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乃知祸福非天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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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长春宫小厨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的还有瓷盘碎裂的声音。
皇后和几个在座的妃嫔皆吓了一跳，纯妃仔细分辨着这声音，恍然道：“这好像是怡嫔的声音！”
当她们赶到小厨房时，碎裂一地的碎片生冷冷的割着她们的神经，红色的血液在碎片中不断延伸着，柏嫔面无人色的站在一旁，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而这血液的源头，竟然是倒在地上的绮安。
绮安身下的裙摆已经被血液染透了，汩汩流出的鲜血让人看得心惊，绮安痛苦的捂着肚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殒。
皇后即便是国母，掌管后宫多年，大大小小的事都经历过，但第一次这样直观的看到这样多的血液，仍然心惊肉跳，她身后的纯妃和嘉妃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吓得后退连连，而高贵妃竟直直的吓晕了过去。
面对这一系列的变故，皇后稍稍慌神后总算镇定了下来，她先是把贵妃安排好，又让纯妃和嘉妃稳定心神，自己面对满身血污已经晕倒的绮安和失了魂魄的怡嫔。
“怡嫔，这是怎么回事，娴妃去找你，怎么会这样。”
怡嫔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如被抽走魂魄的人偶一般，眼眸也出现微微扩张的现象，她嘴唇颤抖着，眼睛睁的老大，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恍如隔世，惊慌的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
怡嫔显然是问不出什么话了，身旁的御厨们也是手足无措，皇后无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为首的御厨一头冷汗，强行稳住了神，“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怡嫔娘娘来告诉奴才她的喜好，接着娴妃娘娘也过来了，奴才不敢耽误了怡嫔娘娘的吩咐，就和手下一起去做了，二位娘娘起初还在说话，也不知怎的，娴妃娘娘突然摔倒在地，然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皇后脸色凝重，挥了挥手，“罢了，问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来人啊，把娴妃抬回承乾宫，找太医极力救治。”
绮安已被宫人抬走，长春宫的消息我已然明白，当我赶到长春宫时，嘉妃和纯妃一脸骇然，怡嫔满脸泪痕似是被吓傻了的模样，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皇后给我端来一盏茶，眉毛拧在了一块，愁道：“皇额娘，儿臣已经询问了怡嫔，可是她始终说着这句话，像是疯魔了一般。”
御医已经给怡嫔诊过脉，说怡嫔这是受了惊吓引起的短暂性乱神，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我抿了一口茶，长春宫的茶极好，在宫里能排上前三，茶香的热气喷在脸上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让人闻着舒坦。
“那怡嫔的孩子如何，胎气还稳固吗？”
那太医垂着手低着头，“怡嫔娘娘受了极大的惊吓，只怕这孩子会保不住啊。”
我手中一顿，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怡嫔果真有了孩子？又看那太医，虽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我也敢肯定，这是新来的太医，保不准就是怡嫔在宫里安排的。
纯妃一向不喜怡嫔这种张扬的性子，但她毕竟也是母亲，知道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有多重要，此刻眉间也有了忧色，问道：“怡嫔受了这样大的惊吓，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但她身子一向不错，这孩子怎么会保不住呢。”
太医道：“怡嫔娘娘有孕不过三月，胎儿正是最不稳的时候，现在母体又受了惊吓，恐怕会牵连到胎儿，待微臣好好为怡嫔娘娘调养身子，看这胎能不能保住。”
宫女强制的给怡嫔喝了安神汤，过了片刻，她总算缓过神了，大梦初醒般的跪下抱住皇后的腿，“皇后娘娘，真的不是臣妾，娴妃她自己摔倒的，真的不是臣妾啊。”
皇后蹙着眉把她拉了起来，一字一句问道：“你先别急，娴妃已经被太医医治了，皇额娘在这，你把话说顺了，别冲撞到皇额娘。”
怡嫔好似才看到我一样，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她慌乱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恐惧，仿佛我是地府里的罗刹恶鬼，我泠然的看着她，问：“长春宫的事哀家也听说了，皇后说你吃不惯长春宫的甜点，就让自己宫里的御厨去做，娴妃看你去了许久也未回来，就有些担心你的情况，去看了你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语气森冷，字字如冰锥一样刺向怡嫔，而她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脸色一变，神情极为痛苦，冷汗雨一样的流下，捂着肚子，瘫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后直呼不好，让宫人将怡嫔抬到她的寝殿，让太医随时侍奉着。
而怡嫔痛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咬着牙捂着肚子，身下的粉色裙开出了一朵极为鲜丽的红花，渐渐地，那红花越来越大，快速蔓延着，怡嫔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从一开始的抽动到没有一丝力气，人也晕了过去。
给她救治的太医急的满头是汗，扑通一声跪倒在我们身前，痛色道：“怡嫔娘娘小产了！”
同时，为绮安救治的太医也来回报，开口则是震惊了更多的人。
“微臣无能，娴妃娘娘小产了！”
一日之内，宫里两个高位的嫔妃都小产了，让人痛惜的同时也不免会想到在小厨房里，娴妃和怡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处理完政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长春宫，宫人在帮怡嫔擦拭着身体，在他听到绮安小产消息的那一刻，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琉璃花瓶，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事情过去了半月，我在绮安宫里看着她吃着补药，一连半月的补品成山的送来，绮安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再喝完这一碗汤药后，她把碗递给宫女，并嘱咐她们都退下。
“你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绮安倚在身后的软枕笑道：“本来就没什么问题，还劳烦太后这么多天的照拂。”
“真难为你日日都喝这样的苦药汤，好在你保护好了自己，没有让人伤到你。”
绮安面上露出一抹愧色，似是不忍，“可臣妾觉得，怡嫔并非真的要拿孩子来陷害臣妾。”
那日怡嫔细细叮嘱着御厨，让他们把甜点做的好吃些，御厨只知怡嫔的口味，并不晓得各宫娘娘都喜欢什么，御厨是怡嫔的同乡，是她让皇帝从苏州将他调来的，为的就是在孕期能吃上家乡食物，面对这件事怡嫔也犯了难，只好与皇后宫里的御厨一直商议着。
“怡嫔妹妹怎的去了这么久，皇后娘娘记挂你呢。”
怡嫔正与御厨说着话，冷不丁的听到身后有说话的声音还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绮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怡嫔心生不满，也没有请安，扫了她一眼说道：“娴妃娘娘怎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身后，可吓到妹妹了。”
绮安也不恼，视线在她平坦的腹部快速的停留一眼后，说道：“吓着妹妹是本宫的不是了，如果怡嫔妹妹忙完了还是赶快回长春宫吧，以免让皇后娘娘惦记。”
怡嫔百般无聊的甩了甩帕子，露出手腕上前不久被烫出的疤痕，不耐道：“知道了。”
绮安一脸惋惜，“妹妹手腕上的伤还没恢复好吗，本宫那里有烫伤膏，一会儿回去差人给妹妹送过去吧。”说罢伸出手就要去看怡嫔手腕的伤痕，怡嫔一向与绮安不睦，绮安骤然伸出手，怡嫔警惕的缩回手，冷冰冰道：“多谢娘娘挂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绮安笑道：“妹妹侍奉皇上多年，一朝有喜，可真叫本宫羡慕，若本宫有了皇上的孩子，可不知怎么宝贝的好。”
怡嫔听绮安提起孩子，不免露出一丝得意，手抚着小腹，眼里满是怜爱，“孩子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娘娘若是想要孩子，不如多祈求上天垂怜，好了，咱们出来这么久了，别真叫皇后娘娘遣人来找咱们。”
说完头也不回的越过绮安径自走去，绮安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待到走到门口时，绮安快速从头上拔下银簪，划破绑在大腿内侧的两个布袋，然后假意摔倒，是先准备好的鸡血迅速染红了整条裙子，绮安再顺势演场戏，顺理成章的让怡嫔吓得面无人色。
至于那天的事，皇帝也问起过，绮安说自己是不小心滑倒，与任何人都无关，然而她这样说，就越能勾起皇帝的愧疚之心，同时也将怀疑的种子撒到皇帝的心中，至于这颗种子是否会生根发芽，全靠皇帝自己的个人意愿了。
让我意外的是，怡嫔确实是怀上了身孕，这点来给绮安诊脉的太医可以作证。
太医来给绮安配药，说起怡嫔的病情，受了惊吓，又因小产伤了身子，恐怕日后有孕也是困难了。
绮安有些疑惑，看向那个年轻的太医，说道：“这位太医眼生，我那日回宫里就是这位太医给我诊脉，虽然知道他是太后娘娘安排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太医给绮安行了个礼，说道：“娘娘大可放心，微臣一早就得到太后的指令，所以在那日也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有了闪失误了事。”
我见绮安困惑，笑道：“这是我四哥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子，名叫陆文，这次新来的太医中，除了怡嫔的人，也有我的人。”
绮安恍然，“怪不得看着太医眼生却又觉得面善，原来是太后的亲信，臣妾本还害怕这件事会暴露出去，现下倒是放心了。”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这段时日好生休养，外界的事自有皇后做主，就算你不说，那些风言风语也足够让人去猜测一段时间，你只要装病就好了。”
绮安颔首，“还需太后费心，那臣妾也只好躲懒装病了。”
回宫后，我单独召见了陆文，陆文给我诊完脉后，说起了我的身体情况。
“太后娘娘身子康健，除了肝火有些旺盛外，其余一切安好。”
“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也知道，一把老骨头了，在这深宫养着，能出什么问题，倒是绮安，倒也伺候了皇帝八九年了，为何还是没有身孕。”
“回太后的话，身孕这件事急不来，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的体质都适合生养，娴妃娘娘气虚，贫血，脾胃不和，还需好生调理着。”
我叹了口气，“罢了，只要娴妃身体健康，哀家也无需费心了，哀家听阿玛提起你在京中学医，就把你调到了太医院，事先也没有问过你的意见，知道你无心在宫廷中，但在宫中也能学到一些知识和道理，待你学成后，哀家自会放你出宫。”
陆文深深拜下，“微臣多谢太后娘娘。”
怡嫔小产过后的三月，神志才清醒了些，皇帝得知她此后可能不会有孩子了，也是满脸的心疼，看着怡嫔日渐消瘦，为了让她身子快速恢复，下令将怡嫔的家人入旗，抬为汉军正黄旗，又将其父和家送至京城，怡嫔家族得到了披甲钱粮、住房和土地等项赏赐，随行来的兄弟也被安排在内务府内当差。
“这怡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纯妃生下一子才入了正白旗，嘉妃也生了一子，弟弟也只是个三等侍卫，咱们皇上心疼怡嫔，这赏赐就像赏不完似的。”
闲话时如恩提起过这事，可不是嘛，失了孩子，一家人都得了荣耀，虽说得到的职位只是个小职位，最要紧的还是正黄旗这个身份，一个死去的孩子换来一家荣耀，怎么说也抵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