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湖边透露心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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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我警惕的打起精神，十四爷这是来找我问话的吗，我明白，我在太子屋内服侍，我的一两句话十四爷可能就会上心，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我也无从得知。
“今日上午妾身在太子爷房中擦拭器具，太子坐在椅子上小憩，后来太子就不用我们服侍他了，太子做了什么，妾身也不知道。”
“你不用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问一嘴罢了，怎的你每次见我好像都特别紧张一样。”
我心想能不紧张吗，就凭第一回见面发生的事，要是让贝勒爷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不知廉耻，没准真的会让我在府里禁足几月，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好好的打了冷颤，我又不凶，你说你都嫁人了，还是一副小女儿姿态，我们满人不管男女向来都是爽朗大方豪气，你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我叹气，你哪里晓得我的难处，于是我颇为哀怨的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我，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能将我看穿，炯炯的眼睛如明珠般璀璨，让世间的一切都变得黯然无光，而我对上这对双目，亦是变得暗淡，迅速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我起身，行礼道：“十四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妾身就退下了，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你下去吧。”
天上那轮明月被云遮住，明月透不过乌云的光，大地一片朦胧，月光淡淡，照不亮我前面的路，火把明亮，将眼前这条路照的透亮，可眼前的路却不是我要行走的路，我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这里谁也不认识我，我亦不认识谁，晚风吹的有些凉，我环着手臂漫无目的行走着。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十三爷的帐篷前，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松树，风只能吹动他的衣摆，吹不动他坚挺的身姿。
他缓缓向我走来，我屈身行礼，“十三爷吉祥。”
他抬起头，“起来吧。”
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只有火把在风中摇曳着，映在十三爷的脸如火在舞动，十三爷面露尴尬的看着我，拱拱手说道：“小弟在此给格格道个歉，我不应该不信任你。”
我嗤笑一声，淡然的看着他，“十三爷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只是一介卑微的格格，哪能受得起十三爷的道歉呢？”
十三爷面上愈发尴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格格这话就是不肯原谅我了，昨日之事不是我疑心，而是事发突然，我不能贸然行动，不过好在你安然无事，要不然四哥一定会责怪我。”
我冷声道：“十三爷不必拿四爷做幌子，四爷若是在乎我，为何要让我来到塞外之地，为何不顾我的安全让我去侍奉太子爷，为何又不顾我的颜面让我在这里为奴为婢，所以以后请十三爷不要拿贝勒爷说事，他心中没有我，我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管的。”
十三爷怔住了，脸上带了些许的讶异，我知道我话说多了也说重了，不等他开口，我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太子私自截了贡品，十三爷看着办。”
躺在床上，我回想起这四年的时光，福晋侧福晋不喜我，夫君不宠我，就连侍女都给我甩脸色，唯有晴芙和如真二人对我最好，如今我已“禁足”一月有余，也不知如真现下如何，有没有为我去求贝勒爷恩典，李沛怡有没有幸灾乐祸，容秀又在府中如何，她的儿子应该长大了不少，是像她还是像富增呢。
我们来到草原已有一月，我和晴芙本本分分的做着分内的事，看似祥和的草原却隐隐露出些杀气，我时常能见到一些喇嘛穿着的人在这里走来走去，他们面色不善，又无人知其来历，就像是一行恶鬼，来无影去无踪。
一场大雨冲刷着大地，一连下了数日的雨，让草地变得泥泞不堪，我们服侍的任务变得加重起来，早晚都在不停的擦扫，天上雷声滚滚，如老天的震怒，十八皇子的病情恶化的厉害，皇上决定天气晴朗时即刻回京。
皇上心力交瘁，加上阴雨不断，也染了风寒，想必上天怜惜皇子爱子之情，下了五日的大雨，终于雨过天晴。
地面还是湿哒哒的，走一步就会踩出一汪水，太子今日心情不错，拿了一柄玉如意在手中来回观看，我瞟了一眼，那白玉如意无暇通透，没有一丝杂色，看起来就如明月一般透亮，纹理清晰可见，一看就是上品，想必这就是蒙古送给皇上的贡品。
太子把玉如意轻轻的放在盒子中，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下去过，他随手招来一个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两人一同离开。
房内只剩我和晴芙两个人，晴芙凑到我耳边，说：“格格，这十八阿哥和皇上还在病中，怎的太子如同没事人一般有说有笑的。”
我感慨，太子视财如命，毫无手足父子之情，众皇子都在为十八阿哥的病痛感伤，唯有太子的心思都在蒙古贡品之上，这样德行的人如何能继承大统，简直可笑。
不过半个时辰，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我和晴芙跑出去看，只见太子狼狈的跪在皇上面前，周围围着众多皇子和宫人，皇上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皇上身子魁梧，面色不豫，眉眼含怒，脸上还带有病色，太子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一脸惶恐，眼神飘忽，额上冒汗，污秽的泥水沾湿了他金黄色的长袍，犹如一只高贵的金凤凰被水打湿了他骄傲的羽毛，让他无法飞行。
周围的宫人都跪了下来，我拉着晴芙下跪然后迅速低下头，那年选秀时皇上见过我，就怕还记得我的样子，要是在这等情况下被认出，我可难逃此劫。
“皇阿玛恕罪，儿臣只是一时贪心想要帮皇阿玛看看蒙古进贡的贡品，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哼，这些日子你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你十八弟病症你不闻不问，没有一点痛色，亦如二十九年朕出塞生病，你也是如此，丝毫没有愁容，无忠爱君父之念，今日若不是朕出来，恐怕蒙古王爷的贡品都要被你私自扣下了！”
太子慌道：“儿臣绝无此心，请皇阿玛明察！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绝不会做不忠不臣之事！”
皇上冷哼一声，怒道：“你还敢顶嘴，大阿哥，你负责看着太子，剩下的人准备好，明日回京！”
大阿哥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躬身应了。
这一场变故来得太多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子就被人架走了，太子被人看守，我们进房伺候的侍女也不必停留，我和晴芙回到房内开始收拾东西，心里却想着，皇上会只是因为十八阿哥和贡品的事对太子实施看守吗，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参与进来。
太子扣留贡品已有数日，期间一直未被发觉，那日我只把此事告诉给了十三爷，但十三爷一向不是多事的人，要是直接告诉皇上，没准也会引起皇上的察觉，我想他应该是透露给了什么人，等到天气好皇上才会出来观看。
会不会是他无意间透露给大阿哥，大阿哥去找皇上告发，然后皇上才会让大阿哥看守太子，我揉了揉额头，这其间的事错乱不堪，皇上的心思我们谁也猜不中。
外面一声咳嗽声，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行李，跑了出去。
十三爷一脸从容的站在我的门外，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身上穿的是浅青色如意纹长袍，对我说道：“明日启程，东西可准备好了？”
我淡淡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
他点了点头，“嗯，那就好，你的事我会告诉四哥，起码让他知道你不是白来一趟。”
我刚要说不用的话，却发现他的腿部弯曲，似有站不直的样子，我皱眉问道：“十三爷可有腿疾？”
十三爷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没事，小毛病，没想到你还蛮细心的，我也只是阴天下雨的时候腿会疼一些，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此次来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
“是啊，要是没有你的口信，皇阿玛也不会发现太子的罪行，好了，不多说了，你来到塞外也受了辛苦，好好休息吧。”
十三爷走了，我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十三爷嘴角虽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眉宇之间显然带着愁容，他在愁什么，是在愁太子？但是凭他泄密告诉大阿哥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和太子也是面和心不合，不然当时皇上惩罚太子时，他怎么没有出来说情，皇子之心，真是难以揣测。
等到了夜晚，草地上的水基本也都被阳光烤干了，我带了一壶酒来到河边，坐下来，对月独酌。
草原上的酒辛辣呛鼻，如真一定会喜欢，我饮上一口，冰凉的酒水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到了胃里又辣又暖，我不禁笑了，如今我也会品尝酒了，起码我喝的就是好酒。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怕喝醉了。”
我转身一看，十四爷缓步走来，我猛然想起那年冬日我醉酒倒在他怀里那件事，此刻我真恨不得跳湖自尽，以掩饰尴尬。
“十四爷吉祥。”
“起身吧。”
“你还没回我话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妾身思念家中父兄，借酒消愁，还望十四爷莫要笑话。”
十四爷坐在我身边，从地上捡了颗石子扔进水中，叮咚一声响，水面泛起波纹，将满月砸个稀碎，不久后又恢复如初。
“钮祜禄格格，你在想什么，被四哥罚到塞外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心里就不怨他吗。”
我脱口而出，“怨不怨的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既已来到这，为了父兄的安全，就要既来之则安之。”
话说完我也觉得我说的太快，不知道为什么，对和四爷交好的十三爷话里有所隐藏，对这个十四爷倒是想把话都说出来的感觉，我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呢，是在跌入他怀里的时候，还是他救下我的时候，或是与他对视的时候，好不容易清醒的脑子如今又犯了混，思绪不清，一团乱麻。
“你倒是个实诚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妾身钮祜禄元初。”
“元初，是元旦的元，初一的初吗？”
“是的。”
“好名字，女子的名字通常以婉约之意取名，你的名字听着倒是有点男子气了，两个字都取为初始之意，倒是有点说法。”
我淡淡一笑，“十四爷这么说就是太看得起妾身了，我阿玛也只是希望我寿元无量，出生时来到人间又是初来乍到，才会有这么个名字。”
“那你这么说意义好像更深了一层，还是我小看了你的名字。”
他比湖水还要亮的眼睛看向我，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眼里荡漾开来，他眼中有着好看的波纹，好似把湖水都装在了眼睛里，我不禁觉得痴了，那样好看的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那样清澈那样明亮，万物在他眼睛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回过神来，发现我已呆呆的看着他许久，他也不恼怒，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骑过马吗？”
我摇摇头，来时还幻想着要骑马，在这里服侍了一个月，早就没有骑马那个心思了。
“养在京中的女儿甚少有会骑马的，不比草原上的蒙古族，这里的姑娘的马术都要比京中的公子哥还要好，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骑马如何？”
心中有一朵不知名的花开了，花香四溢，蔓延心间，在我心上扎了深深的根，心跳的乱了节奏，心跳声清晰可闻，一股暖意从心中充满了全身，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点了点头，十四爷看到我点头就笑了，起身拿走了我的酒。
他晃了晃他手中的酒，笑道：“明日要启程，这酒我就收下了，就当是还我对你的救命恩情吧，至于我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就不和你追究了。”
他爽朗的笑声好像传遍了整个草原，望着月亮，心中对他的声音，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