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阴沟里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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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向哲猫着身体往里探去，看着那一个个值夜的帮会成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落脚地。
“躲到那棵树后吗？可这中间得过这么长一段路啊，肯定会被发现的。”
沈向哲左右查看着，希望能找到一条最完美的路线。
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到了一堵墙面。
那里有值夜的人来回走，但是他们是有规律的，每次往返的时间是固定的，中间他们转身离开的那段时间很充裕，沈向哲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轻松地绕到墙角后面，那里是一个盲区，光线又这么暗，肯定不会被发现。
说干就干，沈向哲瞅准时间，踮着脚尖就往墙角跑，成功到达了这边。
他紧紧地贴着墙面站着，心口咚咚咚地直跳。
“好险好险好险。”沈向哲小声地念叨着，他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
正当他计划着再往哪里窜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貌似不知道文爷的房间是哪个……
“没关系，慢慢找，那个最好的房间肯定是文爷的！”沈向哲自我安慰道。
他轻手轻脚地挪到了另一面的墙根，他贴着墙面蹲下了身，准备探出头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小心，一定要小心，只探出一点脑袋就行了。”
沈向哲默默地给自己一个暗示，刚一转头，四目相视，完美地对上了一个蹲下身准备捡东西的守卫。
那一刻，沈向哲觉得空气都凝结了几秒。
“晚，晚上好……”
“……”
“您忙，我先走了。”
“来人啊！有杀手！”
——
等沈向哲被摘掉黑色的头套时，一个身着蓝黑色睡衣的男人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扶手椅上，手上拿着一杆长长的烟斗。
“文爷，我们只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一个手下双手捧着纱布和绢布呈递到了文爷面前。
文爷清淡地瞥了一眼，神色轻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用纱布的杀手。”
“我不是杀手！”沈向哲匆匆辩解道。
文爷吐出一口烟雾，习惯性地在桌角磕了磕烟斗。
“是不是杀手，不是你说了算的。大晚上来到我这个地方的，要么是我的人，要么就是杀手，很显然你不是前者，所以你只能是杀手。”
“文爷，我真不是杀手，我有事找您。”
文爷听闻，嗤笑一声。
“孩子，你有事说，可我没空听。”
说罢，文爷靠在椅背上缓缓微阖上眼睛，又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解决了沈向哲。
沈向哲被人架着往门外拖去，他拼命地挣扎着，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
“文爷！文爷我真的有事求您！文爷您听我说！刘大志！我求求您救救刘大志！”
听到“刘大志”这三个字，文爷猛地睁开了眼，他坐起身来道：“带回来！”
手下闻言又将沈向哲拖了回来。
“文爷，我就知道您记得刘大志！文爷求您救救他！”沈向哲似是看到了希望，急切地说道。
文爷身子稍稍前倾，一手撑在大腿上，微眯双眼看着沈向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向哲。”沈向哲如实道。
“沈向哲，我倒是听刘大志说起过你。”文爷神色缓和了几分，“他说你是他乡下的弟弟，和他一同进的城。”
“没想到文爷您知道我啊？那您能不能帮我救救刘大志。”沈向哲略显激动地说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能更好说话呢？
文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都退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二人时，文爷抬手指向了身边的椅子，道：“坐下吧。”
“文爷，我还是站着说话吧。”
他可是一个帮会的老大啊，沈向哲哪敢随便坐？依旧拘谨地站在文爷面前。
“没事，坐，我不喜欢别人站着和我说话。”
“啊？您不喜欢啊？”沈向哲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挪到了椅子边，一边慢吞吞地往下坐着，一边试探性地说道：“文爷那我就真坐下了啊？”
“嗯。”文爷应了一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沈向哲。
“来，喝茶。”
“谢谢文爷。”沈向哲赶紧接过，拿到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
之后文爷又给沈向哲拿了瓜子和糕点，那沈向哲哪敢拒绝？文爷递什么他乖乖地吃什么，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强行投喂的小仓鼠。
“好吃吗？”
沈向哲连连点头：“嗯嗯嗯，好吃。”
“那现在，茶你也喝了，点心也吃了，你可以走了。”
“啊？”
这就下了逐客令？？这正事都还没说呢。
“等一下，文爷，您别赶我啊，那个事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文爷干脆了当地说道。
？？？
“文爷，您，您怎么能不答应呢？”沈向哲急得站起身来，道：“刘大志好歹是您会康帮的人，您得帮他啊！”
“他做出那种事情，损了我会康帮的脸面，难道还要我去救他吗？”
“文爷您这是什么话？他做什么了？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不能有爱情吗？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那么真挚，他们大胆追求自己的爱，难道不应该是被人尊敬吗？”
“这份勇敢的确值得尊重，可是他们的爱，这个世道不允许。”
“文爷，您说得不对!我觉得……”
“砰！”
沈向哲刚想反驳，文爷却抬手拍在了桌子上，他站起身来，阴沉的眼眸下蕴着愤怒和恨意，对沈向哲斥责道：“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在这个世道下，所有的事情，上到理，下到情，都有它的规矩，界限之内为合理，界限之外便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他们这般没有分寸的爱，就是一种错，一种罪！”
沈向哲被文爷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一时间不敢说话，颤抖着目光不解地看向文爷。
文爷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闭眼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转过身背向了沈向哲，道：“我是不会去救他们的，你可以走了。”
“文爷，您等一下，您听我说，您就看在大志哥给您出力的份上救救他吧，除了您没有人能救他了，文爷……”
“来人！”文爷唤道。
“文爷。”门口进来两个会康帮成员。
“带他出去。”文爷命令道。
“是。”二人得令后，强行拖拽着沈向哲，将他往门外拉去。
“文爷！文爷求您了！只有您能救刘大志他们了，文爷！文爷！”
沈向哲不断地呼唤着，手下或许是觉得他烦了，便堵住了他的嘴，又将那块黑布袋套在了他的头上。
在拐过几次弯后，沈向哲猛然被人丢了出去，他前脚刚落地，还没稳住身体，后脚一下就踩空了，前脚本能地往前又跳了一步，结果也落了空，双脚同时失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
滚了好几个台阶后，沈向哲终于落到了平地上，他第一时间扯掉了头上的黑布袋，又拿下嘴里的布条，抬头看向站在会馆门口的两人，哀求道：“等一下，求你们让我进去，我真的有急事要拜托文爷！”
“你说的急事就是救刘大志吧？”
沈向哲点点头。
“哏。“二人冷哼，“他小子玷污我帮会的名声，文爷没亲自一枪打死他就算他命好，你居然还敢来求文爷救他？你是疯了吧？”
“可现在只有文爷能救他了！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再和文爷说说！”
“滚滚滚！懒得听你废话，再不赶紧走小心我揍你！”
沈向哲本来就胆子小，被这么一吓，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便想着再想想别的法子，可他起身来刚往前迈了一步，右脚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低头一看，脚踝那里已经肿得老高了，旁边一圈也是青紫的，估计是刚刚被扔下台阶时摔的。
沈向哲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会馆，他看了看远处的天色，稍稍加快了些步伐，他得赶着清晨人们出门前找个藏身的地方。
思来想去，还是三柳巷安全点，那里地偏人少，之前刘大志和秦书语就暂时躲在那里。
只是这还有好一段路程，沈向哲看看自己的脚踝，真不知道能不能瘸过去。
为了以防万一，沈向哲还特意找用自己的外衣找乞丐换了块破布，如果路上遇到行人就拿这个披在身上挡一挡。
血亏的买卖，可现在真没别的办法了。
所幸沈向哲在清晨前赶到了三柳巷，他又来了那棵古槐下面，依靠着槐树坐了下来。
一夜未眠的他，此刻又困又饿，他将那破布严严实实地盖在了身上，倚着树很快便睡着了。
没有了外衣御寒，沈向哲冻得嘴唇都在发抖，他只能努力地蜷缩着身子，尽可能地保留身上的温度。
“啾啾啾、啾啾啾……”
几声鸟鸣在沈向哲耳边响起，他忽然感觉脸颊上一阵温热，他疲倦地抬起眼皮。
“小太阳？”
沈向哲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你啊小太阳！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太阳一个猛子扎到了沈向哲的怀里，啾啾啾地叫个不停，还拿脑袋上的羽毛一个劲儿地蹭来蹭去。
“你这是吓到了？别怕别怕。”
沈向哲抱住小太阳，轻轻地顺着它的羽毛。
“你知不知道你爹娘是什么情况？”
小太阳或许是听懂了话，它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爪子勾住沈向哲的衣角努力地往前拽着他，似乎是想拉着他往哪里走。
“小太阳，你不会是要拉我去找他们？不行啊，我现在不能去，我现在这个样子，走一步都费劲儿。”
小太阳依旧扯着他的衣角。
沈向哲没办法，抓起小太阳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道：“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肯定会救他们出来，你就在我口袋里乖乖地待着，那儿都不要去。”
小太阳果真听话地窝在了沈向哲的口袋里。
沈向哲见此稍稍歇了口气，可很快他就想到小太阳要吃东西，恰巧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除了吃了那两口点心，他一点东西都没吃。
早知道就该多吃几口的。
这也没个树叶子吃。无奈他只能抓起一把干净些的雪塞到了嘴里。
沈向哲决定铤而走险去街上偷……暂借点东西吃。
沈向哲将破布披在身上，打扮成一个乞丐的模样，他埋着头悄悄地来到了一个刚买了热馒头的男人身后。
慢慢地，慢慢地……
沈向哲一点一点地探出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馒头，紧张地屏着呼吸，牙齿都在打哆嗦。
可就差一点的时候，男人的手忽然拍打在了沈向哲的手背上，沈向哲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慌忙抽回手，拉了拉那张破布，严严实实地挡住自己的脸。
快走！
沈向哲暗想，可还没转身，男人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向哲顿时汗毛直立，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向哲？！”
“嗯？师父？！”
沈向哲愕然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柳戈同样惊异的眼神。
“向哲，你怎么穿成这样了？你是不是饿了？走，跟我回去！”
“师父，我不能……跟你回去。”
“听话！快点跟我回去！”
沈向哲咬了咬牙，猛然甩开了柳戈的手，强忍着脚踝上的痛快速地往三柳巷跑着。
柳戈不敢大声唤沈向哲的名字，只能在后面追赶着沈向哲，柳戈看得出来沈向哲的脚受了伤，心中更加急切，好几次他都快追上沈向哲了，可沈向哲却利用这街上的行人，巧妙地错开了柳戈的手。
很快，沈向哲便跑到了三柳巷，柳戈紧跟其后追了进来。
“向哲，你站住！”
三柳巷没人，柳戈这才大声唤道，可沈向哲还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跑着。
终于在又一次拐角后，沈向哲停了下来。
“向哲，你听话，跟我回去！只要咱们和刘大志撇清关系，他们就不会再为难你。”
柳戈说着向沈向哲走近，沈向哲却往后退着，直到退到了大槐树下。
“向哲你跟我回去，我给你看下脚上的伤。”
沈向哲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师父，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想救大志哥他们。”
“向哲你疯了？刘大志和秦书语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救他们干什么？！”
沈向哲低下头没有说话。
柳戈走到了沈向哲面前，他蹲下身，耐心地劝说道：“向哲，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能那么看重情谊，他们做了那种拿不上台面的事，成了阴沟里老鼠，你必须和他们撇清关系明白吗？”
沈向哲咬了咬唇，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体两侧，许久，他才小声地说道：“师父，我也是……阴沟里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