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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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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木秀问王留行,今日为何说那些话,王留行仍旧不回应,只道早些歇息。

尽管,他迎面撞上李尤时,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一蹦三跳的李尤看着王留行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踏进萧木秀的屋子。今日那位小姑娘安慰她时,说药谷曾被人恶意压价、造谣,看来萧木秀这位谷主要撑起整个大家庭,不一定像看起来这般是个温柔女子罢了。

李尤正琢磨着该如何帮王留行,却被招呼着吃饭。

山谷之中,最常见的莫过于野菜,煮上一碗白粥,便是一顿饭。唯有过年之时,大家才会宰杀鸡鸭。

李尤的嘴被占着,一时间说不了什么话,有也只是“好吃”、“这是什么”之类。

萧木秀许久未见有人将白粥野菜吃得如此开心,打趣道:“这一路上,老白可是苦待你了?”

她忙不迭地摇头,将白粥从鼓鼓囊囊的脸颊送入胃袋后道:“他待我可好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有地瓜和野果,就给我吃。后来进城了,给我买糖葫芦,还有聚萃阁的点心,梅花汤饼,各种各样的肉,我都担心将他吃穷了,但是他却说会带我去京城第一楼吃古董羹呢。”

“是吗?”萧木秀面带淡淡微笑道:“原以为他一向对吃不讲究,果腹即可。”

他确实对吃不讲究,赶路时三口两口塞下干粮拌溪水便算吃饭,但他会为她摘野果子吃。所以待她,可谓是用心了。

故此,不论他是内疚还是情爱,她都不在乎。这是她喜欢的人,也是这世上顶好的人,除非他亲口说讨厌她,否则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

而萧木秀并未将劝阻之话说出口,她记得白应留说李尤孩子心性,恐怕什么都忘了。眼下看来,并非如此。且今日这孩子明里是哭闹,暗里是说白应留的好话,见他的屋子被拆,亦不哭不闹地央求与萧木秀同住,只为不让白应留上山。

恐怕,白应留想划定李尤的人生走向,反被影响了,也未可知。她猜的没错,白应留确实受了影响。

他用干粮随便对付一顿,待雨停之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教书先生的房前。为何而来,他说不清,或许当真因着清闲。

不过,他在房前踟蹰,并不知该说什么。房内烛光摇曳,似是有二人把酒对谈。这世间总是这样,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却太多。

他敛眸,欲转身离去,却被人喊住:“黑娃?”

来人衣着朴素,一如他脸上的笑,只是多少带了些局促不安。

“阿庆?”

随着白应留说这句话,阿庆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一拳捶在他身上,又痛得甩甩手道:“你小子还记得我啊,每次都这样,回来都不说一声。”

白应留笑笑,不知作何回应,屋内人听到声响,倒急忙出了门道:“黑娃子,可是黑娃子?”

白应留尚未应下,便听破空声倏忽而来,他将掌心挡在阿庆额前,呼吸之间便抓住飞来暗器。

正是阿庆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之时,又一声响打灭房内烛光。白应留转头,屋内二位老人方行至房前,他们的视线尚未从熄灭的烛台上离去,便被忽然插进门框的刀声震得腿软,互相搀扶亦踉跄不已。

长生刀!

刀长六尺四寸,刀尖立地便如许多女子一般高,笔直的刀身上刻着祥云图纹,刀柄上的缠绳还有因他是左利手而磨掉的痕迹。

白应留蹙眉,拔刀瞬间喝道:“阿庆!带先生们进门!”

阿庆被这变故搞得手足无措,大脑空白时听到这一命令,左脚绊右脚倒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连忙带二位先生回了屋子。

先生颤颤巍巍地指着白应留道:“留黑娃子一个人……”

他想问,无人帮他,可行否?

尚未问完,刀尖相碰声骇得他们立刻关门。阿庆吞着口水,以背抵在门口,却又被撞门的巨响吓得连连拉着两位老人后退。

巨响同样引起周围屋舍的注意,他们或开门或推窗,见白应留一脚抵在门边,正是弓步对抗迎面而来的黑衣男子。

男子头戴以金丝线拧成三股的抹额,五官端正,却杀意凛然。

“风无暇。”

“白应留,我倒要看看,可怕的是你还是长生刀。”

“买主是谁?”

风无暇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白应留目光倏然凌厉,双臂紧握刀柄用力,将风无暇顶了出去。

四周围观之人越聚越多,却不敢靠近,尤其是刀剑将石块铺成的地劈出一道道裂纹时,他们多躲进屋内,只开个窗缝偷偷观战。

与此同时,报信的人气喘吁吁地趴在萧木秀院门的木栅上,大喊道:“木秀谷主!不好了!”

萧木秀与李尤方洗过碗,听得这一呼喊,急忙出屋问:“发生何事?”

“黑子和黑子打起来了!”

“谁和谁?”

报信人指着来的方向道:“黑皮肤白衣裳的男的,好像是白应留来着,和一个白皮肤黑衣裳的人打起来了!两个都拿着那种长剑!不对,是长刀!反正老厉害了!”

李尤听到拿着刀的白应留,便紧张地抓着萧木秀的衣袖,看其蹙眉问:“可知为何?”

“不知道哇,听见声儿的时候就已经打起来了,还把咱的地劈地这一块儿那一块儿的。”

“备上天网与弓箭,随我一道去看。”

“那俩人看着老厉害了,咱们这水平,弓箭射不住啊,再给咱们告发私囤弓箭……”

“换火炮。”

“好好好,叫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天网与火炮?

李尤看着萧木秀云淡风轻地说着这般话,一时间心头震动不已。弓箭容易造,民间禁箭多禁不住,故此私藏弓箭这事是民不举官不究。若是恐有人告发……难道萧木秀的意思是依山势向二人撒网,再往他们身上扔火炮?

那肯定谁也活不了!

他们果然认为,白应留是个瘟神!

二话不说,她松开紧握衣袖的手,便急匆匆地向方才来人所指的方向跑去。

尽管她对药谷并不熟悉,然而打斗声在山谷中传得甚远,循声而去,她亦能找到二人。

远远望去,只在幻境中看过的长生刀时不时反着寒光,刀刀霸道凌厉,使得对面人逐渐不敌。她只看得懂对面人逐渐后退,却不知会不会有陷阱或绝地反击,一颗心便提在嗓子眼处。

直至白应留的长刀以劈下之势停在那人额上,刀风已将那人抹额劈断,她才松了口气。

可又是一声巨响,烟雾蓦然四起,神秘人处于烟雾之中,应是要逃,不料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欲将他与白应留困在其中。

火药!

一个激灵蹿向李尤的天灵盖,她大喊道:“不要!”

白应留欲劈断从天而至的大网时,被这一声惊呼分了神,待他回神之际,大网已经将他盖住。而比网困得更紧的,是李尤的双臂。

烟雾散尽,她一双大眼睛微现泪光,语气焦急地仰头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此时头披绳网的白应留无言以对,他看着已经逃掉的风无暇,以及纷纷出门围观的谷民,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这场对决,他已经输了。

但他还是道:“我没事。”

李尤眉头并未舒展,因她看到有人举着铁锹和火把围来,一圈一圈,不一会儿,四周皆是目光戒备之人。

她心中七上八下,遂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中的泪亦随之震落。

“求求你们不要杀他,不要拿火炮轰他,他是个好人,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你们。”她向一个方向说完,又双膝为脚地打圈,连连叩拜道:“是我们扰了这里清净,我们会走,求求你们不要杀他,求求了。”

谷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王留行与萧木秀并肩而立,负手道:“她这次似是真哭了。”

萧木秀道:“可她知晓火炮作何用处,如若不是老白与她亲密无间,事事告知,那便是危险之人了。”

谷民倒是未想这么多,有人夜袭,他们做一些防备,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尽管这男子看似是今日修理学堂的小工,这女子是那个家道中落的可怜人,但终究是不知根知底的大魔头白应留,也是本该知根知底的黑娃。真是纠结,真是不知该不该放。他们望向款款而至的萧木秀,待她做决定。

萧木秀走至李尤面前,蹲下身,换了淡淡笑道:“白应留与火炮颇有渊源,我自然不会将此物用于他身。”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尤茫然抬头道:“啊?”

萧木秀见状失笑,掏出帕子为她擦泪,将她扶起。

方才躲进屋的两位老人,在阿庆的搀扶下,纷纷嚷道:“没事了!没事了!还是上次找事的人,都散了吧!都散了!”

阿庆亮出在屋中捡起的暗器道:“就是那波人!刚刚用这个打我和先生,黑娃是帮忙的!”

那暗器只有拇指大小,却长得像一个布满刺的海胆,惹得众人议论开来。

原来药谷附近有一条大河,沿河走几十里后会汇入海洋。药谷曾有人入海捞牡蛎之类的中药材,与附近渔民相处算是融洽。

但有一日,有人向逍遥王进献一株硕大的珊瑚,说是从药谷捞出的。药谷的名声传入京城,多有药铺自这里定药,一笔笔单子助他们走出疫病之后的困顿。这事传至渔民耳中,向药谷讨要捞珊瑚的秘诀,却无人告知。渔民以为大家在装傻,便针对去往海岸的药谷人,甚则时不时约架。

白应留在众人的帮助下逃脱绳网,忧心忡忡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事?”

王留行抢先无奈道:“说也无法,药谷不知道那珊瑚如何自海底捞出,却得到了真金白银的好处。让谁讲,谁能讲清?木秀告诉你又如何?莫非真屠了人家满村不成?相隔几十里,这点儿矛盾,倒也不碍大事。”

“不是,捞珊瑚确实有秘诀……”

李尤看着白应留为难的表情,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又是他干的好事?

她旋即抓着他的手臂,眼睛在未流尽的泪珠中显得更亮道:“啊!对了!你是王爷面前的红人,珊瑚如何捞,他一定告诉你了对不对!”

众人深觉此言有理,于是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先生与阿庆亦道:“王爷当真告诉过你?”

“是。”白应留离开李尤焦急的目光,将自己的目光迎向众人,却下意识反握她的手道:“将石头套进网中去捞,或是以铁网沉入海底,待珊瑚在铁网中长成,收网即可。”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下海去捞,亦非捞鱼那般。原是如此费时费力费运气的活儿,怪不得能入王爷的法眼。

“要不……你随我们一道儿,去跟人解释解释?这有疙瘩在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二人尚未看清是谁提的建议,白应留便应了下来。

先生抚须大笑道:“好好好,正所谓祸兮福所倚啊,那明日,你们几个随黑娃去和人解释解释,再捞一波牡蛎、乌贼骨什么的回来。”

众人道好,便在议论声中散了。

此时,方才趁水摸鱼提议的萧别离显现,一脸笑意道:“不错啊小骗子,够机灵的。”

李尤紧紧依偎在白应留身旁,仍旧是一副惧怕模样。

先生旁的老人惊喜道:“萧娃子!你也回来了!正巧,我们说备上点儿酒去找黑娃子吃,还怕他嫌弃我们这老头子,你来了刚好!”

萧别离一边应好,一边小声问白应留道:“刚刚那是谁啊?我追半天没追上。”

“风无暇。”

“嚯,剑中贵公子对战嗜血魔头。”萧别离本是看热闹的语气,转而又觉不对,“风无暇不是要与秦寒霜对决?此时不练剑,来寻你作甚?还是说,他自觉会死在秦寒霜手下,所以想知道你与他自己,到底谁更厉害?”

“应没有这么复杂。”白应留指了指额头道:“他似乎是天机阁的人。”

“有人买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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