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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谁人不怜宝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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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十八皇子病重,我们在回京的路途上停下了好几次,不免耽搁了一些时日。

已是九月的天气,不免有些萧瑟,我和晴芙在行宫院子里扫着落叶,落叶打着旋从空中飘下,一如那日离开容秀时的情景一样。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哀嚎。

“十八阿哥薨了!”

我和晴芙惊讶的对视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扫把下跪以示哀痛,一时间,我们住的地方上上下下传遍了哭声,太监尖细的声音哭的撕心裂肺,那样的凄厉,震的我耳朵生疼,皇上是赶过来的,一声亮黄色长袍带动了脚下的落叶,然后被人踩在脚下,彻底断了声息。

起风了,树上被风吹散的黄叶,如同丧礼中被人挥洒到空中的纸钱,好不凄凉。

晚上,我和晴芙在皇上房前守夜,突然间看到一个身影快速冲了过来,待那身影走近之后,我才发现是太子,只见太子浑身酒气,脸色通红,一双眼充满了醉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宛如罗刹恶鬼一般,我和晴芙被唬了一跳,晴芙伸手就要拦住太子。

“太子,皇上已经休息了,您明日再来吧。”

太子猛地瞪了一眼晴芙,晴芙瑟缩个脖子,站立不安。

太子大吼:“你个下贱的奴仆也敢拦着本太子?十八弟病逝,我要进去安慰皇阿玛,你们谁敢拦着我!”

晴芙欲拦下,太子抬头就是一脚,正中晴芙腹部,晴芙痛的瘫倒在地,我过去扶他,抬头一看,门已被打开,皇上怒气冲冲的看着太子,当即甩给他一个耳光。

太子连滚带爬的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皇阿玛,我是太子啊,您怎么能打我呢,皇阿玛,我是来看你的啊,皇阿玛,你不能打我啊,我是未来的天子啊!”

皇上怒吼,那声音如同雷电一般震慑有力,“住口,你大逆不道,不论父子君臣,来人啊,召齐所有皇子官员前来。”

皇上身边的太监马上下去传话,太子呆呆的坐在地上,仿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他捂着脸,睚眦欲裂,嘴唇被气的发紫,眼睛也要瞪出来一般,皇上站在他面前,如同一棵不倒的松树,狠狠的看着太子,似是要在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皇子们来的极快,我和晴芙守在门前,听着皇上在里面高声震怒。

“太子私自扣押蒙古贡品,还在朕的帐篷外偷窥,是否有弑君的想法,谁人能知,十八皇子病逝,太子无怜悯之心不说,还欲闯朕的房中,有违为人臣子之道,用度奢华,暴戾淫乱,私自拦下御马,擅骑御马,且出生时生母身亡,时为克母,如此不忠不孝的人枉为臣子枉为人子,朕若不废除太子,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皇上威严之声响起,我的内心乱作一团麻,皇上这是有废除太子的意思了,太子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如今要废除,想必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太子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多年,皇上现下身体康健,太子也是等不及要继承皇位,所以才会借酒醉说此胡言乱语。

随着屋内的一阵阵焦急声,我们才知道皇上晕过去了,我悄悄的看了一眼,皇上的眼角滑过一滴泪,面容哀痛,太子,哦不,现在是废太子二阿哥,此刻呆坐在皇上身前,面无血色,双眼失了神一般的看着皇上,没有上前关照也没有问候,整个人像被抽了灵魂一般。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四日,太子被废,被幽禁,由大阿哥看守,同日,撤去了凌普内务府总管一职,九月初七,皇上命留在京中的八阿哥署内务府总管,皇上这个举动,让其下人议论纷纷,猜测八阿哥会不会是下一个太子。

我们在九月半之前抵达到京城外,十三日当晚,贝勒爷派近身太监苏培盛将我们接回去,此时皇子大臣的心思都在废太子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们不见了,我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贝勒府。

一别四月,贝勒府都陌生了几分,我和晴芙来不及换装,跟随苏培盛来到了贝勒爷的书房中。

贝勒爷背对着我们看墙上的字画,我上前行礼,“一别四月,妾身已归来。”

“辛苦了,起来吧。”

贝勒爷转过身,神色依旧,没有对我出行塞外的事表现出任何异样,就如同我这四月一直在府中生活一样。

“十三弟说十四弟见到你了。”

我不敢说谎,如实回答:“是,也是十四爷安排妾身进了太子的帐篷内。”

“是你把大哥和二哥的事告诉了十三弟?”

我颔首承认。

贝勒爷转了转手上的青玉珠,说道:“你做的极好,没被人发现吧。”

“妾身不敢让人发现。”

“你这次出行塞外受苦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先下去吧。”

“妾身告退。”

苏培盛悄悄的打开了我房门的锁链,叮嘱我道:“格格此事不可对外宣扬,否则是掉脑袋的大罪,格格相信奴才,贝勒爷是不会亏待您的。”

我点点头,走进阁中,关好门后,苏培盛又将锁链锁好,这才离去。

晴芙点上了灯,说道:“四个月没有回来,看着这屋子都有些生疏了呢。”

我也有此感觉,屋里的设施保留着我走之前的样子,桌子和箱子上也没有灰尘,想必贝勒爷每日都会命人来打扫,对苏培盛的话我没有在意,贝勒爷对我,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我对贝勒爷,也只是依附他在这里过着还算安稳的日子。

洗漱过后,躺在柔软的床上,竟出现了一丝恍惚,仿佛我明天一睁眼就会回到那顶帐篷中,耳边会响起风的呼啸声,还有伸手可见的月亮,潺潺的湖水,还有湖水旁的人。

想到十四爷,我不安的翻了个身,那双眼睛自我回京的路途中就一直能梦到,无论我怎么想抹去,却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出现他的声音,爽朗干脆,在我耳边呢喃,让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清晨苏培盛把锁链打开,晴芙去开门,苏培盛笑道:“格格,贝勒爷解了您的禁足,您现在可以自行方便了。”

如真在他身后含泪的看着我,一别四月,如真瘦了许多,她今天穿着一件芍药粉旗装,看着有点老成,头上簪着我没见过的红宝石梅花步摇簪,配上这件衣服倒也很合适。

如真抹着泪走了过来,我笑看着她,她一把拉过我的手,眼泪簌簌流下,泣道:“你瘦了许多,你这几月过得怎么样,我每次想来看你都被太监赶了回去,就算夜里来也是有人看着,想送个口信都不成。”

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的挂念我可一直记着呢,只不过我这几个月不方便,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块,不是吗?”

如真破涕为笑,眼泪像红石榴籽一样挂在脸上,她用帕子擦了擦,反握住我的手说道:“你如今出来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正面应对李沛怡,我们能躲则躲,躲不了就去找贝勒爷,被禁足这么久的事,可是万万不能再次发生了。”

我握着她的手用了用力,说道:“我一定会的。”

我有四个月没给福晋请安了,如真携着我的手走了过去,福晋坐在前厅的主位上,李沛怡和宋璃云坐在一左一右两个位置,福晋看到我的那一刻讶异了一番,随后笑道:“好久没见到元初妹妹和如真妹妹一起来了,快坐下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我颔首,“多谢福晋。”

我坐在李沛怡的侧面,李沛怡今日穿着紫金色玫瑰纹旗装,头上簪着双凤纹鎏金金钗,口脂是庄重的暗红色,手上的玉镯也是艳红如血的血玉镯,一张桃花面精致无暇,长长的眼尾有意无意的扫过我,带有不屑。

福晋说道:“四月前的事元初也受了委屈,贝勒爷也罚了沛怡两个月的月银,你们两个各退一步,大家同为一个屋檐下,免得坏了和气。

我和李沛怡齐声道:“是。”

经过将近四月的塞外出行,我对内宅这些事已经不放在了心上,现在废太子的消息传到京中到处都是,太子那个位置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凡是有机会的皇子都会想试一试吧,只是不知贝勒爷是否有这个想法。

福晋依旧和和气气的说着话,我已无心思再听,太子被废,这就涉及到了再另选人,朝中皇子八爷党的人数较多,如果八爷被选为太子,那么贝勒爷的处境都会很艰难,一旦贝勒爷受到牵连,那我们这几个人又怎么会过这样安生的日子。

福晋看出了我的异样,关切的问道:“元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回福晋的话,妾身这两日身子不爽,让福晋担心了。”

“既然身子不爽,那你们就回去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姐妹们也很久没见到你了,想着聚在一起见见呢。”

我和如真离开了福晋的阁中,如真说道:“我看福晋今日对你的态度还算不错,和和气气的,以前我总觉得她是个伪善的人。”

“不管是真善还是伪善,我们始终碍不着她什么,对了,我想去贝勒爷的书房一趟,你先回去吧。”

“好,你这么久没见贝勒爷了,是该向他请安了,我先回去了,等到正午,我们在一块用膳。”

等走到贝勒爷院前,我才想到,无论是后宫还是内宅的女人,都不能议论政事,一想到我要与贝勒爷讨论谁会被立为太子之事,现下只觉得好笑。

起身要走时,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是苏培盛。

他走过来,打了个千,说道:“格格怎么不进去?贝勒爷等着您呢?”

我讶异,“等我?”

“是啊,贝勒爷一早就会想到您要过来,特意让奴才在这里守着。”

我心生疑惑,贝勒爷怎么知道我要过来,难不成他已经猜出我想要说什么了?

我随苏培盛进去,贝勒爷正在喝茶,看我来了让苏培盛给我倒了一杯茶,抬手说道:“坐吧。”

“贝勒爷知道妾身要过来?”

他嗯了一声,示意我说下去。

“贝勒爷可知道皇上想要立谁为太子吗?”

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不知道,你觉得谁适合被立为太子呢?”

“妾身不能讨论政事。”

贝勒爷喝了一口茶,头也不抬的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当是家事说来就好。”

我细细斟酌着贝勒爷的话,若是说错,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真的不该来这里的,现下真的是骑虎难下。

“皇上的众多皇子个个出众,就拿妾身见到的几位来说,十三爷出尘风雅,博观古今,十四爷爽朗豪气,侠肝义胆,大阿哥也是文武双全,不可小觑。”

贝勒爷轻笑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些许调侃,“看来你对老十四还挺了解的。”

我抿了抿唇,说道:“十四爷救过妾身的命,妾身自然就会认为十四爷是个侠气的人。”

我把在塞外的事简单的和贝勒爷说了一下,贝勒爷听后久久不语,茶喝了两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你觉得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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