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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多事之秋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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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有规定,濒死之人不得留在宫中,要将他们挪到皇宫附近的园子或者行宫内,皇上和琉瑜先后被挪到圆明园,这样一折腾,两个人彻底无法起床了。

弘历的三个福晋来回两头跑,仅仅几日,三个人都瘦了一圈,高氏在期间得了风寒,病的很重,良和不忍她来回折腾,带着绮安在皇上身前侍疾,皇上偶尔清醒,还会夸赞良和贤惠,是个好的儿媳,良和的确担得起这样的称呼,侍疾完皇上,还要服侍我每日的晨起漱口穿衣,回去的时候还会看顾琉瑜和黄氏的病情,我担心她累坏身子,让她歇息。她一味推脱,说自己无事,我也只好作罢,满宫上下,无人不夸良和贤德。

六月末,太医来报,琉瑜已在油尽灯枯之际,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亲耳听到太医的话,还是不敢相信,她和弘历成婚没几年,还没好好享受这人世间,就要离去了,永璜还小,知道琉瑜重病,除了上学做功课,其余的时间寸步不离的守在琉瑜的身边,我相信琉瑜为了永璜已经尽力了,但病情无力回天,九五之尊的皇上都离不开生老病死的劫难,何况我们这些凡人,不过是来到人间走一遭罢了。

七月初三那日,弘历的妻妾都守在琉瑜的床边,琉瑜面色虚浮,嘴唇苍白,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永璜,永璜早就泪流满面,拉着琉瑜的手,不停的喊着额娘,良和拿帕子拭泪,不忍再看,绮安轻声的安慰着永璜,看琉瑜硬撑着一口气,对她说道:“姐姐,我们会照顾好永璜的,你不用担心了。”

琉瑜轻轻的笑了,闭上了眼睛。

一声凄厉的哭声划破天,永璜扑在琉瑜的身上哭的惊天动地,小小的人,没了娘亲,没了最亲近的人,他躺在琉瑜的怀里,像幼时被琉瑜抱着那样,只可惜,他的额娘不会再抱他了,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宫人麻利的给琉瑜穿上寿衣,嬷嬷也把永璜带走了,那孩子已经哭晕,满脸泪痕,手中还紧紧攥着琉瑜生前的一个坠子,琉瑜给了他一个念想,永璜也会一辈子都怀念她。

绮安在琉瑜下葬那日哭成了泪人,感慨与琉瑜多年姐妹,没想到她不到二十五就离开了人世,自请为她穿衣守孝,又在佛堂念经超度她,让她来世不要受这样的苦了。

弘历在琉瑜的头七过后,也赶回了京,他未来得及看琉瑜最后一眼,很是难过,独自一人在琉瑜生前住过的屋子待了许久,出来时眼睛红红的,也是无话。

我小产过后,易出虚汗,一到了夏天,身上更是黏腻的厉害,晴蕊在一旁扇着风,蚕丝扇上用丝线绣制成的玫瑰模样,轻轻一扇,好似可以闻到香味一般,晴蕊不敢用力怕风扑着我,只得慢慢晃动手腕,轻声道:“娘娘这两日为着富察格格的丧仪操了不少心,人也瘦了一圈,高福晋无子,又喜欢孩子,让她抚养小主子,娘娘也不用担心了。”

我住的地方放了不少冰块,可还是觉得热,晴蕊又给我煮了几碗绿豆粥,喝了几碗才勉强解这暑热。

“宣知染了风寒后,一直没好利索,加上她自娘胎里又带了些病症,希望把永璜托付给她,不会扰了她。”

“哪能呢,小孩子有福气,没准寄在高福晋身下,会给高福晋带来福气,只可惜了小主子,自幼丧母,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样难过的事。”

“今天是琉瑜的尾七,永璜一直守着孝,每日都在她灵前长跪几个时辰,我劝那个孩子也不起,无法想像他心中有多痛。”

“小主子痛,娘娘心里也难受,奴婢瞧着皇上这两日恢复了精神,还可以批阅奏折呢,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大好的。”

我哼笑一声,“永妃和谦嫔在皇上跟前侍疾,皇上这几年最宠的妃嫔就是她们两个,皇上日日见着她们,想不好也难。”

不知为何,我的心这两天一直没有放下过,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请太医诊脉,也只是说我体内燥热,需服清凉解热的食物,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看到弘历和大臣频频出入养心殿,心更是跳的厉害,宫人谁人都知皇上在不久后就要龙驭宾天,下任皇帝也不用多做猜测,皇上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未来的皇帝,只能在他们之中选择。

我身为后宫之首,在这个时候不能乱了阵脚,每日都要去养心殿看望一会儿皇上,皇上这两日的确如晴蕊所说,看起来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眼里也有了些精神,外人都说皇上恢复如初,我只怕那是临别前的回光返照,看着神采奕奕,不过是光速的消耗余下的生命。

我到达寝殿时,永妃在里不知与皇上说着什么,等我进去后,才发现永妃的身侧有个小小的盒子,是皇上服用丹药的盒子。

她看到我,行了一礼,然后服侍皇上喝下燕窝,嘴里不咸不淡道:“贵妃娘娘真是辛苦,儿媳的丧事才办完,就来看皇上,其实嫔妾在这里,娘娘不用担心的。”

我斜睨了她一眼,她身穿芍药粉旗装,头饰是用纯金打造的蝴蝶金簪和坠着红宝石的步摇,微微一晃,显得皇上那张脸更加面如土色,好像一只花间蝴蝶飞入黄土之上,皇上显然也看出来了,干咳一声,说了句:“你这步摇晃到朕的眼睛了。”

永妃愣了一下,将步摇拿下来,稀罕道:”这步摇是去年臣妾生辰,皇上送的,今日臣妾戴上本想博皇上一笑,没想到却碍眼了。”随后像拿个不值钱的玩意一样随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皇上今日病情有好转,永妃打扮的艳丽些也能让皇上高兴高兴,到底年轻,怎么打扮都好看,皇上日日见你,没准,过两日就可下床走动了。”

我不留余地的讽刺她,皇上病重,她还有心情打扮的花枝招展,别人都在担心皇上的病情,只有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皇上听到我的话变了变脸色,不再喝她手中的燕窝,靠在了身后的垫子上。

永妃讪讪一笑,将还有半碗的燕窝放了下来,她仗着有皇上的撑腰,言语上是不会输给我的。

“娘娘说的是,嫔妾一心一意为着皇上,只要皇上喜欢,嫔妾做什么都愿意。”

皇上不耐烦的眯起了眼睛,我知道他向来不喜妃嫔之间争斗,我今日来也不是和永妃斗嘴的,简单的问了两句皇上的病情后,就离开了。

出来时正好见到了弘历和弘昼,他们兄弟二人一同来,先是给我行了个礼,然后弘历问我:“额娘,里面是谁在侍疾?”

我侧眼瞥了身后的养心殿,说道:“是永妃,本宫来时,她正好服侍皇上用了丹药。”

弘昼眉头紧锁,翻了个白眼,“皇阿玛近几年结交道士僧人,炼了不少丹药,这其中可少不了这位永妃娘娘的功劳啊。”

弘历摇摇头不赞成皇上的做法,“皇阿玛所食的丹药有许多的黑铅和一些药品,长久以来,我怕皇上体内的毒素越来越多,可是我们怎么劝,皇阿玛也不在意。”

弘昼冷哼一声,“还能为何,不都是那个女人吹的枕头风。”

我截住弘昼的话,“好了,你们身为亲王不要议论后宫的事,你们找皇上有事,还是赶快进去吧,去晚了皇上就要午睡了。”

我们在门前别过,回去时,我也是心不在焉,琉瑜尾七刚过,皇上重病在床,永璜丧母伤心,高氏旧疾复发,苏氏刚刚生产,黄氏小产做病,大大小小的事如丝线般一圈一圈的将我围住,剪不断理还乱,我把额头抵在手上,闭眼歇息一会儿,心中依旧烦躁,被缠的喘不过气。

闭上眼不消片刻,我就听到门口有花盆鞋走路的声音,睁开眼,看到如恩站在门口,她缓缓走来,神色凝重,我环顾四周,发现堂内空无一人,大门也被外面的宫人关上了,堂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姐姐?你怎么了?”

如恩不说话,只是望着我,我从未见过她有过那样的眼神,似是悲伤,似是祈求,更多的神情则是面对我,她是要对我说什么吗。

如恩忽的下跪,我惊了一跳,多年来,我位份虽然在她之上,但是她从未向我行过如此大礼,我站起身,欲将她拉起,谁知她不动,只是抬头看我,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元初。”她叫着我的名字,入宫后,也只有她会叫我的名字了,“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你,这次我要求你一次。”

我急道:“你先起来,有什么事起来说。”

她摇摇头,目光坚定,“你让我把话说完,我知道皇上的日子越来越少,昨天我问过太医,太医说他或许这个月都熬不过去,你知道,我和你一样,向来不在乎皇上的那点宠爱和恩情,我这一辈子也唯有弘昼这么一个孩子,我求你,念在我们相识三十年的份上,日后保我们母子一命。”

我心内大动,如恩是害怕日后弘历会对弘昼不利吗,今日不惜下跪求我,也只是为了让我保住他们母子的命,最早这月,最晚年底,我们的身份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能保护的人会更多,我的权利会更大。

“我答应你,日后无论如何,也会保你们母子的性命。”

如恩眼里有泪闪过,郑重朝我拜下,声音有无法控制的颤抖,“臣妾多谢熹贵妃娘娘。”

我拉起如恩,理了理她有些发乱的鬓角,那里闪过几根银丝,如恩大我三岁,今年也四十七了,再过几年也是半百老人,眼角的细纹,下垂的嘴角,还有不复明亮的额头,证明了她不是贝勒府中热情开朗的耿格格,而是和亲王的生母,皇上的嫔妃,未来的太妃,我们相识相伴三十年,比绝大部分的亲姐妹还要亲,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得此一挚友,是一生之幸。

我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娓娓道来:“弘昼一直养在我的名下,和我的亲儿子无异,他和弘历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弘历也不会放下的,日后我们二人在宫里就个伴,直到百年那天,你觉得可好?”

如恩颔首,长舒一口气,眼波微动,垂眸道:“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眼看着孙子一个个长起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老了,就连从前喜欢的酒如今也喝不动了,上个月梳头发时,才发现多了许多白发,盖也盖不住,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们也老了,未来他们迎接新的人生,而我们,亦有自己的闲散舒适人生。”

我安慰笑道:“姐姐能这么想就好了,我们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好好享福就是。”

晚间,我和如恩弘历弘昼一同用了晚膳,皇上那里,依旧是永妃侍疾,她既然不辞辛苦的要留在那里,我也随她去了,给她留了一个贤惠的名声,有什么不好呢。

晚膳过后,小厨房送来了解腻的酸梅汁,弘昼说起宁温这次有孕就喜酸梅汁,等到十一月产期,估计还会诞下一个儿子。

如恩喝了一口,酸的皱眉,说道:“宁温嫁给你这几年肚子就没空过,你也让人歇歇,又不止她一个福晋,女子频繁有孕对身体不好,你想想仙逝了的敦肃皇贵妃,十年间生了四个孩子,不到二十五岁,人就香消玉殒了。”

“哎呀,哪有额娘这么咒人的,宁温身子好着呢。”

如恩白了他一眼,假装妥协,“好好好,你福晋身子最好,今年一个,明年一个,后年再一个,好让你老娘年年抱孙子。”

弘昼闻言眉毛都歪了,“额娘这话说的儿子就不中听了,儿子是喜欢宁温,才会与宁温有孩子的,但也会顾及她的身子好不好。”

说罢将碗里的酸梅汁一饮而尽,想必是喝的猛了,牙齿也发酸,弘昼差点将碗砸了,腾出手来捂着两腮,缓过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我看弘昼酸成这样,觉得有趣,刚想让宫女再给弘昼盛一碗,余光看到一个小太监脸色极差的来到我宫的门口。

他慌忙跪下,头顶的帽子都歪了,颤抖道:“娘娘,王爷,皇上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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