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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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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陈月君有一个月的假期。聂莉忙前忙后的准备春节要吃、要用的东西。

“妈,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把地拖了。”

“拖完了。”

“窗子擦完了吗,特别是纱窗,一年没有除尘,太脏。”

“小舅舅找保洁帮忙做了啊!”

“花插了没,春联贴好了吗?”

“早插好了,春联不是昨天就贴好了吗。”

“哦……那没事啦,你回屋等着吃吧。”

陈月君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聂莉忙。聂莉看一眼锅里的竹荪鸡汤,汤色清亮,蒸起的水雾笼在厨房顶上,氤氲成一片白,鸡汤的香气携着白色的水雾从厨房飘出来,飘满整个屋子。

陈月君眼睛慢慢从桌案上扫过,猜测今天晚上会有哪些菜上桌。有糯米、肉沫、葱姜水这些应该是准备做糯米肉丸用的。案台盆子里装着炸好的五花肉,这是做梅菜扣肉用的。一只大碗里新鲜虾仁已经调好味,这是给磊磊准备的糖醋虾仁。还有洗好的白菜,泡好的瑶柱、虾米、粉丝,可能是做白菜粉丝煲用的。排骨早就码好料,只等着下锅烧。

鱼,平时聂莉就爱吃,过年更是少不了。今年聂莉准备了两、三条鱼。一条已经炸好,这是不吃的,年头摆到年尾。一条做成鱼肉饼,准备做汤菜用。还有一条大鲈鱼,已经摆好盘,只等鸡汤炖好,上锅蒸。卤味腊味拼盘里,香肠腊肉少不了,还有猪耳朵、酱鸭、金钱肚、牛百叶,满满当当摆了一大盘。

厨房不大,台案有些小,几样东西被聂莉摆得井井有条,错落有致。聂莉在厨房忙得满头大汗,脸上漾着红光,回头瞥见站在厨房门边的陈月君,嗔怪地说:“别在那里站着啦,去给我剥盘蒜头来。”

陈月君接过聂莉杵到她怀里的蒜碗,嫣然一笑,回到客厅边看手机边剥蒜。

陈桂祥过完年就可以去单位办退休,黄伟找他谈了好几次返聘的事。

黄伟恳切的劝陈桂祥说:“我还有两年也要退,不如你回来再干两年,咱们手拉手一块退不好吗?”

“你明年也要退二线,我再待两年,也没什么意思。要给年青人机会,最近进院的几个年青人,我看就不错,他们缺的是经验,不是能力。经验就是要多干多承担责任。我一直在这儿,他们就有依靠,就不愿意自己动脑子,就可以逃避责任。不好,很不好!”

陈桂祥是铁了心想直接退下来。

黄伟有些低落的说:“我们这儿,过完年就要部门改制,想留下好的青年人不容易啊!现在外面,随随便便给他们开的工资就有这个数,我们哪里比的了。”黄伟比了手势后,揉揉眼睛,“年轻人都想挣钱,还都想挣快钱。我们再跟人家谈理想、谈抱负早就过时,人家根本不愿意听。每天来院里,就是打发时间,回家才是工作,他们个个在外面接项目做,我能不知道吗?可有什么办法,我们给不了别人的,还不能让别人自己找出路吗?所以,老哥哥,再帮我两年,咱们一块把手上的这个项目做完、做好,好不好!”

陈桂祥想着黄伟说的话,靠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聂莉不知是因为陈月君回来高兴,还是因为过年需要些热闹气氛,在厨房里大声唱起歌。聂莉的嗓子好,学的是民族唱法,唱得又是过年的热闹歌。陈月君在客厅小声的给聂莉合副歌的音。屋里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聂良平推开门,聂磊嘴里“嚯嚯哈嘿”摇着脑袋冲进来,看到陈月君,跑过去抱住陈月君的脖子,拿脸在陈月君脸上、脖子上乱蹭,“姐、姐,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聂莉端盘子从厨房出来,小声喝止聂磊:“磊磊,过年呢,说什么死啊!死的,闭嘴!”

聂磊一听,忙把头埋进陈月君的脖子里,“姐姐啊,想不想我呀!”

陈月君被聂磊贴得快喘不上气,一直往后撤,两只手全是蒜味,只能架得高高的,勉强发出闷闷的声音:“想,好了,下来!”

聂良平换好衣服进厨房帮聂莉的忙。

聂莉从厨房出来,把聂磊从陈月君身上拔下来,“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聂磊靠在陈月君身边打着转,“写完了,早写完了,姑妈大过年的,不要说什么作业啊,作业的,很烦人的!”

聂良平进厨房后,聂莉回房换衣服,出来时还特意化了点淡妆。

“哎呀!我的妈妈呀!”陈月君看到聂莉脸上的妆叫了起来,“你……你自己化的呀!”

聂莉点点头,“怎么了?”

陈月君冲去厨房洗了洗手,拉着聂莉回房间:“我帮你化,你……这儿,天呐!粉底都没抹匀呢!”

聂磊也看到姑妈脸上大白粉底,夸张地哈哈大笑,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

“爸爸、爸爸,姑妈脸上涂了白粉,哈哈哈!”

…………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一顿年夜饭,聂磊得了四个大大的红包。可惜,红包还没有捂热就被聂莉全给收了起来。

聂磊看着自己被收走的红包一脸的委屈,“小孩没人权!”

聂良平帮聂莉向聂磊解释:“你放心,都给你存着呢,这是将来给你读大学时用的,早晚都是你的。”

聂磊一听,高兴起来,说:“爸爸,那是不是你的也是我的,姑妈姑父的也是我的,大姐的也是我的,你们的全是我的!”

聂良平摇头说:“不是,我们给你,才是你的,不给你跟你无关,听明白了吗!”

聂磊歪着头问:“那你们会给我吗?”

陈月君问聂磊:“为什么要给你,理由呢?”

聂磊想了想,迟疑的说:“因为,我……乖……啊!”

“外面乖的小孩子多了!”

“因为,我学习好?”

“你又不是年级第一,全班第一而已。”

“因为,我是我们家的?”

陈月君手指了一圈,说:“有我们,才有我们家。”

聂磊想不出来,拉着陈月君撒娇的叫着:“为什么嘛,为什么嘛!”

陈桂祥说:“我们想看到磊磊努力、认真!”

聂磊被这两个词弄得一懵,漂亮的小脸上呆呆的:“啊!”

陈月君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扯了扯聂磊的两边腮,说:“磊磊原来是个小傻子啊!”

聂磊拧着身子,拉住陈月君的手,“不要嘛,我不是小傻子,姐,大姐,我们去放烟花!”

………………

梁庆生从厨房端最后一个菜出来,看着摆满一桌子的菜满意地拍了拍手。

梁庆生大声叫着:“妈、爸,上桌吃饭了!”

客厅电视的声音被庆生妈妈放到最大,梁庆生的声音被电视里喧闹的节目声压了下来。她走到客厅,拿起摇控器将声音放小。

“妈,吃饭了。”

“哦!”庆生妈妈伸手去拿拐杖,梁庆生忙搀住她的胳膊。

三人在桌边坐下,梁庆生举起杯,“新年好,给爸、妈拜年!”

庆生爸爸举杯和梁庆生碰了碰,庆生妈妈没抬手,杯子放在面前。梁庆生拿着自己的杯子和庆生妈妈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碰,自己一口气干了杯里的酒。

“初一,磊磊会过来吗?”

“上次说是初三,初一不出门,初二回娘家,初三才拜年呢。”

“还要等到初三啊!”

“……”

“吃菜吧,都是庆生做的,手艺不错。”

“……”

“你说……”

“别说了,吃饭,今天是年夜饭,不能提不开心的事。”

“……”

梁庆生闷着头吃饭,听着父母的念叨,一声不吭。

庆生妈妈吃了两口,说:“没什么味口,你们吃吧!”

“妈、爸,给!”梁庆生从包里拿出两个红包,“今年的过年红包,一个人一个!”

庆生爸爸伸手接过,问:“磊磊的……”

“有,等他过来,就给他,少不了他的。”

庆生妈妈慢悠悠的说:“还要等到初三呢。”

梁庆生脸上僵了僵,没接话。

吃完饭,梁庆生收拾好桌子,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晚会。

电视机的声音再次被放大,欢快的声音,热闹的歌舞,在电视机里很热闹。

“他们北方人怎么什么时候都吃饺子啊!”

“嗯,那是他们的习俗。”

“我们都是吃年夜饭的,电视里也不演,还以为全国人民过年都吃饺子呢!”

“谁说不是呢……”

梁庆生安静地坐在一旁,爸妈几乎每年看春节晚会都要提这个话题。

“不看了,我困了!”庆生妈妈声音有些疲惫,支撑着身体准备回房。

“我也不看了,庆生,你别守太晚,晚上冷!”庆生爸爸扶着庆生妈妈一块回房间。

梁庆生听到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才转头看了一眼爸妈房间的方向。

这套房子不大,六十平都不到的小两居。梁庆生记得以前住的时候,总觉得挤得难受,走到哪里都会碰到。可现在……她又慢慢转头四处望了望,只觉得太空了。明明屋里塞满了东西,可她还是觉得空荡荡的。

电视机里,春节晚会除夕夜倒数开始,主持人拿着话筒兴奋数着数。屋外,各种礼花鞭炮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梁庆生裹着外套,走到阳台上看满天耀眼的烟花,听孩子们兴奋的笑闹声。

烟花璀璨的火光瞬间映亮天际,在浓墨般漆黑的天空点亮朵朵花火。

那些花火消失时,带走了梁庆生嘴边的笑意,一滴水珠从她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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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君东西早已经收拾好,检查时发现聂莉又在她的行李里塞了些吃的,最夸张的是给她塞进一瓶腌菜。

四个人拎着一堆行李下楼,聂良平和聂莉忙着装车,陈月君被聂莉扫到一边,不让她动手。

陈桂祥陪在陈月君身边站着,他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袖手站在一边不给他们添乱。

“路上,你跟你小舅舅换手开,别让他一个人开一路。”

“知道了。”

“工作就是谋生的手段,先争取在那里站住脚,解决温饱再考虑发展,不能连活都活不下去就想什么‘宏图大志’,别不切实际,踏踏实实些。”

“爸,你怎么跟聂老师一样啰嗦啦!”

陈桂祥嘿嘿笑,“是吗!”

“聂老师怎么了,聂老师还啰嗦啦,你是不是嫌烦,要嫌我早说!”聂莉听到他们父女的对话,不满意的抗议。

陈月君搂了搂聂莉,“我们家聂老师是最棒的!”

陈桂祥站在一边,不再说话,脸上带着笑。

…………

江城去上海的高速通了后,聂良平经常在这条路上往返。他在上海有几个项目正在进行,这次他去上海主要是去看看过年没回家的员工,再与甲方谈谈下一步的合作。送陈月君只是顺便而已。

一路上,聂良平一直在跟陈月君聊他的项目、公司运营、如何与甲方周旋,怎么处理四方关系等等。

从最后一个高速公路休息站出来,聂良平和陈月君再换了一次手,聂良平重新握住方向盘。

“小舅舅,你见到梁庆生了吗?”

“嗯,见了。”

“……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都过去了。”

“小舅舅,我有一次碰到她,她特意请我吃了顿饭,我……”

聂良平挑了挑眉,没说话。

“希望,你别误会,我不是……”

“哈哈,没事,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或者解不开的结。她能力强,你跟她多学学没什么不好的。”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沉闷,聂良平打开音响,没想到放出来的是聂磊录的一首儿歌。

聂磊清亮的歌声从音箱里传出来,聂良平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一些。

“磊磊……”

“磊磊和他妈妈没有以前那么生疏。她以前只是不想费心力去做而已。你回来前,她就回来过一趟,专门陪磊磊过了一个周末,她来之前,提前跟我打过招呼。”

陈月君诧异地看着聂良平,他继续慢慢说着:“反而是磊磊外婆,一直不肯原谅她。其实,我觉得外婆、外公去上海不是什么坏事,江城这边的房子太潮,对他们身体不好。只是这事我不好提。”

陈月君望着飞快从眼前掠过的防护绿化带,耳边是聂良平叙叙的低沉柔和声音。

“……我和她成不了朋友,老了以后能不能成为朋友,暂时不知道,最少现在是不可能的。她说请我放下,其实,我谈不上放下不放下,只是过去了。我可以不恨她,我也只能做到不恨她而已,……她其他的要求,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聂良平长长地叹了口气,“原谅这两个字太沉重,比爱与恨重的多,我和她各自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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