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叫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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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镇。
位于省城的几百里之外，是有名的商贾必经之地，时值冬春交替的季节，七分寒冷的微风伴着三分春天的温暖拂过行人的面庞。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窜过十几个身影。
一群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神色焦急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王五，他们还在那边是吧？”领头的是个身材稍微壮实些的孩子，他比同龄人稍微高出一点，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这个小“帮会”的头头。
被唤作王五的小孩儿抹了把眼泪，狠狠地点头，只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被人胖揍了一番。
“他奶奶个腿儿的，敢揍老子兄弟，兄弟们都给我跑快点，别让他们溜了！”壮实孩子怒道，其他孩子皆是加快了脚步。
路边的一个本地人认识这帮孩子，于是出声道：“汤家老大，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
“西街那帮兔崽子敢找事儿，这场子我们得找回来！”
原来这青阳镇有两条主街，当地人习惯称呼为东西两街，汤姓少年一行人就是东街长大的孩子，他们和西街的人十分不对付，经常发生争斗。
西街。
两伙人对峙。
“李思贤，你敢动我们东街的人，活腻了是吧！”
被称作李思贤的孩子是个衣着光鲜的，一看就是家境殷实，此时被人挑衅却是不怒，反而笑道：“汤唐，你自己问问那小子干了些什么吧。”
一听这话汤唐愣神儿，扭头看向被打的王五，后者偏过头不敢和他对视。
“哼，他拿了人家东西，就是该打！”李思贤冷哼一声说道，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香囊。
“怎么回事，王五，他说的是真的吗？”汤唐有些憋屈，方才的怒意有些无处可去的感觉。
“我...我是想给我阿妹添些饰品...”王五扭捏道，他家是来镇里给大户人家做工为生的，家境比本地孩子要贫寒的多，见多了镇上孩子的优渥生活，难免动些心思。
汤唐哑口无言，这么说来理亏在他们这边，但又看见李思贤那似笑非笑的欠揍表情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混蛋，老子不管这些，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兄弟们给我揍他！”
两伙人本来平日就积怨颇深，这其中也有家庭背景的影响，比如汤家和李家是生意上的对手，这份敌对感无形间影响了下一代。
这处空荡的街角少有人往来，于是成了他们孩子打架斗殴的场所。
两边人大打出手，皆是些孩子的拳脚，乱斗自不必说。
不一会儿，汤唐这边落了下风。
“该死，李思贤你带了多少人！”汤唐脸上肿了，衣服也滚落了不少灰尘，此时的他被三个人围在中间，挨了不少拳脚。
李思贤坐在石墩子上，旁观着这一切，一把小扇翩翩扇动，颇有运筹帷幄之姿。
“对付你这有勇无谋之辈，自然要做足了准备。”
汤唐心中一凉，这次是他莽撞了，中了对方的陷阱。
愣神间，一拳已经直扑他面门。
来不及躲了！汤唐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咻——
“啊！”
预料中的拳头非但没有落在他脸上，反而一声惨叫在他面前响起。
睁眼一看，那欲殴打他的孩子捂着额头退到一边。
紧接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李思贤带来的西街孩子都痛苦地满地打滚，李思贤脸色大变，和汤唐一样看向街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只见一身形单薄的孩子背着竹篓，右手拄着木制拐杖，左手里颠了颠随地可见的小碎石石子，她左半边脸被白布条遮盖住系在脑后，正好挡住了她的左眼，身着洗退了色的破布衣。
唯独露着的那只眼睛古井无波，淡漠地注视着他们。
“是你！”
李思贤罕见的露出怒容，方才那潇洒的姿态消失不见。
“范六！”
汤唐喊出了她的名字，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
名为范六的女孩一言不发，看了看惨烈“战场”，目光最后落在李思贤身上，这才开口。
“我回来时看见你家阿姐了，她正在找你回家吃饭，差不多快要到这边了。”范六的声音稚气未脱，却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淡漠。
李思贤脸色一变，算算时间还真的到中午了，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一想起家里人又发现他带着人出来打架斗殴很可能禁他三天的足，想想就可怕。
“我们走，今天就放过你们。”
西街的孩子很快就离开了这里，走的时候皆是躲避着范六，像是有什么洪荒野兽一般。
从以往的教训中他们都知道这个小个子有多么的不好惹。
东街的孩子也搀扶着聚在一起，不少人衣服都撕破了，想到家里人斥责的样子就一阵恐惧，甚至免不了一顿“小锅炖豆腐”。
“多亏了你啊，老六！”汤唐没心没肺地凑了上来，范六点了点头便离去，一步一拐，她的右腿不方便于是只能拄着拐杖行动。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纪不到十岁的孩子。
汤唐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里，回忆起和对方初始的一幕幕，其实她并不叫范六，但是问到名字势对方并不想回答，加上他们这帮兄弟里有不少名字是数字的，正好缺一个六，于是便称呼她为范六。
久而久之，所有认识她的人便以为她真的叫做范六。
......
东街的一处偏巷里有一家草药堂，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姓秦的老头，平时深居简出。
芝草带云拈去绿，橘拳和月掬春来。
如此一副对联刻在檀木板上立于店门两侧，上书“芝草堂”三个大字。范六站在门口，整了整背后的竹篓，便踏入其中。
柜台前一老者在书写着什么，听见动静抬眼便看见瘦小的身影。
“回来了啊。”老人寒暄道，回应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对方将竹篓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案台上。
老者每种草药都仔细查看，口中还喃喃着它们的名字：“辛夷花、黄柏、黄连木...这是！”
忽然，他瞪大了双眼，用工具拈起一片黄白色的根。
“人参。”范六说道。
“这三天看来收获不小，喏，这是你的工钱。”老者摆出一袋铜钱。
“谢过秦老爷。”范六接过后便转身离去。
秦老爷正是这家芝草堂的店主，他看着范六离去的身影，天知道一个半瞎半残的小姑娘是如何在深山里采到这些草药的，而且一去就是三天，连大人都不敢在这开春时节在山里过夜。
不过这也是他愿意和这么一个小姑娘做生意的理由。
范六出了芝草堂后便打开袋子查看，数了数大概够她半个月的饭钱，至于住在哪里她反倒庆幸天气渐暖，不用像寒冬季节那样躲在马厩或猪圈里取暖。
先去吃点什么吧，她这么想着来到平日里最常来的一家面馆。
“店家，来份大碗板面，宽条的多加点辣。”
“好嘞，小姑娘几日不见长高了啊。”店主是个和蔼的胖子，认识她这位常客，也不嫌弃对方这一身破烂，和难闻的味道。
不一会儿，一份热腾腾的板面就端了上来。
范六饿了两天的肚子早就忍不住了，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板面是她最爱吃的食物，没有之一，自从那个人在她小时候带她来吃过一回她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不禁想起了那个人，自从离开那生活了六年的家后她已经在镇上流浪了三年，不知她的身体还好吗。
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又到了探望她的日子了。
目光略过人群和街道，落在不远处的一家大宅子上。
范家，她记事起就一直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