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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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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应留心中自是颠七倒八的,不须开口,便能看出。

“情爱之事本就不能一概而论,何时你说出口的话令你安心,再求我帮忙吧。”

萧木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他们打算住多久。

白应留犹豫道:“兴许住不了多久,我似乎更想带她去京城定居,毕竟从前答应她,带她去京城第一楼吃古董羹,兴许新鲜劲一过,她都忘了。”

萧木秀轻笑道:“我竟不知,你也有如此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一面。”

白应留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一面,或许因着,他只能决定自己做什么,无法强求李尤做什么,却又想将心中好的东西都给她。即便,这种好,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而李尤此时方写下自己姓甚名谁,家中遭遇何故,有何长处,是否欲在药谷定居等。

王留行问:“你不知是否要于此地长居?”

“对。”李尤点头道:“我只是想见一见白应留认识的人,在他住过的地方呆一呆,我想在他的回忆里填满我,然后他想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不论他跑到天涯海角,都忘不掉我。”

王留行蹙眉,一副深思模样。

李尤不知王留行一直都是这般板着脸的模样,还是自己这般动机不纯,有染药谷的干净,便与他套近乎道:“王大哥,药谷的名字都是和药有关吗?你的名字很像王不留行籽。”

“不是都和药有关,不过,我是王不留行籽。”

李尤被他盯得发毛,便小心翼翼地问:“额……那你用这个名字,有何深意?”

“因为木秀多用王不留行籽压耳穴,我希望多一个她能时常想起我的契机。”

李尤突然噤声,但她与王留行的对视证明,此时无声胜有声。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呐。

果不其然,二人确认过眼神后,王留行便安排李尤与白应留相邻而住。

住所虽是在山谷的低处,屋内除了石床土灶之外一无所有,李尤却觉得异常满足,便同意住在这里。

白应留却道:“我住山上就行。”

李尤委屈道:“你若住山上,那我也住山上。世间万物皆晓得趋利避害,山上一定比这里更好,你定是想偷偷背着我享福。”

白应留语塞,只得先让她随王留行去考辨药。

她再三道不准住山上,否则她也跟上山后,方随王留行上坡。

一路上,王留行摇头道:“不知白大哥会不会想揍你一顿。”

“装过头了?”

“有些。”

“那换个路子?就是怕你不会帮我。”

“好处?”

“旁的我不敢夸下海口,至少可以让木秀谷主每次看到王不留行籽时,真的都能想到你。”

“成交。”

“这便成交?原来你是胸有大志却毫无成果啊。”

王留行冷笑道:“你也好不到哪里,我赌你不知为何白大哥不愿住在药谷。”

“为何?”

“曾经白大哥离开药谷多年,归来便逢谷中疫病,疫病之后,他与孩童一道放许愿灯祈愿,灯却落至山上引起大火,免不了引起诸多埋怨。何况他的传闻又多又杂,不了解之人心生戒备也是理所当然。且于他而言,药谷是其母仙去之处,难免触景伤情。山上不同,山上是他习武长大之处,感情颇深。”

言之有理,于李尤而言,三河湾中最美好的时刻,也不过是爹娘与她围坐一起吃饭说笑。而今思及三河湾,唯有冷冷清清的院子、揪心的唢呐与虎视眈眈的眼睛。

“回神,进去应试。”

“哦。”

李尤不得不回神应试,毕竟木屋内大大小小的人见生人入内,皆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尤其是因着,她这身绸缎衣裳,可不似以往来谋生之人。

众目睽睽之下,王留行道李尤家中原是医家,有户籍为证,因父母双亡,便投奔此处。她已登过名录,此时来考辨药,若是不行,便与孩子们一起学习。若是尚可,便可上山采药或留谷炮炙药材,早早分得几分银钱。

先生了然,欲说什么,却说不出什么。王留行疑惑转头,发现李尤不知何时红了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先生,我的学识不够,若是考得不好,能不能别赶我走,给我一口饭吃?”

先生道:“先考,考不好了可以学。”

好样的,不去唱戏都可惜了。王留行无语,便清嗓子示意她差不多得了。

谁料她被这嗓子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掉泪道:“我考,考不好我可以学。王大哥求你别赶我走,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学过药,也当真不知道那人是白应留,我不是和他一伙的。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家中独女,父母双亡后,姨丈要将我卖给员外家做小妾,不从便往死里打我。因着白应留救了我,还带我来这里谋生,我方以为他是好人。他只道这里是他的家乡,人杰地灵,我便随他来了,我不是坏人。”

王留行一向镇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崩坏,尤其是先生大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好小子,我说都是谁在传黑娃子坏话,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习课的学生们尚未见过王留行的表情如此丰富,纷纷在一旁起哄。还有小姑娘扶李尤起身,小声道:“阿尤姑娘别怕,我爹爹认识白应留,说他打小心眼就不坏,只是嘴笨一点。外面的人就是喜欢说胡话,为了压药谷的药价还说过我们的药不好呢。”

李尤抹抹眼泪,连连称是。

此时的白应留不知这边发生何事,他将马车上的衣物首饰搬进李尤的石屋,将自带的被褥铺在石床上。

巡视一周发现一处漏雨,便披上蓑衣,从自己那间屋上拆下木板、瓦片、泥灰,以修补这屋空缺。

他这叮叮当当引起旁人注意,不过有萧木秀伫立一旁,旁人还以为这是专门修屋顶的小工,只道:“学堂也漏雨了。”

萧木秀微笑颔首,索性令白应留拆了这间屋子,去修补学堂。

二人行至学堂时,恰逢下学,迎面而来一个少年扭扭捏捏地问:“木秀谷主,你知道白应留大叔在哪儿吗?”

白应留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逐渐接受自己升为叔辈的事实。

萧木秀看着白应留的神色变化,轻轻一笑,问:“何事?”

“木秀谷主,您也知道,我该提亲了,就……家里有好几个凳子,人是衣裳马是鞍,想问,能不能换件绸子衣裳?”

李尤耳尖地捕捉到那边声音,硬从小姑娘群中挤出道:“能能能,他肯定会换的,若是有桌子就更好了……对吧?白……叔……大好人?”

王留行至茫然的白应留身旁问:“你不想揍她一顿吗?”

李尤垂首,绞手道:“王大哥,不怪我误会你,都怪你总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萧木秀轻轻揽着她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了?”

李尤垂首道:“方才在来的路上,王大哥说我若是好人,白叔便不会救我,我与他定然都是歹人。我怕大家都这么觉得,便哭了起来。有个小姑娘安慰我,我很感激她,就说回头挑个首饰送她。她说一定很贵重,承受不起。我道如今山穷水尽,衣裳首饰还不如铁锅木盆,我给她一套衣裳,她给我一口锅就好。于是便有许多姑娘问我,能不能换,我便应了。”

王留行忍着屁股痛道:“我只说外面风言风语许多,并未说过白大哥不是好人。”

“可你说白叔与木秀谷主是青梅竹马,却又不娶她,不是好男人。”

萧木秀蹙眉问:“你当真同她这般说?”

王留行不知这唱的是哪出,亦不知回是或不是,便梗着脖子不作回应。只是脖颈的青筋显示他气得不轻,倒有了几分少年模样。

萧木秀叹息着对李尤轻声道:“青梅竹马并非定亲,日后我同你详谈,眼下当真要将衣裳首饰换锅换盆?”

不知为何,白应留仿佛能看到下一刻,李尤便会变成小赖皮一般道:“先解决燃眉之急,反正换完了,你也会给我买,对不对?”

然而小赖皮只是乖巧点头,“是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换吧。”见怪不怪的白应留拍拍李尤的小脑袋,而后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飞身直上房顶,寻找漏雨之处,偶尔抬头,看着一群小姑娘热热闹闹地往那山谷低处而去。

待他修好房顶回到石屋时,原本空荡荡的屋子有了几分人气,满当当的箱子却只剩下未洗的白衣,以及李尤换来的粗布麻衣与外裤。

当然,还有她舍不得送人的粉色袄子与兔毛银钗。

她十分雀跃道:“我考得可好了,可以上山采药,也可以在谷中炮炙药材,不过上山还是穿外裤方便。”

白应留归整换来的东西道:“他们倒对你没有戒备。”

“因为你和木秀谷主待我好,他们便觉得我是好人了。”

“我待你好,他们便想救你于水火吧。”

“不是的。”她摇头道:“今日里的教药先生便很维护你,还有那个安慰我的小姑娘也在维护你。”

他记得教药先生,那时他分不清金银花与断肠草,想通过尝味道而区分,可是将先生吓了一跳。后来先生道,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天赋所在,并非生在药谷便要认药采药,指不定他也会像栖凤山上的侠客一般,成为药谷的保护神。

如果他成为神,恐怕也是瘟神。

“你是不是,不记得他们了?”李尤沮丧道:“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忘记我?”

他顿住动作,透过窗子看雨停后的山谷道:“我记得他们,但我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只会带来不幸。”

“照你所说,母亲生下孩儿后,便将他扔掉好了。毕竟怀胎生产,有人肚皮会长出斑纹,有人会一直漏尿,有人还会因此丧命,这可是天大的不幸。那小小的家伙却未为母亲做过什么,反而一直拖累母亲。”

他想起与母亲在这里的时光,便问:“不是吗?”

李尤见他眼神,便知他心想。

“若她觉得你是累赘,早就把你扔了,像我爹不要我一样。”

白应留此时只觉自己拙口笨舌,无法回应,便转开话道:“这些衣物,是我帮你洗,还是你自己洗?”

“你帮我洗。”

“小姑娘家家,真能说得出口。”白应留蓦然发觉,站在这里的不是幼时的他了,便道:“我又不是你娘亲,自己洗。”

她噘嘴问:“那你问我作甚?”

他哪里知道,如今许多行为,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但他还是松手道:“我闲。”

“你闲便帮我洗嘛。”

正好,白应留好好和她掰扯掰扯这件事。

“我与你男女有别,且非亲非故的,我洗你的衣裳,让旁人怎么想?”

她底气十足道:“你是我的家仆。”

“……他们大多人皆认识我。”

“所以呢?”

“……你不是还和他们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对哦,忘记了。”她蹙眉眨了眨眼睛,“我说过我要被姨丈卖给员外家做小妾,然后为你所救。那洗衣物之事,便说你垂涎我的美色吧。小心点,别被人看到了,否则要被当成淫贼了。别人还会说,就知道白应留不会有这么好心。”

白应留有些心累,不想继续掰扯地道:“我回栖凤山时,帮你带到山上洗。”

“好呀。”

白应留真的输了,他长叹一口气,用一件他的薄斗篷,将所有衣裳裹在一起。

眼看他要迈出房门,她抓住他的衣角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住在栖凤山,不然我就去山上找你。这间屋子给你住,我与木秀谷主住在一起。眼下我要去木秀谷主那里蹭饭了,你若不想一起,我不勉强你。你想做什么就自便,但你若不住在这里,我不许。”

这事,他不敢应下,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自顾自地行至房门口,又回首道:“不过你既不让我乱讲话,兴许也是在乎大家的看法,既然在乎,去解释一下也好,说不定也有人在乎你为他们做过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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