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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木头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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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取心机休用破,斜晖脉脉水悠悠。

胡叶岩专心致志的摆弄那些瘆人的刑具,见李清同一人走进来,瞄了一眼他身后无人,便道:

“新手?赶鸭子上架了?”

李清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这些日子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再铁打的身体也快扛不住了。

“什么是新手,什么是老手,老手也是从新手熬过来的。战争年代,哪里有时间慢慢培养,赶他们上战场,活下来就是老手。”

在县党部里,只有胡叶岩是可以说说体己话的老战友。他现在是新成立的审讯室主任科长,升官了,自然感激李清同的提携。

“都是生瓜蛋子,若牺牲就有些可惜了。”

“你应该是刽子手,怎么还伤春悲秋了?”

“职业是职业,当初是吃不上饭才跟人学的这门手艺。若天下太平,我宁愿去杀猪当屠户,安安稳稳过日子去。”

“也是,当屠户也没丢了你的手艺,不错的选择。我嘛,还是喜欢在学校教书,清静自在,可惜呀。

安禅未必需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这个时代,谁不是身不由己,哪里有净土让我们过奢望的生活。”

休息了一下,李清同起身往外走去,丢给胡叶岩一句话:

“别鼓捣太晚了,注意身体,接下来还得靠你的手艺呢。”

回到二楼办公室,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又沉思起来。

他制定了近、中、远三期计划,像潜伏这种任务就是远期计划里的。虽然是提前布局,但却像农民种地一样,靠天吃饭,赖地穿衣,老天爷掌控一切不确定和不可控因素。

“花开不择贫家地,万事还须天养人。”

他手指叩击桌面,细细推演自己的计划。

潜伏计划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拟定了三期潜伏人员分批进入苏区。

刚才那两个人,他派他们去了中共的安吴青训班。这是中共在泾阳县安吴堡创办的战时青年干部学校,培养奔赴延安参加革命的爱国青年。

既然中共在《新华日报》公开刊登招生简章,安全进入青训班是没有问题的。

另两批将分别进入八路军在山西新创立的两个根据地,然后再从那里辗转去延安,大迂回的代价就是时间长,但比较安全,可信度高。

至于向途经这里去延安的学生队伍里掺沙子,他还不屑于这么做,因为痕迹太重,容易被发现,中共延安的政工干部可不是吃素的。

至少一年的深度静默潜伏,会将暴露的危险性降到最低。三组人员,一年后只要成功一组,他便有了本钱继续实施后续计划。

李清同扭了扭脖子,颈骨发出疲倦的咔咔声,他看向窗外的大街,口中自语道:

“唯闻人做鬼,不见鹤成仙。希望这些人吉人天相吧。”

……

杨文娟骑着自行车像燕子一般飞进联络处的院子里。

吃饭时他二哥无意间谈到了甄别青年学生的事情,说陈书蝶的亲戚就被关在里面。

已经甄别出两个日伪特务了,还谈到了搜出进步书刊的事情,他认为八成是共党分子,让她以后少跟陌生的外地学生交往,万一碰上日伪特务对她起了坏心怎么办。

然后巴拉巴拉说了她身上一大堆的毛病,让她即刻起先从思想上开始改造,免得以后找不着婆家。

杨文娟将悲愤化为吃饭的动力,将王回城家的太和楼招牌菜吃个精光。擦干净小嘴巴,狡黠的说下午有课,骑上车就没影了。

她的小脑瓜自然又想到了抢救某两人爱情的办法,她假借二哥的名义,说是二哥让她来通报“嫂子”的。

“小姑子”的伎俩哪里能瞒得过王雅楠的眼睛,不过她对这一情况十分重视。联络处有一个公开的任务,就是帮助那些想去延安的青年学生。

王雅楠很自然的替杨文娟整理了一下骑车被风吹乱的秀发,柔声道:

“文娟,这件事谢谢你了。回学校去上课吧,听话,你不要参与我们工作上的事。”

“哦,好吧。”

杨文娟还是很听王雅楠话的,小时候就这样,她不舍的骑车走了。

王雅楠回身脸色凝重的对于美莲说道:

“我们刚来这里,群众关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眼睛太少,情报就少。

必须弄清楚县党部在甄别过程中,对那些青年学生们用没用残酷的手段,这件事很重要,也是我们反击他们的理由和证据。

老杜还得躺几天,晚上去学生集中地侦查的活儿,还是我去吧,你留下看家。”

“不行,你绝对不能单独去,发生意外的话,没有策应的人会很危险,出了事就更被动了。我看还是请何林木同志去一趟吧,再说他干这个比较专业,我去策应他。”

王雅楠想了想,坚定的说道:

“就按你说的办,请何林木同志帮忙,不过你在家看守,我去策应他,我的身手比你好,不要和我争了,就这么安排。”

王雅楠说的斩钉截铁,很有股子主任威势。

……

夜晚来临,喧嚣了一天的县城,家家户户飘出了晚炊的饭香。

在巷弄里和街上玩了一身汗一身泥的孩子们纷纷回家喋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队伍很快就散了。

小豹头扛着他爹亲手给他削的中正式小型版木头步枪,没有走出早上拿着新枪的骄傲和扎势劲头,而是眼睛里憋着泪花,倔强的不让它流出来。

爹说了,汉子不可以流泪,要流只能流血。

可一跨过老宅的门槛,就看见他娘站在院里正慈爱的等他回家,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小豹头比小虎头小了一岁,今年六岁,也剃了个锅盖头,但后脑勺没有小辫子,个头比小虎头还高了一指,豹头豹脑的长得很有英武之气。

一看这种情况,杨梦珊便知道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她左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右手上前抚摸小豹头的锅盖头,温声的问道:

“娃,咋了?”

小豹头用已经脏兮兮的衣袖在脸上一划拉,擦掉了眼泪,却低头不说话。

寇泽斌从屋里出来,在院中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冲小豹头招招手。

杨梦珊牵着孩子的小手,微笑着来到石桌旁。

“小虎头又欺负你了?”

为什么用“又”呢,因为小虎头觉得对自己大王地位最有威胁的就是小豹头。小虎头有一把木头大刀,小豹头就有一把木头宝剑。小虎头耍得一手无敌的王八刀,小豹头也练成了天下第一的王八剑法,两人处处针尖对麦芒,不相上下。

有一天小虎头当着所有小伙伴的面,得意的对小豹头说:

“我叔说咧,从小差一岁,到老不同年。你一辈子都得管我叫虎哥。”

能在年龄上压了小豹头一脑袋,小虎头高兴了好几天。

男孩子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玩打仗的游戏。小虎头总是扮演正派的人物,小豹头只能演对手戏,扮演的都是大坏蛋类型的,最后不是被“杀”,就是“被逼投降”,为此小豹头郁闷了好些天。

大人们对小孩子们的把戏皆不以为然,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有打有闹小苗才能茁壮成长嘛。

寇泽斌没有严厉的斥责孩子,而是很柔和的摸摸他的头:

“给爹说说,今个咋了?”

原来,寇泽斌每日巡山,闲着没事,便给小豹头用柏枝削了一支木枪。那时候孩子们的玩具都是家长做的,自然谁家的家长做的好,便会在伙伴中获得一片惊呼和羡慕声,那便是孩子一天中最牛气的时刻。

今天小豹头喜滋滋的扛着木枪出去玩,小伙伴们一下子围了上来。瞧着崭新的步枪,他们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刀呀、剑呀、棍呀啥的,全都不香了,纷纷上前抚摸那支步枪,童真的眼睛里是集体的羡慕和渴望。

小虎头也上前摸步枪,喜爱的不得了,小豹头就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今个能压小虎头一脑袋,小豹头觉得他爹是天下最厉害的爹。

小虎头眼珠转了转,招手将几个“心腹”聚过来,几个小脑袋抵在一起叽叽咕咕了一会儿,然后小虎头宣布,今天咱们玩国军打日本鬼子的战斗游戏。

他自任国军司令,小豹头被“大家”推举为日军小队长,谁让他手里有大家伙都没有的步枪呢,听大人们说,小鬼子的装备可先进可厉害了。

结果一天下来,小豹头被撵的满城跑,手下的“鬼子兵”都投降反水了,就剩下他一个“死不投降”的小队长。

寇泽斌听完,难得的露出笑容。童年时光最令人缅怀的就是童趣无邪。

他对杨梦珊说道:

“明儿个去扯几尺布,给咱娃做一身军装,穿上军装,扛上步枪,谁还敢说咱娃是小鬼子。”

杨梦珊就笑眯眯的看着爷俩,心中泛起满足的甜蜜。

“娘,你要生弟弟还是生妹妹呀?”

“咋?娃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嗯……”

小豹头的小脸很纠结,最后还是咬牙做了选择。

“娘,我喜欢你生个妹妹出来。”

“额?为啥?”

“弟弟出来会跟我抢武器,咱家的装备不够分。妹妹不会跟我抢,我来保护妹妹,谁也不准欺负她。”

寇泽斌和杨梦珊相视一笑,爱与喜尽在不语中。

山清水秀爱有情,一家和乐即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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