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影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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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将新的校服穿好，连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确认自己帅气的脸庞没有因为睡太久而变得浮肿，这才哼着小曲出了校舍。
路上遇见熟人，就要被调侃两句。
“呦，三水这么快就痊愈了？”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的三水吗，伤养好了？”
三川无奈。
他家境贫寒，兄弟中排行老三，小时候只认得一个“三”字，于是横着写竖着写，把自己敷衍的名字“三儿”改成了不那么敷衍的“三川”，从此他认得的字又多了一个“川”。
但自从他开始修炼，就陆陆续续有人叫他“三水”。
一是因为他容貌平平，但做水系术修的天赋却极好。
二是因为“三水”这个名字读起来莫名比“三川“顺口多。
他本人当然不愿，每次都因为一个称呼能和同窗吵上很久。
什么叫容貌平平，他明明就好看得很！
与其叫他“三水“，不如叫他“三帅”！
不过今天他没空搭理那些家伙。
他在大比中受的伤这才养好，可不能动气，又把自己气病了。
今天他出门，目的明确，去找陆臻算账！
陆臻那个下手不知轻重的狗东西，差点把自己半条命烧没了。
此仇不报，他难以安心欣赏自己的美貌！
三川在火院校舍前站定，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一手河东狮吼出神入化：“陆臻，可来一战！”
震得整片地域都跟着抖了一抖。
校舍里此刻还有人，被他这一嗓子全喊懵了，尤其是最靠近他的这两栋小院，院墙上直接冒出两颗脑袋：“谁？”
三川看过去道：“我找陆臻，让他出来！”
左边那兄弟满面不耐烦：“陆臻和宋文冉进别的秘境去了！你找个屁，走走走！”
三川：“我不信！”
右边那个看他这么没礼貌，语气也好不到哪去：“你不信就自己进去看！别跟狗似的在门口叫唤。”
见他们两人说辞一致，三川也是半信半疑。
他不知道陆臻的房间是哪一个，但这并不影响他先走进去。
别看校舍像是一堆随意摆放的小院。
这里头可大有讲究，五间一小阵，十间一大阵，环环相扣，学生们要认自己的院子，都是靠院徽领着的。
阵虽复杂，但本是没有启动的，偏偏学院里里外外出了那些事到现在也没找到凶手，这才启动了校舍的阵法以保学生们平安。
三川是没来过过火院校舍的。
可步伐间不见一丝犹豫，仿佛这里是走过千百遍的老路。
钟楼内部，一直负责监视院中各种阵法的某位老师察觉到不对。
“有人在破阵！”
常导师收到这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内院帮忙看徒弟呢。
她连忙赶来，却见正在破阵的，正是先前唯一一个因为伤势过重而没有被问话的水院学生。
以院徽定位，这既是保护学生的手段，也是监督他们的工具。
此刻，各院的老师们再次齐聚一堂。
常导师道：“我已经通知两位阵法师先去校舍旁蹲守若那人破阵而出，定能将他直接抓住。”
“这些天来他明明都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怎么这会突然去火院校舍了？”李导师一时间没能想明白。
倒是沈无端阴阳怪气地道：“也不看看那里面现在关着谁。”
火院校舍里关着的，那可不就是受了诅咒的应舟吗。
竞武台之事不明不白，所有人都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顶多就一些精神刺激，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只有应舟，卖了自己堂兄不说，还莫名被诅咒了。
这诅咒稀奇古怪，诸位老师在一起讨论大半月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只能把人关在校舍里头，防止出了意外。
另外也是希望能通过应舟把那神秘人引出来。
所以现在，人来了？
一直守在应舟身边的内院学子来活了。
唐卜离好好在内院做着任务，某天忽然就被老师们找上门安了个无法拒绝的差事。
看管应龙一族的独苗苗。
虽说龙族确实难以繁衍子嗣，但像这代应龙一族这么惨的，还真没见过。
应龙到应舟这辈，只他一人。
虽然有个长策能攀上亲，可人怎么看都是条实实在在的赤龙，也算不得应龙这边。
所以应龙一族的老前辈们把这小子可看得很紧呢，三百岁之前几乎就没离开过自己的父母。
也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了应舟表面乖巧实则叛逆的性子。
自从被送来明珏，课倒是好好上了，成绩总是垫底，偏生又打骂不得，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接到这差事后，唐卜离想的是：自己一个人族，哪里看得住他一条成年龙。
不过来了之后，他觉得，那还是看得住的。
应舟院子里里外外都设了禁制，就连自己也无法靠近分毫。
只能勉强每天靠在墙头和他聊聊天什么的，甚是无趣。
托他的福，自己也不能轻易离开校舍。
这天他正翘着二郎腿坐院子里晒金光。
通讯牌就被点亮了。
是火院的常导师，他认得。
“人过去了。”
什么人？
那当然是要对应舟不利的可疑人士了。
哇，谢天谢地终于等来你。
要不他都在和角落里的蘑菇一样开始发霉了。
不多时，他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对方在自己这院口停留了一会，似乎是在判断里面有没有人。
随后，他听见外面禁制破碎的声音。
好家伙！几个老师联手设下的禁制那人怎么说破就破呢？
他连忙冲出去，在看清眼前的场景后，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应舟小院的禁制破了。
而此刻在他门前，躺着一具尸体。
那个尸体穿着旧版校服，身上破破烂烂。
因为是趴在地上的姿势。
他背后一大片烧伤清晰可见。
偏转的脑袋露出额头，中心有一个小洞凝出黑红的血痂。
他神色平静，只是眼睛微微睁大，显得有些疑惑。
容不得唐卜离多想，他跨过门口的死尸，进入应舟的院子。
应舟房间的门紧紧关着，没有什么打斗的声音。
他一边点亮通讯牌，一边靠近大门，轻敲三声。
“应师弟？你在吗？”
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回话。
他等了两息，通讯牌已经联系上了火院的老师。
他先将门口的景象传送过去，后把牌子挂在腰间，骤然推开房门。
唐卜离是人族，对气息并不敏感。
否则，他一定能闻出这房间里浓郁的诅咒的气息。
而现在，他只是本能感觉到屋内极低的温度，和无比昏暗的光线。
他看见床上的被褥平铺，裹起一个弧度。
房间里的人睡得老实，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靠近。
唐卜离又唤了一声：“应舟？”
“咔嚓！”
枯枝折断的细微声响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房间里的蜡烛全部亮了起来。
床上的人披着被子，撑起上身。
那双金色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这位不速之客。
幽暗烛火下，他的眸色愈发冰冷。
脖子上的黑色印记好像横空斩断他头颅的刀。
“出去。”
他语气不善。
大概是因为受到了诅咒，在那天被卷入事件的学生们当中，只有应舟记得一切。
学院将他关在小院，隔绝了内外来往。不仅是为了保护他，同时也是防止那天的事情外露。
可这样的保护会持续多久？
如果诅咒无法解除，难道就要将他在这里关一辈子吗。
唐卜离站着没动：“啊哈哈，我是你新来的邻居，想来和你认识一下，但喊半天也不见你说话，就进来看看。”
他东看看西瞧瞧，没看出什么问题：“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应舟回道：“我又不认识你。”
因为不认识，所以没必要沟通。
唐卜离就猜着这条小龙脾气不好：“抱歉抱歉，忘了介绍，我是唐卜离。
“嗯，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唐卜离有点无语：“……我这就走。”
关上房门，退出小院，唐卜离看着地上的尸体犯了难。
腰上的通讯牌这时有了声音传出。
“房内并无异象，你再去看看院子四个角落的符纸可有变化？”
唐卜离照着指引，在四个墙角处却没见什么符纸，只有被灼烧后留下的黑痕。
通讯牌那边的声音沉默许久，一阵脚步声过后，对面好像换了个人。
“我们之前猜的不错，真是鬼族……”
“卜离，你一定要将我给你的符纸贴身带着。”
“院子的禁制随后会有老师重新设下。这次应当只是个试探，但你绝不要掉以轻心，这次的对手……很难缠啊。”
唐卜离对竞武台一事也只听了个大概。
当时唯一被牵扯进去的老师强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将所见所闻悉数告知，然后便陷入昏迷。
虽说是有黑色沼泽出现，但沼泽外无人见得，沼泽内几乎没人记得。
若非应舟如今身负诅咒还活蹦乱跳的，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只是他们的一场幻觉吧。
他一向不喜欢麻烦，自然也不会去问那沼泽是什么，那黑袍人是谁。
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况是在这个存在了数万年的秘境之中。
这里的秘密加起来说不定能倾覆一整个大陆。
就像曾经的［罪源］一样。
……
屋内，应舟缓缓将被褥叠在身侧。
“现在可以出来了吗？”
烛火晃动，映在他脖颈上的影子也涌动起来。
一缕黑烟渐渐从诅咒中剥离。
“被诅咒的龙…联手吧……找到、找到诅咒之人……”黑烟的话语断断续续，“不恨吗…找到、处置……秘密…告诉你。”
“学院……隐藏……绝望。”
应舟抬手将烟雾捏在掌心，视线冰冷：“可我只对你的秘密感兴趣，能够轻易打破禁制，你究竟是谁？”
黑烟沉默了一瞬，那头的人似乎正在思考。
随后，被他捏着尾巴的烟雾膨胀数倍，在空中画出一个诡异的图案。
整体看是一个倒吊的蝙蝠。
而那蝙蝠张开翅膀，上半身是正常的，下半身变得模糊不清，抱着人的骷髅头。
这骷髅又是正着摆的。
蝙蝠的眼眶空洞，而骷髅的眼中却闪着猩红的光。
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蝙蝠吃了人，还是骷髅控制了蝙蝠。
这个图案，应舟曾在族中的石壁上见过。
那时父亲告诉他，如果有一天在哪里见到了这个图案，一定要及时远离。
它是邪教的标志。
而邪教，曾为了举行一场祭祀，屠杀了半数生灵，激起群愤，引得各个大陆住民联合围剿，大战一触即发。
此战被后人称为［仙魔之战］，它与［神陨之战］、［光影之战］并称为史书三大战役。
在亿万万时光里爆发的战争何其之多，而能被单独拎出来的这三个无疑是历史长河中最最重要的三个分支。
由此可见当时邪教的恐怖。
可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沉寂万年的邪教在今日，又露出了它的獠牙。
“这是……宣告。”
他们要向世界证明，邪教从未倒下。
他们要将死亡与绝望重新带回这片土地。
“那些黑色沼泽，也是你们？”
“是……秘密。”
也许是邪教想要隐瞒的秘密。
又或者是它之前说的，学院的秘密。
“诚意、合作。”
它给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要说合作的诚意，应舟是真没看出来。
长辈的叮嘱犹在耳畔，他身为应龙一族这一代唯一的子嗣，本不该参与到这些事情来的，但凤凰的诅咒引来了邪教。
他想知道原因。
“我现在无法离开这里，又如何合作？”
他这句话半是试探。
想看看邪教之人在明珏究竟获得了多大的权利。
那黑烟又弱了下来，变成极细一条：“诅咒……药院……”
这意思大概是邪教中有人能解此诅咒，而那人现在就在药院里。
诅咒狠毒，算是邪数的一种，一般对此有研究的，是以占星象、观天命为道的［祈星人］居多。
丹修们会医会毒会蛊，却不一定会诅咒。
若药院真有这么个厉害人物，怎么可能一点风声没有透露。
早就该被季闻清缠着试药了。
烟雾传完话，便消失在空中。
留下应舟一人思索。
他鼻子很灵，对气息又很敏感。
虽然看不到，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门外血腥味很淡，更多的是尸体发臭的味道。
而唐卜离进来的时候身上都好好的，也没带什么特殊的东西。
他想他院子里应该是有一具尸体的。
禁制并不好破，邪教这是用一个已死之人挡了这一劫，才能顺利突破禁制免于被反伤。
于是等收拾尸体的几人赶到，他们刚将其上身抬起，却听几声怪响后，连黏着尸体的最后一层皮被扯断了，尸体哗啦啦落了一地零件。
禁制破碎的时候，这具尸体受到灵力反噬，被切成了大小不等的尸块。
没有鲜血流出，可见这人死了已有些时日了。
断面整整齐齐，青、黄与暗红交织，即便不去凑近，也能闻见它身上腐败的味道。
来人将它的脸重新拼凑起来以供辨认。
确实是水院乙字九班的三川。
他家里人境界低寿命短，早就去了，如今他便是孤儿一个。
这丧讯，也不知该告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