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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凛凛冬风催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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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配殿,在这里,我曾和皇上大吵一架。

那是多久之前了,弘时的妾室被罚了禁闭,年姝瑾的孩子没了,点墨被先帝打死,晴芙吃了毒糕点身亡,一连串的事犹如一串鞭炮,节节相连,燃了一节,就会燃到下一节,最后都被炸的体无完肤,我在这里与还是王爷的先帝发生了一次争吵,那次争吵是王爷为了让我试探老八的一场戏,虽是演戏,可我们谁都知道,不过是借着戏说出了心里话。

桌子上摆好了茶,茶具是新的,不是从前先帝喜欢的翠竹纹理,我坐在这里,看到地上下跪的奴仆,亦如多年前先帝这样看着我,时过境迁,他崩逝已有一年,我这个最不起眼的格格当上了太后,坐在他曾经坐的位置上,这放在当年的我,是绝对不敢想的。

“你们做的很好,起来吧。”

我遣散了下人,独自一人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康熙四十九年先帝染了时疫,李沛怡让我在这里服侍他,没想到李沛怡的一个念头,就改变了我的一生,当初她要是知道未来我们的地位会天差地别,也就不会动了当初的那个念头了,如果当初我没来服侍先帝,那我现在会是什么,会不会和宋璃云一样郁郁而终,还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太嫔,无子无女被安排在行宫,老死为止。

用完午膳后,皇帝过来给我请安,他这两日忙着祭奠的事,人也瘦了一圈,双眼有些肿,今日祭祀的时候哭了很久也累到他了。

我让佳儿给了他热毛巾敷脸解乏,他把脸埋在毛巾处,用力的搓了两下,才缓了些精神。

“皇帝这两日一直忙着,也难为你还记得来哀家这里请安。”

“皇额娘多年不回雍和宫,儿臣怕您住的不习惯,所以过来看望。”

“也就住这一晚,也不差习惯不习惯的,先前在这里住了十多年,现下回来,也没觉得陌生。”在这里的点点回忆涌上心头,突然心血来潮的讲起那年先帝得了时疫的事。

“那年先帝得了时疫,福晋们都不愿意侍奉他,齐妃让哀家去照顾先帝,还说若是照顾好了,哀家没准会得到一丝恩宠,没想到她一念之言竟然成真了,等到先帝病好了后,哀家也怀上了你。”

皇帝听的微微愣神,手中的茶一直停在嘴边也未喝下去,见我看他,才缓过神来,笑道:“儿臣从前没听皇额娘讲起这些事,一时间听得有些入迷。”

来到了这里,见景思人,我索性也敞开了话,“哀家被圣祖皇帝指给先帝做格格,成婚那日弘晖早亡,先帝也没宿在哀家这里,也因着弘晖的事对哀家有了芥蒂,在那之后,哀家和先帝之间也是淡淡的,直到那年先帝染病,哀家去服侍,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了一点温情,你出生后,因着那时哀家的地位低,不能亲自抚养你,只能让是侧福晋的齐妃抚养,后来哀家和如恩去看望哀家的好友容秀,容秀因为齐妃父亲的马车惊吓早产导致一尸两命,齐妃的父亲被贬了官受到了圣祖的训斥,你和弘昼才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在那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没生下你之前这日子总是难熬的,每天要做一些粗活,回到屋子里也是早早睡下,后来有了你,再苦的日子都有盼头,看着你一天天的成长,看着你从只会说几个词,到会书写几个词,累了一天回去看到你在塌上躺着,你看到我回来,会从榻上跳下来抱住我,甜甜的喊一声‘额娘’,听到这一声额娘,浑身的累都像消散了一般,抱着你给你讲民间的传说故事,然后看着你入睡。”

那些温情的回忆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时候我也才二十岁,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即便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是把他当做亲孩子来看的,如果王爷没当上皇帝,如果先帝还有再优秀的孩子继承大统,那我和弘历,会不会一辈子维持着从前的母慈子孝。

想到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还是会难过,我只知道他是病死的,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难以言语的痛苦涌上喉头,咽不下说不出,憋的眼眶通红,险些落下泪来。

良久,皇帝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皇额娘,儿臣一直记得从前的日子,从前在府里皇额娘受苦了,往后儿臣定会好好待皇额娘,让皇额娘受尽天下人之养,尽享富贵。”

“哀家不在乎荣华富贵,只要你身体健康平安就好,哀家出宫一次不易,想带着娴妃给容秀上柱香,你看怎么样。”

皇帝微微颔首,“儿臣多派去一些人护送你们去。”

次日清晨,我带着绮安前往了容秀的坟前,富增把她葬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这里周围有很多树,叶子虽然落光了,但在夏天长满叶子一定是郁郁葱葱的景象,容秀离开也有二十多年了,她的儿子也有了儿子,若她还活着,也和我一样,儿孙绕膝,子孙满堂。

我和绮安上完了香后,绮安说道:“姐姐在天有灵,一定能感知到太后娘娘还挂怀着姐姐。”

如果没有绮安在身边,这么些年,我只怕忘了容秀的样子,若容秀还活着,她看到她的妹妹成了我的儿媳,也会觉得有趣吧,我拉过绮安的手,回忆道:“绮安生前只有讷礼这一个弟弟,一直想有个妹妹陪她一起说心事悄悄话,她没有妹妹,我没有姐姐,我们从小就像亲姐妹一样,容秀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诗书精通,女工绝妙,嫁给富增后夫妻和睦,可能老天看不惯这样好的人,把她收了回去,让容秀去陪伴着他。”

寒风吹,刺人脸,我和绮安拜完就回去了,回去时路过一家酒馆,是多年前我被恶霸欺凌的那家酒馆,还是贝勒的先帝出面解救了我。

天寒地冻的,门口竟然有说书的,更没想到的是,周围的看客竟然不少,那说书的也不像茶馆里的那样正规,站在桌子旁,喝着小酒,絮絮的说起那年的事。

“咱们这酒馆也开了有一百多年了,来这喝酒的什么人都有,你们可能不知道,世宗皇帝还来过这里呢。”

底下的看客马上发出疑问,“世宗皇帝,不说他甚少喝酒吗,怎么会来酒馆呢。”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啊,咱们当今的太后来这里买酒,曾被恶霸欺凌,还是贝勒的世宗皇帝出门解决了问题,要说咱们太后,当年年岁未满二十,面对恶霸欺凌也不害怕,打碎酒瓶,拿起碎片,直接就把那恶霸的脸上划了一道口子,后来世宗皇帝出面,将那恶霸关进牢中,后来发现那恶霸的上头是内务府主管凌普,而凌普的娘子是废太子的奶娘,他......”

马车前行,之后的话听不清了,我放下围帘,当个趣事听,觉得好笑,绮安问我:“太后娘娘,外头的人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也不完全是真的,哀家当时可是吓的腿都软了,回去后又怕被先帝责罚,可是怕了好多天。”

那时候因为无子,在府中地位低,生怕做错什么会连累家人,有了孩子后又怕连累孩子,现在谁也不怕被连累了,也无法经历从前那样的事了。

第二日,我们就要送先帝的梓宫至泰陵,一路上有官员相送,官员跪在地上,仰面痛哭,送别了这位在位十三年,执政十三年的世宗皇帝。

舟车劳顿,到了晚上,我们在行宫停下,待休息好了,继续前行。

每日都要去祭奠先帝的梓宫,还有官员在前哭灵,走到哪里哭到哪,哭声隆隆有些头痛,到了晚间也睡不好,皇帝每日请安两次,看到我有些疲惫,加快了进程,没过多久可算是到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除了有些疲惫之外,别的还好,先帝的梓宫也就此入土为安,泰陵规模宏伟,很是壮观,在我们祭奠完先帝后,皇上又去祭奠了怡亲王,等皇帝处理完一切事务后,我们才回宫。

回宫路上高贵妃因水土不服导致她身子虚弱,良和一日三遍的看顾着,这病也未见起色。

随行的太医也只是说这是她娘胎里带的弱症,寻常的药材无法医治,只能起辅助作用,延缓病痛折磨。

等我们回宫后,高贵妃就卧病在床,流水的汤药送了进去,才缓解了这病症的十中之一。

我正式搬进了寿康宫,皇帝行了九叩礼后,如恩和谦妃一同搬了进来。

我们几个闲话时,如恩提起了高贵妃的病。

“这高贵妃,花一样的人,总是病歪歪的,自从回宫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太医院的太医治不好她,皇帝又寻了宫外的太医,这病啊,还是不见起色。”

谦妃亦担忧,“是啊,臣妾前两日路过她的宫殿,宫门口都是中药的气味,她重病在身,还要照看永璜,也是难为她了。”

“哀家原想着她和哲妃的关系不错,就将永璜给她抚养,没想到她这次病的会这样重,自顾不暇,还要问起永璜的吃食和穿衣,永璜九岁了,也懂事了,学完习还会给高贵妃喂药呢,高贵妃念着永璜这份心也会快点好起来。”

如恩道:“是啊,永璜自幼丧母,寻个养母也能照顾他,太后的圣寿节就要到了,高贵妃见了喜气也会好的。”

我抚着椅子上的凤头,皇帝用纯金打造的,凤眼是一颗红色的宝石,凤冠嵌着各种颜色的玛瑙,当真富贵。

“哀家的意思这次不宜大操作,先帝崩逝一年,咱们的生辰过得去就行了,这月圣祖皇帝的悫靖公主离世,宫人还在悼念,哀家的生辰也不宜大操大办。”

谦妃和煦笑道:“太后娘娘有心,顾及着这些,皇帝也会记得太后娘娘这份心的。”

我生辰那日礼部原是要向我行礼的,我想着这次生辰也不是大生辰,就不要搞那么大的场面了,让他们去祭祀太庙那些人去了。

午膳时皇帝陪我一同用膳,说起这次生辰之事,有些愧疚,“儿臣新登基,本该给皇额娘过一次好的寿宴,但想着皇阿玛的梓宫刚到泰陵,也不宜大操办,还是委屈了皇额娘。”

我给皇帝夹了一块熏鸭肉,道:“你的孝心哀家都明白,不是什么大日子,也不用费周章,还是政事要紧。”

“皇额娘总愿意体谅儿臣,不知皇额娘搬进寿康宫后,可还习惯。”

“寿康宫被皇帝修葺的辉煌,皇帝知道哀家喜玫瑰,特意让人在哀家的软枕里塞了玫瑰干片,又日日让人送乳香过来,皇帝有这份孝心,哀家住在哪里都没什么问题。”

想到今年快结束了,宫里都没听到新生儿的哭声,我半开玩笑道:“皇帝政事繁忙是一,但子嗣方面也不能忽略了,皇帝登基一年多,宫里可没有新婴儿哭泣,皇帝可还要为后嗣考虑。”

皇帝轻笑一声,有点无奈,“皇额娘,孩子是天注定,不是咱们急就能急来的。”

晚上,皇帝举办了一个较为简单的宫宴,宫宴上我举杯,座下人也在举杯为我庆祝,从前是贵妃时,生辰不得重视,先帝日理万机,哪能在乎后妃这些生辰,如今儿孙都为我庆祝,尽享天伦之乐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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