪,我答应便是。”

话音刚落,便见她撩开前袍,干净利落的跪了下去,即便地上皆是碎石瓦砾,将膝盖硌得生疼,她的神色也未曾变过半分,目光直直的落在楚尧身上,道:“只希望你能放过她们。”

伊清枝听到了动静,于是将魔尊的手拉下了一点,露出一双眼睛看去,只见那个向来高傲盛气的白兰女帝,竟然真的跪了下去,狂风将她的发丝吹得翻卷,露出白皙的脖颈,一对红翡翠金珠耳环在朝阳下熠熠生辉,虽是这般姿态,却依旧美艳绰约,宛如谪仙神女。

温鉴婴似乎也没料到她会有这番举动,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一使轻云诀便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拉起她的手臂,道:“月儿,是本座不好,你快起来。至于他....马上就会灰飞烟灭。”说完,掌中便幻化出了难测棋局,黑白双子微动,似乎是要重新开盘。

姬明月摁住他的手,道:“难测棋局一旦成型,怎么能随意更改?温鉴婴你疯了!这些是白兰国的臣民,朕自会解决,不必你出手!”

对别人不用敬称,却对他用,这明显是一种警告。温鉴婴眼眸微眯,与她四目相对许久,最终还是苦涩一笑,松开了手,转头掩去了那一抹落寞。

楚尧仰天大笑,双眼都带上了几分病态的疯狂,道:“有趣!真是有趣!看来世人对你传闻,也并不都是真的。”顿了顿,又道:“不过,都是我多想了,你可是权势滔天的白兰女帝,即便是跪下,也依旧是那么高高在上,真是令人嫉妒,所以....我更加生气了。”

姬明月看着她,目光有些阴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尧笑容逐渐有些诡异,随后缓缓说道:“还不明白?就是说....我要毁诺!”说完,风刃终于毫不犹豫的肆虐,将人质切了个粉碎,场面触目惊心,如同人间炼狱。

姬明月瞳孔猛然一震,紧接着心口刺痛,指尖发颤,她仿佛不受控制的便想冲过去,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揽在怀里,动弹不得。

温鉴婴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哑声道:“别过去!你会死的!”

可惜,她根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挣扎着,却毫无用处,最终看着那些从空中掉落的血块,眼泪无声流下,道:“青璇......!”

那个黑衣女人,名叫青璇,是她的贴身影卫,在身侧侍奉了数十年,情同手足,今日却死得如此悲惨。

她心中的恨意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想要将那些人吞噬殆尽,剥皮剔骨!

既然眼前已经没有了顾虑,温鉴婴抱着怀中的女人,柔声安慰着,却忽然给缔京渊传了个眼神。

下一刻,缔京渊掌中运起魔息,只见一道黑雾破地而出,直接笼罩了不远处的整个宫殿,将楚尧穿心而过,斩断经脉。

一切事情仿佛尘埃落地,但顷刻,忽闻雷声乍起,熟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只听见那人说道:“真是一场好戏,姬明月,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如此失态的模样,但依旧很美。”

伊清枝:“.....”

她发现,虺阴这个人....是真的不挑啊,谁都想撩。

姬明月眼尾猩红,道:“虺阴,我要杀了你!”说完,推开了面前的男人,捡起一旁的玉雪戟,仿佛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温鉴婴再次拦在她面前,道:“先前本座施展难测棋局,你敢大义凛然的斥责,怎么到了自己,就变成当局者迷了?你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就想杀了他吗,实在是天真至极,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姬明月:“.....”

她喘着气,眼底是浓厚的哀伤,迟迟不能散去。但显然是听进去了一番话,没有再动作。

虺阴果真是用了光阴方镜,声音虚无缥缈,似乎无处无在,根本寻不到踪迹。片刻后,他道:“温鉴婴,许久不见,今日这份大礼你喜欢吗?”

温鉴婴神色冷淡,道:“滚。”

“呵,你怎么和那魔界领主越来越像了,连神情都一模一样,不愧是经常待在一起的两人。”

看着眼前这番尸山血海的模样,即便是温鉴婴平时再喜欢挖苦人,也不想与虺阴多言了。于是,干脆直接施展难测棋局,往后瞥了一眼,道:“带上了吗?镇魂剑。”

缔京渊微微颔首,便幻化出一把通体黝黑的宝剑,执在手中。

伊清枝见状,也明白等下要做什么,连忙脚步一挪,躲到了魔尊的后面,也以免等下虺阴偷袭她,害他分心。

那边,虺阴嗤笑一声,道:“你们这是在.....摆队形?是要给本王跳舞吗?”

缔京渊眉头一蹙,再也受不了他,声音不觉间早已挟霜裹雪,道:“虺阴,本尊劝你不要再说话,小心等下一张嘴被劈成两半。”

“哦?那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温鉴婴修长的手指划过难测棋局,只见一抹微光闪烁,整个棋盘都变得熠熠生辉,如火焰般逐渐笼罩天地,如梦似幻,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周围的山脉河川变幻,眼前逐渐是一片悬崖环峙,折绉奇兀。

他抬手,执起一枚白棋,缓缓地落在某一处,反转乾坤,离合有位,阴阳相生,这便是难测棋局的妙处,随着天地山河方位的改变,光阴方镜的确切位置也显露了出来。

——在东方,朝阳升起之处,有一片缥缈的虚无。

见状,缔京渊出手利落的拔出镇魂剑,只见刀刃泛起一道冷光,划破长空,剑气如虹,便要劈开那一片虚无。

虺阴也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却已经来不及合上光阴方镜,于是眼眸微敛,手中运起灵力,往这边甩出一记风刃,竟是直直向着姬明月,

她此时神情恍惚,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走出来,待真正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便已经要穿透她的胸膛——!

温鉴婴见状,抽出了一部分灵力,化作一道屏障,替她挡下了这记风刃。可这样一来,难测棋局便不再稳定,只见天地猛然变幻,原本空无一物的东方却多出了一座山脉,遮住了半边虚无。

镇魂剑势如破竹,随着一道巨大的响声,将余下的半边光阴方镜击碎,刹时间,时空混沌,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从天而降,化作流火,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伊清枝探出个头,道:“尊主,虺阴真是狡猾,竟然一眼就察觉到了姬明月的失神,分明是料到了....妖皇会救她。不过,还是击碎了半边的光阴方镜,也不算一无所获。”

她本以为魔尊会回应些什么,可良久,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抬头看着天上的流火,绣着金纹妖兽的衣袍随风翻卷,身躯凛凛。

“尊主....?你怎么了?”伊清枝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道。

缔京渊转过身,此时,那双眼眸如幽昙般深沉,带着些令人难以捉摸的复杂,这种变化,让她感到有些陌生,不禁瞪大了双眼。

突然,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身后有流火落下,激起一片火海,顿时翻涌起滚滚尘土,她抬手遮挡双眼,隐约看见他银色的发尾在风中猎猎飞舞,潇洒俊逸。

“尊主,我们离远一点好不好?这里有点危险。”

缔京渊看着她,伸手撩开她额侧凌乱的发丝,道:“那些流火是从天而降的,你又怎知它会落在哪里?所以待在这里也一样,况且,有本尊在也伤不到你。”

伊清枝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于是放下手,道:“好吧,但是....你刚才在想什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本尊在想,原来你也知道温鉴婴一定会去救她。”

“啊?什么意思?”

缔京渊血眸微敛,淡淡道:“先前本尊和你说过,待妖界动乱之时,会将你留在魔界,是怕你变成虺阴威胁的把柄,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伊清枝一愣,随后点点头,道:“你是想说,如果我不小心被虺阴挟持,你我就会变成方才妖皇与姬明月的那般境地?”

“是。倘若只是用你威胁本尊也就罢了,可要是换作魔界苍生,就不仅仅是像方才那般简单了。”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若失,道:“本尊不想你受伤,才会出此下策。若是换作从前,定当是无所畏惧。或许那邪物说得对,本尊如今早已有了破绽。”

伊清枝心头一颤,忽然有点难受,道:“别这样!是我不该急着反驳你,其实….待在魔界也挺好的,可以每天看看话本,然后找挽烟聊天,真的没关系的!”

缔京渊沉默片刻,目光依旧是浓云翻滚,若有所思,随后沉声道:“世事无常,虺阴诡计多端,不知又会有何对策。本尊提前予你知晓,身为一界领主,有许多责任与无奈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在千百万魔族生灵的面前,权衡利弊后,可能会做出让你失望的选择,只希望....你不会怪罪本尊。”

伊清枝:“......”

什么意思?

见白衣女子不说话,缔京渊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但是,待本尊交接好一切事情后,便会自断经脉来九泉之下陪你。”

“???”

啊!?

伊清枝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思是.....若是虺阴用她的命来要挟,在权衡利弊后,他会选择魔界千百万生灵,而不是她。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于是,她说道:“好,但自断经脉没必要,中元节的时候多给我烧点纸钱就行。你可是一界领主,还有那么多事务等着你处理,你要是身死下九泉陪我,那和抛弃了魔族子民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想....成为史书上的妖女。”

而且,说不定死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穿回去了。

缔京渊:“......”

“总之,你别想那么多还未发生的事,也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所以....能不能开心一点?不然连带着我也会难过的。”

缔京渊看了她半晌,似乎是没忍住,突然间轻笑一声,道:“伊清枝。”

刹时间,她呼吸一滞,道:“啊!?怎么了?”

——为什么要叫她的全名!?

他抬起手,揽住白衣女子的腰肢,轻轻往前一带,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骤然拉进,直至气息交融,才缓缓开口道:“本尊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般的女人,贪吃又嗜睡,可偏偏....有时又机灵的很。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从一开始,才无法狠下心来真的责罚你。”

“可是你却狠得下心来骂我!当时在黄金森林,就总是说我是废物。”

“.....”

见他哽住了,伊清枝笑出了声,道:“嘿嘿,开个玩笑。不过....你是不是第一眼见我,就知道我不是‘灼月’了啊?”

缔京渊眉头一挑,道:“第一眼?”

“就是你出关的时候啊,我就是那个时候附身而来的,当时下面跪着密密麻麻的魔使,我觉得有点吓人!”

“当时没看出来,但却有所感知。”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道:“你知道本尊出关的时候,自己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吗?”

伊清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听此,缔京渊抵唇轻笑,道:“回去画给你看。”

“.....好。”

她怎么记得,当时自己好像没什么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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