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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茕茕孑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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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抄家。

侯爷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一身傲骨。她不愿跪在院中,只在祠堂里念佛。夏洵异思索良久,原本就是风林党人,对夫人自然不敢勉强。

半晌,夫人的陪嫁陈妈出来传话,说要见县主。

夏洵异竟也给了情面,挥了挥手,放她去了祠堂。

县主也要去找母亲。

侯爷冤枉。

究竟是何意,又是谁,特意要把消息传给自己。

她要去找母亲问问。

县主平日娇生惯养,几乎是一步一挪地拖着沉重的锁链,小心翼翼打开祠堂的门。

门里,只见她母亲带着脚镣呆坐在里面念经。

满屋子的烟熏雾绕,她几乎是张不开眼。

县主一时之间有些委屈,想要上前去拉母亲的手,哭诉抄家的遭遇。

可素日里夫人严肃得很,她竟然不敢上前。

还是陈妈过来,紧紧搂着她母女二人,县主才放心抽泣起来。

从前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如何见过这阵仗,身上的铁链把白嫩的皮肤划得生疼,还有那些兵士的粗鲁推搡,今天还差点……雨棠竟是哭了许久也停不下来。

倒是夫人淡然得很,一滴泪也不流,却难得温柔地搂住了雨棠。夫人同雨棠道:“莫哭了,家里抄了,以后多的是哭的地方。从此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就一件事,母亲要交代你,不要在意热孝之事,尽快同夏洵异成婚,明白吗?”

县主听了此话自是一愣。看来母亲还不知夏洵异退婚之事。不退婚又如何呢?她也要没入奴籍了,良奴不通婚的,又能如何?

不说那其他,总要把字条之事告诉母亲。

她拭了一把泪,有些急切地告诉母亲:“母亲,不论其他了。刚刚有人塞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侯爷冤枉。父亲这戎马一生,何曾这样糊涂!我看定有隐情!”

县主少年义气,还是不懂事的年纪,竟当众把话说了出来。

门口还有看守的兵士,听了去,那就是“定远侯府要反”。

夫人赶紧握住县主的嘴,对她轻声耳语道:“你父亲败了就是败了,怨不得皇上,怨不得他人,他自己色令智昏,城防图被个外族小娘偷了去,害的林家军几乎全军覆没,他该不该死?”

县主不信母亲的说辞,又要争辩:“可有人递给……”

夫人更是严厉起来,轻轻挥了县主一巴掌,阻止她说话:“真有什么隐情为什么告诉你?你个姑娘家能做什么?”

县主忽然悲从中来,自顾自把头埋进膝头里大哭起来。对啊,即使有什么隐情,找自己有什么用?自己不过是没用的姑娘!

夫人实在怕女儿卷入朝局。

当时不过那术士算个命,就有人在半路上设局要害她……

如今更是如此。让她跟了那小盐商,远离朝局,方能一生平安。

皇上不肯放过她,自己就豁出命去。

竟然有人给女儿递字条,那用心之险恶,她都大概猜得到是谁!

夫人原本舍不下县主,可如今看来,为了女儿,自己有千百个理由要赴死。

没有余地了。

夫人放缓了语气对县主道:“听母亲的话。尽快同夏洵异成婚,其他事不用你担心。”

思忖半晌,她还是抬起头,拭了一把泪,老老实实同夫人道:“母亲,刚刚夏洵异递与我一封退婚书。倒也不必再提同他成婚之事了。”

那小盐商还是扛不住事。不过风林党握着他的前程,自己以死相逼,他必然会怕。

夫人只缓缓道:“你现在不是永平县主了,凡事要懂得善用温柔手段,懂得筹谋算计。以后成了亲,没有母家的依靠,如何笼络丈夫的心,把日子过得好些,也只能靠你自己。你一会儿与陈妈先出去,让夏洵异到祠堂来找我。”

夫人向来果决,县主乖顺地点点头,跟着陈妈一同从祠堂退出去,掩上了门。

她走前又望了望母亲,雪天的光太暗了呀,即使是正午时分也看不清屋里母亲的模样。隐隐绰绰间,母亲又挥了挥手。

下雪的天气,格外的寒冷,地上也有些潮,侯府的所有汤婆子也被当成财产没了,剩一地的家人冻地蜷缩在一起。

可是呀,别的姊妹有母亲陪着。胡小娘搂着五妹,林小娘拥着小弟,看得县主真是眼红。

她自顾自想着那张字条,可是毫无结果。

父亲究竟是什么风格的将士?这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哪里能知道这些。

她黯然自嘲一番,又只好把视线转向远方,远处的山间已经一簇一簇地白起来,逐渐要被积雪覆盖,白雪皑皑,多美的景致。

过了许久,夏洵异从祠堂出来,径直走向县主,神色有一丝凄凉,好看的凤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他对县主道:“去看看你娘吧。”

也未想太多,县主便又来到祠堂门前,朱红的木板有些年头了,一推便吱呀吱呀地响,门里夫人一人跪坐在蒲团上,龛上的白蜡烛拱着给侯爷新请的牌位,一跳一跳的烛火,把那几只蜡烛燃成乱遭几团白色,还有白色蜡油从烛台上耷拉下来。

侯府的祖先们的牌位依旧庄严着,仿佛在诉说着苏家百年的繁荣昌盛。

而县主的心跳却漏了一拍——眼前的母亲垂着脑袋,整个人靠在了左边的柱子上。

县主叫了一声“母亲”便迎上去,整个人垫在母亲的右侧,好像这样,就能支撑起母亲稍纵即逝的生命。

母亲用尽全力把手抬起来,最后一次抚着县主的脸颊。

县主终于集聚了勇气望向母亲,她嘴角涌出猩红的血,染红了县主整个肩头,手却终于支撑不住,也垂了下去,县主只能感觉的到母亲微弱的呼吸和不停向上翻涌的血液。

县主周身发冷,浑身战栗,整个人又害怕又悲伤,全部的泪水都要往外涌,却都找不到出口。

县主更加用力地搂着母亲,直到母亲微弱的呼吸停下来。

从小母亲教导自己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虽然多有严厉,少有温柔,可母亲的爱依然像一双大手包围着她,免她被这世界伤害。刚刚失去父亲的县主,接连失去了母亲。

她昏死过去。

骄傲的侯府夫人在圣旨到的时候服了毒,仿佛在用死亡逃避那个宣判的时刻。

那个骄傲的状元府独女,因为生产时难产之后再无所出,她忍受着丈夫一个又一个的小娘,在外人面前做一个端庄大度的妻子,实则是不愿被人世间的诡谲沾染半分。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陈妈才进来时。

那屋里的昏昏惨惨吓得陈妈一声惊叫,“夫人!小姐!”手里给定远侯预备的纸钱撒了一地。

县主同夫人浑身是血地倒在一起。满世界的惨白添上这一大捧殷红,可怕得要命。

陈妈吓得魂不附体,一边喊人,一边触她二人的鼻息,一阵抢救,县主才勉强活过来。

夏洵异闻声而来,如此惨状,他心里也是难过得紧。

只有他知道原委。

刚刚夫人叫他进去,要他履行婚约,娶县主进门。夏洵异自然是沉默。

他来抄家已经替侯府想了许多,下人暗暗收的金饰,他看到了但没说;满侯府的如花美眷,也是自己拦着,不然那些个腌臜的粗人,早就……他想到刚刚县主被人动手动脚那一幕,又是一股子无名火冒出来。

作为未婚夫婿,夏洵异觉得自己可以说仁至义尽。

如今的形势,再娶苏雨棠,那不是自断前程吗?即使博得了“重情重义”的赞赏,那又如何!

原本自己可是大新最年轻的五品官员,有最光明的政治前途。

夏洵异婉拒道:“县主高贵,小生不敢相配。何况大新律例’良贱’不通婚……”

夏洵异自以为这句话说的极好。婉拒表达了,甚至还出了胸口那口恶气。

门阀世家不是瞧不上商贾人家吗?如今不也是良贱有别!

谁知道陈秀兰真是女中豪杰,拿出来一个青花白瓷瓶,扒开鲜红的塞子就往嘴里灌。

“好好照顾我女儿。否则这毒酒就是你给我灌的。风林党对你必将群起而攻之。答应我,带她回家,好好照顾她,我会对外说我是饮鸩自戕。”

陈秀兰的语气坚定又狠绝,不愧是陈阁老的女儿。她擦了擦嘴角留下的血继续道:“我死了,你回去同那帮风林党说,我是为女儿死的,朝堂上靠他们了。他们自然能明白,你们之间的婚事也就能继续了。”

陈秀兰嘴角边上的血越流越多,她撑不住往外喷了一大口。

夏洵异赶紧上前扶她,却被她紧紧抓住,死死盯着他道:“答应我。”

夏洵异只是不喜欢公卿世家的傲慢,却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我答应。”夏洵异别无选择,只能答应陈秀兰。

回想起这些,夏洵异心里实在不忍,只好红着眼派人给夫人准备后事。

而县主因受的刺激太深,一天一夜也没有醒来。

再醒来时,县主谁也没见着。侯府的女眷都已被迁移出府,剩下几个兵士带着家丁还在清点家资。

房间的一角堆着行李,是陈妈给县主仔细整理的,留人捎了话,大衣的内里有几把金钗,缺了钱了可以拿出来使。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能安然无恙地留下来。只好呆呆地坐在院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官府的人当着她的面云淡风轻地聊着天:“这定远侯夫人也是够种。为了这女儿,自戕了。说来这黄毛丫头也是够运气,有个好外祖,定远侯夫人一死,风林党人给了皇帝莫大的压力,也不得不对她这女儿法外开恩。不然你说说,之前我们抄过的王府也不见得能放过这些女眷,通通得丢到教坊司去…呵呵…”

原来是为了她……眼泪就要不争气地流下来。

官兵说话轻浮,县主抬眼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更是嚣张,预备挥鞭过来,却被边上人劝住:“毕竟这永平县主是风林党陈阁老的外孙女,咱们上头的还是她男人,多少客气些,免得得罪人。”

哪儿还有什么永平县主,现在的这人,只是一无所有的苏雨棠了。

皇上到底是开了恩,给了侯府五天操办侯爷和夫人的丧事,在侯爷长子和次子岳家的奔走下,甚至免了他们二人生母和妻子的罪。

而雨棠几天几夜都没合眼,满眼的惨白灵幡,黑漆漆的棺木,她默然地坐在角落,流干了泪似的,只沉默地呆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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