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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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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圣兽还在移动中僵持,正如柳涯心的笔,和笔下的画纸。

柳涯心的作画功力越发精进了,有了前面几张的原创心得,他愈发得心应手,这次不再停顿,作画如行云流水一般,可柳涯心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作画的熟练而转好。

现在柳涯心必须调集情绪,就像天使运用圣力一样,不能将这股力量卸掉,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朱俊星和徐健柏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从柳涯心主仆二人的神色中能看出,作出这画有多重要。

两个圣兽的吼声倒是越发大声,对那群赌徒来说,简直震耳欲聋,幸好这间屋子具有特殊的能力,可以将过大的声音弱小化。

朱俊星不得不感谢自己当时的决定,要是吼声打扰了柳涯心的作画,恐怕这里要被整个夷为平地了。

尽管是弱小后的声音,柳涯心依然能听出圣火狼王的痛苦,断了一个右腿,尽管保住了性命,但依然是慢性死亡,那伤口处鲜红中透着紫的血液,如注般涌在圣斗场的地上。

就算经过了变异,圣火狼王依然改变不了圣兽的本质,它的圣力依旧藏在骨血之中。

随着鲜血的流失,它的实力也在一点一滴地下降。

时不我待。

此刻的掠天食金虎一点都不急,全面优势的它只需要等待狼王的实力降低到足以将优势变为胜势就可以了。

胜券在握,它要做的事,就是等待胜利的降临。

狼王的低吼声越来越小,下面的赌徒越来越着急。

“上啊,这头狼真怂,是圣斗场用来坑我们的吧。”

“趁着还有一口气,与这头老虎拼个你死我活才是对的啊,再僵持下去,真就没有希望了。”

台下赌徒的疯狂叫喊此起彼伏,几乎盖过了台上传出的虎吼狼啸。

“不要啊,我可是把今年赚的钱都压上了,本来就不够吃,现在真要当东西了!”说这话的人,把绝望都已经体现在脸上了,眼角聋拉,嗓子干涸,难受得想要找个地方独处。

“你输一年的工钱算什么,看看那个,”旁边有个捂住嘴偷笑的人,悄悄探过来,指向角落里的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说道:“那个王三哥,已经把祖产都输掉了,这场是他的翻盘点,这场要是输了,他老婆估计就不跟他过了!”

那个绝望的人一下子好受了不少,仿佛自己没输钱一样,又打听道:“输老婆?那可真惨,这种滥赌的人居然还有老婆?我最看不起这种赌得昏天暗地的人了!”

难道你不是吗?虽然那个捂嘴偷笑的人在心里这样想,但并没有说出口,继续说道:“那是祖上在他孩提时,就给他买的,也算是他祖上有德,现在又被他输给圣斗场了。”

“听说他还有一个女儿,可怜的女娃,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别做这种赌鬼的女儿了。”

……

柳涯心此刻还在笔走蛇龙,朱俊星和徐健柏离得太远,看不到图上画的什么,也很知趣地不上前探头去看,这种柳家都要认真对待的东西,不是他们这个等级可以接触的。

“那些没钱还要赌的人,你们欢迎吗?”柳涯心忽然问道,手并未停下,头也未抬,依然笔快如飞。

朱俊星和徐健柏相视一眼,徐健柏说道:“没有真正意义上身无分文的自然人,或许没有金钱,但他有遗产,有亲人,甚至有身上的衣服,更有他自己。”

柳涯心眼神一凝,紧接着问道:“意思就是,若是他没有钱还,就必须把自己卖给赌场了?”

徐健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事求是的话一定会引起柳涯心的反感,说假话更容易被柳古珊拆穿。

顿时场面安静了大半,此刻气氛显得无比凝重,“那就是了?你最好辩解一下,不然我很容易误会。”

柳涯心终于抬起头,趁着蘸墨的功夫,满脸大汗地笑着对徐健柏说道。

“大人确实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强行让他们卖身,绝大多数都是出于自愿。”徐健柏只得把腰弯得更深。

“更何况欠债还钱,自古就是天经地义。”

“少爷,徐家主并没有说错。”一直沉默的柳古珊忽然开口说道:“他们的确是自愿的,身无分文,家破人却未亡,卖身给圣斗场或许地位与奴隶等同,但终究有一口水喝,或许他们把自己与家人一起卖了会更好。”

“若不是他们滥赌,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柳涯心紧盯看着柳古珊,没说话,可刚蘸好又提起的笔也没再落下。

柳古珊被自家少爷盯得浑身发毛,心跳加快地说道:“少爷,在下……在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可奴隶……不是早就被废除了吗……

柳涯心没问出口,他知道是自己娇生惯养了。

这种事,用脑袋一想就会知道,这世界上为了利益而违法犯罪的人还少吗?

无论法律上废不废,只要有需求,奴隶就会存在。

“没什么。”柳涯心将眼光收回,注意力又重回到这幅画上,笔也落下了,只是速度缓慢,却依旧笔画顺畅。

他语气冰冷地说道:“柳古珊,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因为一口水就可以卖自己为奴隶?”

“他们是自愿的,还是”

这一句话中,那语气中包含的冰霜,让柳古珊脑袋轰的一声,全身过电般害怕,如梦初醒,冷汗已经略微渗出,可正帮着柳涯心研着墨,这时可不能放下墨来叩首。

只得低头机械性地一点一点重复磨着,心早就被吓得飞往九霄云外,不敢直视柳涯心整个人,生怕一抬头就对上大少爷的目光。

“你们到底是在欺骗我,还是真的蠢?”

柳涯心此刻面部还带着微笑,下笔开始时轻时重,变化无常,又说道:“我认为是你们骗我,毕竟我还是孩子嘛,哄哄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从柳家捞点好处,事实上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从我这里套出不少秘闻。”

忽然,柳涯心停下了作画,将笔搁在一旁,似是在审视这幅画的完成度。

当众人都以为柳涯心话已经说完的时候,柳涯心又开口了,这次语气显然比之前的欷吁,多了些认真:“你们再如何骗我,我都不会生气,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们,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即使骗了天帝,我认为也是正常的,毕竟你们就是这种人……”

朱俊星和徐健柏此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一言不发,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

“但是,柳古珊,你无论是有意地骗我,还是无意的无知,都让我很生气。”柳涯心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说了生气,但从表情上并没有看出气恼。

“他们与我无关,而你与我有关。”

柳古珊见柳涯心不画了,急忙把砚台连墨往桌子上小心一放,便双膝跪下五体投地,不敢抬头。

脸上的表情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已经开始扭曲,柳古珊磕磕绊绊地说道:“在下……在下真不懂,只是凭着徐家主的描述,自行臆测的,还请……还请少爷责罚,即使以死谢罪,在下……在下也愿意。”

柳涯心审视完了,又抬起笔,下笔继续画,说道:“若是骗我,你的罪自然要大一些,你说你是不懂,我没办法,也懒得去找你骗我的证据,这样,你先回南域吧。”

“等到我去南域时,再问问你的领悟。”

宛如晴天霹雳,一道惊雷劈在柳古珊的脑袋,可柳古珊与其听见这句话,更宁愿被雷劈中脑袋!

“少爷……少爷,请别抛弃我!”柳古珊哭着跪行几步,拽着柳涯心的裤脚。

如果现在被驱逐了,别说是奇耻大辱了,这是足以遗臭万年的羞耻。

柳涯心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说道:“刚才还说愿意以死谢罪,现在只是回家都不愿意,跟着我还要照顾我的起居日常,就像做我的奴隶一样,多苦啊!还是回去做你的大小姐吧,我相信旁边一定有很多‘自愿’侍奉你的奴隶。”

“少爷!少爷!您尽可以杀死我!但让我回去,在下……在下任性也好,决不答应!”

若在此时被柳涯心杀死,或许真可以被称作因为无知而以死谢罪,以儆效尤,是为柳家正名而死。

可若是因为柳涯心不想找证据就回到南域,恐怕真的会被认为是欺骗了主族接班人而被贬下来,到时罪名是背叛,结局亦是死,甚至是惨死。

那是绝对的污名,死后亦不得安息。

支流各族并不害怕死亡,为主族而死是无上的荣耀,超过为天帝、为天界而死,而若是被主族评为叛族,那才是真正的耻辱,无论生死都被其他支流唾骂的存在。

朱俊星与徐健柏二人看到这一幕,尴尬十分,这是柳家的家内事,他们连彼此的家事都不能干涉,更何况十古氏的家事!

况且柳涯心刚说不与他们计较,此刻发话,岂不是找死?

柳涯心不为所动,由着柳古珊在腿边哭着,这时除了柳涯心,谁都不敢说话。

“脸都哭花了,真不好看。”柳涯心嘟囔道,可柳古珊知道,他从未低头看过她。

的确,柳古珊化的妆被哭花了,柳古珊并不是天生丽质,只是靠着出色的气质与优秀的化妆术才得以出众。

此刻柳古珊的脸早就扭曲了,或许梨花带雨会好看,但嚎啕大哭,无论是谁,表现出来都不会太美。

“画好了。”柳涯心自言自语道,又拿出刚才画好的另一幅图,小心翼翼地将二图叠在一起,丝丝入扣,紧密无间。

这是柳涯心第一次尝试这种影叠画法,虽然失败也在情理之中,但他的心跳依旧很快,又从天界镯中掏出一块裱画用的圆筒状雨花石,慢慢将二画压紧,变成一张完整图像。

传说中雨花石可以让画更具神韵,但根据柳家的调查,这是假的,是谣言。

但雨花石坚硬易塑的特性无疑让它成为压画的不二选择。

此时圣火狼王的低吼已经完全被掠天食金虎的吼声压过,右后腿流出的血,渐渐滴得越来越慢,此时看来圣火狼王已经虚弱不堪。

台下的人也渐渐地放弃了翻盘的希望,开始盘算自己的得失。

有人开心地到处搂搂抱抱,包某个酒馆的场,有些只是进来看热闹的人开始寻找那些赌错的人,开始安慰他们,寻求优越感。

此时可不能嘲笑他们,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但其实此时所有安慰,在失败者看来都是嘲笑。

此刻他们的第一要务是考虑如何挽回损失,有些用公款管不住自己手的,已经盘算怎么跑路了。

也有些庆幸自己留了些本金,足以再赌一场挽回损失。

这些赌鬼在一败涂地之前,是绝不会收手的,所以他们才会一无所有。

他们不懂得停手,不懂得适可而止。

柳涯心把两幅画合好,用右手一点一点地摸索,柳古珊哭得没有力气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恩,现在大概也就是这样吧,果然还是不够。”柳涯心皱了皱眉头。

此刻柳涯心终于低头看了看柳古珊,冷笑说道:“其他事你说你不懂,我还是有点相信的,毕竟你一直都在各种材料中流转,但像卖身这种事情,自愿的能有多少?你在南域,家里应该也养得有家奴吧,他们如果有选择,多少人会选择做家奴?”

“如果有,那也是违心的。”

“既然他们已经如此悲苦,何必再替他们自愿呢?”

“柳老弟,此言差矣!”

一声门外的喝声打断了柳涯心的讲话,只见又有一少年推门而进,扇着青色折扇,气度不凡,颇有翩翩公子的感觉,只是十分瘦弱,不得让人怀疑,刚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徐健柏和朱俊星看见这人,急忙往两边站,显得极为恭敬,双手抱拳,躬身道:“孟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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