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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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人去的时候只一辆马车，回来却成了两辆，前面那个还豪华不少。
守门的小厮瞧见，赶忙出来迎接。
赵氏下马车的时候却没让他扶。
“叫人来把后面那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库房去。”
小厮应了一声，正要去喊人，后下车的赵荷荷却叫住了他：“等等，阿雪在家里可乖？”
这小厮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赵氏并未注意这边。
“回小姐，二小姐今晨被孙府的人送回来了。”
赵荷荷听了，微蹙眉头：“阿雪去孙府了？”
她昨天还嘱咐她不要乱跑，今天一早她就私自跑出去了？
小厮没有接话，他只是说出自己看见的，其他事，他也不该妄加揣测。
这边春草正拿着糕点喂给赵雪呢，远远就瞧见赵荷荷气势汹汹地走来，像是来问罪的。
不过赵雪倒没什么感觉。她一听，脚步声有点熟悉，立刻躲开春草喂来的手，跳下石凳，扑腾着跑向赵荷荷。
赵荷荷都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赵雪一把抱住了腰。
“阿姐阿姐！你回来了。”
赵荷荷手指轻颤，忍着想把她抱起来的冲动，严肃地说：“阿雪，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她看赵雪眼珠子转了半圈，小脑袋噗一下埋进裙摆之中。
“快说，是不是偷跑了？”
赵雪又沉默了一会，见赵荷荷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干脆不装了，抬起头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小脸：“阿姐生阿雪的气了？”
赵荷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还小……嗯，也不小了。
她的心智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虽然能察觉到别人对她的态度，却不能理解。
她知道自己是个傻子，却不知道什么是傻子。
更别提她比同龄人矮了一大截的身高，这样的她走出去，必定是受尽白眼，躲不过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怕这小孩受伤，却不知要如何解释：“你不是答应过姐姐，不会乱跑的吗？”
这十四年都这样过来了，哪怕赵雪以后只能一辈子留在这宅子里，她也会好好养着自己的小妹妹。
赵雪手指不自觉扣弄着她的衣摆，支支吾吾的：“阿姐说……收到第一个贺礼，很开心……”
“我？”赵荷荷一愣，“我什么时候……”
她话说一半，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生辰那日，一睁眼就看见赵雪捧着束花站在她床头，说要给她礼物。
那时正是深冬，一早醒来天都没亮。
她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当天是个雷雨天吧，总感觉格外的冷，窗外雨声很大，像躁动的鼓点，偶尔还能瞧见闪电和一声惊雷。
那雷是偏紫色的，粗大又曲折，像游龙一般印在天空。
赵雪那时最怕这种天气，谁家的小孩没有一段害怕雷雨的时期呢？
尽管恐怖如斯，赵雪也坚持在她床头，不知站了多久。她希望阿姐一睁眼，就能收到自己的祝福。
赵荷荷虽是被她吓得不轻，但反应过来后，握住她的手，明明是在烤着炭火的房间里，她却如坠冬月的冰窟，苍白冰凉。
那时赵荷荷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差点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抱过赵雪，告诉她这束花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贺礼，告诉她自己很开心很满足……
她想，赵雪对她的喜欢，胜过恐惧，胜过一切。
“你还记得……”赵荷荷语气忽然就软了不少。她将赵雪抱起来，蹭了蹭她软乎乎的小脸，“我们阿雪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呢。”
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孩，她可要保护好了。
而她口中那个天底下最好的妹妹，正静静爬在她肩头沉默着。
……
赵氏回到房里屏退下人，自己点起蜡烛。
她的房间位置不好，一天里都不怎么能照到阳光，尤其是冬日，就更加潮湿寒冷。
赵荷荷本想为她换个房间，她却总说自己住习惯了，不想换。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怀旧啊。
当年，他们就是挤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她坐在床边，嗅着淡淡的兰花清香，头痛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刚想就这样休息一会，却听见某处传来细微的撞击声。
赵氏环视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奇怪呢，忽然想起某人送给自己的东西。
这罐子看着普普通通，很像自家灶房里用的调料瓶，也不知里面是不是真装满了调料。
打开塞子，罐子里的东西在一片昏暗中有些瞧不清楚，不过隐约能听见什么东西撞击罐身的声音。
她猜那是个活物，也没傻到凑过去看，就等着里面的东西自己爬出来。
过了一会，还真有东西伸出来了。
“……”
“……？”蜈蚣奇怪地动了动自己的触角。
这人不怕它？
赵氏一脸的淡定，将塞子又塞了回去。
……
大概是知道赵雪对外面的好奇心压不住，赵荷荷便与她约定每月有一天会带着她出门。
今日阳光正好，赵雪每日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她身上穿的都是赵荷荷给她选的，这一次，赵荷荷想带着她自己去选布料做衣裳。
那布庄的伙计与赵荷荷早已熟识，不过她手边的小孩确是第一次见，只是身上那面料有些熟悉……
他迎上了打了声招呼，又仔细打量了赵雪一眼。
怪不得每次见她来买布匹却不见她穿新衣，原来是都拿去给这小孩做衣裳了。
“赵小姐，许久未见，今日想看点什么样式？”
赵荷荷轻车熟路地跟着他上楼：“我带家妹来让她自己选些料子。先看看这几天的新款吧。”
妹妹？哦，不就是那个被王二狗提亲的傻子吗！
伙计呵呵一笑：“呦，两位小姐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店里刚进了几匹从绝岭来的货，他们那的水云绸可适合夏天穿了！”
随手推开一扇房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张桌椅和屏风。
“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带人去取货来。这桌上的茶水和点心两位随意。”
门关上，从店口传来的熙攘瞬间没了声。
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赵雪也不再拘谨。她跑到桌子边上，连凳子都没瞧一眼，直盯着桌上的绿豆糕发愣。
赵荷荷自然知道她贪吃，只是这些东西里糖分过重，确实不易多吃：“姐姐知你高兴，这次就只能吃一个，不准再贪。”
她走来坐下，单手捻起一块来凑到赵雪跟前，被人一口就吞了。
赵雪鼓着个腮帮子，含糊地道：“都听阿姐的！”
她身子还没张开，嗓子眼也小，一下子吞不进这么大块糕点。
赵荷荷见了，拿起个新杯给她倒了茶水：“尝尝，他们家的茶水很香。”
赵雪顺着她的动作，呲溜一下喝了个干净，噎着的东西也一大团子似的滑了下去。
什么味的没有，像水一样，嗯……好像有点苦。
“呸！”她小脸一皱，被苦得不行，“不好喝，阿雪不喜欢！”
她这嫌弃模样却把赵荷荷给逗乐了：“哈哈哈，阿雪再长大一点就会喜欢了。”
她自然而然地又倒了一杯放在跟前，等着赵雪什么时候口渴了再灌上一小杯。
这小丫头瘪瘪的样子是真可爱。
见赵荷荷一直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赵雪对着那一盘糕点干瞪眼。
她看看自家阿姐，眉眼中尽是焦急：“阿、阿姐！”
她喊了一声，因为野心很大，实在想要把那些全部吞了，可阿姐又不让自己吃，所以此刻她心里是没底的。
看阿姐还在发愣，好像是没听到，赵雪下意识咬住嘴唇，犹豫着扑过去：“阿姐！”
赵荷荷被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扑清醒了：“怎么了？”
赵雪正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阿姐喂自己好吃的，不想外面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赵小姐，这就是……”
“哐！”
“呀！”
赵荷荷一声惊呼打断了伙计的话。他转过头一看，那小孩本是扒在赵荷荷身上的，此刻好像受了惊一般瞪大了眼睛。而赵荷荷身前放着的茶杯倒了，全部滴落在她衣上。结合方才莫名其妙的碰撞声，不难猜测这是他突然进来说话把小姑娘吓到了，她往后躲的时候却撞倒了茶杯，让茶水洒了出来。
知晓是自己的错，他连忙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是小人考虑不周，吓到这位小姐了。”
他眼尖，一眼发现赵雪发尾也滴着茶水：“我们店后院有处温泉，两位小姐不妨用它净身，再换一套新衣裳。当然，新的衣裳由店里准备，权当是赔礼了。”
这话虽然不妥，但一个免费的活招牌谁不想要呢？何况这两姐妹容貌皆属上乘。
就算她要生气，左右不过是一个寡妇的女儿罢了，人还没嫁进孙家，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赵荷荷放在赵雪肩上的指尖一抖，笑着回道：“就不麻烦了，说到底也是我们姐妹没注意，和店家无关……”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赵雪就疑惑地抬头问她：“阿姐，温泉是什么？”
赵荷荷嗓音一哽。
这伙计一看，有戏！
“赵二小姐，温泉就是温热的泉水，水不深，旁边还有又圆又大的鹅卵石。在水里泡着可舒服了，而且那水还会吐泡泡呢。”
赵雪越听，越觉着好玩：“吐泡泡？阿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赵荷荷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一想这小孩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温泉，心里有了犹豫：“这……姐姐去不合适，但阿雪要是想玩，姐姐坐在一边陪你罢。”
伙计眉头一挑：半个同意。
行了，管她下不下水，衣裳总是要换的。
两人随着伙计新带来的两位侍女往店后走。这家店表面看只有两层，平平无奇，没想到后面空间很大，走个五步便有一颗夜明珠，空气里还散发着闻起来就十分贵重的暖香味。
真有钱！
赵雪对此倒没什么概念，只是看着那夜明珠，比她见过的孙家人送来的还要大，一双眼睛这一瞅那一看，好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