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赘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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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终于找到了和正常尸体不太一样的地方，但胡桃都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这样的腹腔内部有大出血，而外部无损伤的情况，常见于内伤环境——而这具尸体在被发现之前，正好有跟随车辆一同从二十多米处高处坠下的经历，可以预期到腹腔胸腔积血，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的检验结果。

哪怕当初死者真的死于钝器打击之类的内伤，现在也已经被坠崖的痕迹混淆掉了，绝非他们可以用肉眼检测出来的。

当然，如果借用计算机系的超级计算机【诺亚方舟】的话，或许能够将异常的伤口从正常的伤势当中剥离出来。但哪怕是高桥教授以自己的名义去借用，恐怕也还需要很久之后才能排到，而那个时候早已过了最佳侦破期了。

不过就在这时，汉斯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他的右肋够高的啊？”

一般来讲，由于肝脏在右侧的关系，所以右侧肋骨下方的膈肌会略高一些。但……虽然一肚子脂肪尚未被剖开的时候还不那么显眼，但切开之后，仍然显着更高太多的右侧肋就颇为反常了。

这样说着，他将手轻轻伸进肋骨下方下方，小心翼翼地在肋骨中部探摸了一下，随后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的右侧横膈位置非常高，待会儿看看怎么回事。”

右侧膈肌下有占位性物体，右侧胸腔有大量积液，左侧胸腔异常萎缩……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解释两侧高度差。究竟是哪种，就只有剖开腹腔观察才知道了。

不过，在剖开这样处于腹腔顶部的位置之前，还必须先要把腹腔和胸腔的积血分别清理一下才行——尤其是考虑到腹腔内有过多积血，贸然将作为胸腔和腹腔的唯一界限的膈肌切除很可能会引起对胸腔的污染。

助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抽吸器递上前来，汉斯接过吸头，在打起一个小手电的胡桃的协助下，将吸头轻轻探到腹腔的积血表面以下，将其抽出：原本透明的塑料管道几乎在一瞬间被奔流而过的血液染红，而一根有力的液柱也在收纳罐里肆意喷涌着。

大出血，毫无疑问的大出血——尽管山崖的高度可能并不高，而安全带也足以在相当程度上保护一个活人的生命安全，但这次碰撞显然仍以异常激烈的方式在死者的腹腔当中造成了撕裂。

200毫升，400毫升，600毫升，800毫升，1000毫升，1200毫升……

伴随着抽取量的越来越多，汉斯的脸色半是凝重，半是兴奋。

人死之后的出血量由于缺乏心脏进行泵注，因此往往仅限于浸染出血部位本身。而出血量如此之大（几乎达到了使得正常人失血性休克的水平）便可能意味着这是死前损伤，并且是致死损伤。

他们找到了死者最可能的死因——虽然……这个死因听上去有些蹊跷，也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如果这是致死原因的话，可能代表店老板在坠崖之前还活着。而如果是那样的话，第一轮现场尸检的发现有些诡异了——以普遍状况而言，这样的尸体状况至少需要12小时。而现场对尸体进行第一轮检查的时候，也不过是坠崖之后6.5小时而已。

或者说，死者在生前进行了高强度活动，其过快的代谢速度导致了死后尸体现象的出现加速？

算了，还是等把胃肠道剖开之后，根据食物摄入情况进行判断吧。

最终，当吸头将积血抽的只剩下个别小血洼的时候，收纳罐的计量结果已经达到了1600毫升。即便对于这样一位血量丰富的肥胖人士来说，也同样已经是极为惊人的失血了。

而相比于有所发现的腹腔，胸腔的清理过程就有些乏善可陈了。

从第二肋软骨上方轻轻切入一个破口，汉斯用手指将这节肋骨的软骨部分勾起。抵在软骨上方的刀尖只是轻轻一拉，这段骨头便当即断开。而在旁边，胡桃也用着除了稍慢之外几乎一样的动作，同样从第二肋骨向下逐根切断。

从第二肋软骨到第十肋软骨，九对软骨被分别切开，仿佛胸腔被汉斯和胡桃就这样简单粗暴地锯开了一扇可以翻开的门。

而接下来，自然就是要翻开这扇门，继续抽取积液。

胸腔积液也是血，但量并不多，看上去应该是乘车坠崖冲击海面或者礁石时造成的少量出血。10毫升，仅此而已，和腹腔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原因很简单：作为空腔器官，心脏的易损伤性相对而言远低于其他内部同样致密的实质器官，在高坠冲击当中的损伤自然也更轻。

果然，当他们拿起被心包壁裹住的心脏时，发现心包壁的外侧有一处总长度不到1厘米的伤口，在挤压时会渗出些许鲜血。

“心包壁裂伤，拍一下吧。”将心脏放在胡桃手中，汉斯随即将注意力拉回了作为主战场的腹腔上。

足足1600毫升的积血，毫无疑问，这代表某个腹腔器官在生前遭遇重创。考虑到膈肌的高度异常，最值得怀疑的便是膈肌本身或者下方的肝脏受损。就算这样的损伤只是由于坠崖而非更早阶段来自凶手的袭击所导致的，他们也必须对这点寻根究底——原因无他，如果这是直接死亡的原因，那么他们是要在解剖报告里明确指出的。

考虑到膈肌位置的异常凸起，汉斯更怀疑是肝脏方向出现了异常。

“结扎线给一下，”他示意胡桃准备下一步。“你应该也怀疑是那啥的问题了吧？”

“代偿期肝硬化或者严重脂肪肝，经由钝器击打导致破溃，引发腹腔大出血？”出乎汉斯意料的是，胡桃给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猜测。

代偿期肝硬化或者严重脂肪肝都会导致肝脏异常肥大，可以解释覆盖在肝脏上方的右侧横膈被严重顶起，与左侧横隔出现明显高度差。而病变肿大的肝在面对强外力打击时更加脆弱。

唔……好像有道理啊？

“有道理，”汉斯点头，认同了她的意见。“我们去看看。”

如果想要检查肝脏，就必须先要把外侧的器官移除：诸如肾上腺，肾脏，脾脏之类的器官，又比如盘踞在人体腹腔表面的肠道系统

将小肠从死者的腹腔暴露口向右下翻出，使得小肠上部，被固定在腹腔内的十二指肠的韧带暴露。切断韧带之后，在小肠上部的十二指肠和中部的空肠的结合部进行两个相隔几厘米的结扎（避免切断时两侧的肠道内容物泄露而出），随后从两处结扎的中部将肠道切开，完成肠道上部的分离。再随后，再通过同样的方式切断大肠自结肠部分到直肠部分与腹腔的连接韧带，在肛门上方再一次进行两次结扎，从中间切断直肠，将从小肠前段到大肠末端的大段肠管彻底移除。

当这一大段肠管被移除之后，死者的腹腔骤然空了下来，而原本被挤压在横膈膜和大肠间的肝脏也立刻被暴露在大家的面前。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汉斯瞪大了眼睛，而台下的学生们也都在看到通过尸体上方机位传输到投影幕布的画面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同于正常肝脏的平滑光泽，金谷先生的肝脏干枯坑洼，崎岖不平。而更加可怕的是，肝脏的表面竟然附着着一块异常庞大的赘生物，将上方的横膈硬生生顶了起来。这块赘生物似乎并不坚韧，中间有一部分似乎被撕扯开裂，张出了相当大的破口，不时还有些许血液从当中流出，淌入腹腔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