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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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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三阳在这待了一年多,也没去过河边。

缃素城西有一条河,因为缃素人都多少带点起名废物在身上,所以这条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草率地叫缃素河,后来政府拨款,在河中央的小岛上建了座公园,这条河跟着改名缃水。

木三阳曾经在车上远远地看过一眼河水。

非常平庸的一条河。

远处的岛上公园看起来也很普通。

但此刻和甘霖走上河边的走廊,夜幕降临,桥上亮起一排排彩灯,木三阳觉得这河稍稍独特了起来。

两人走上桥,扶着栏杆看着隐没在黑夜里的流水,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河堤上有人正在放孔明灯,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灯支好往河面的方向搬,下一秒,灯扑通掉在水面上。

河边的人焦急地围在岸边,灯跟着流水走远了。

岸边的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之后,也回了走廊。

木三阳看着随水流走的灯光,渐渐消失到再也看不见,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开始说话。

“这桥头的彩灯怎么断断续续的?”

木三阳看向甘霖看着的方向:“我还以为这个灯就是这么亮的。”

“接触不良了吧,我小时候过来的时候那个发彩光的,现在就一个颜色了,噫,多可怕。”

木三阳不解:“可怕什么?”

“我每次站在桥上,就会想,万一这桥塌了该怎么办?”

“……”

“你不会这么想吗?”

“……难道你坐车会担心出车祸吗?”

“担心啊。我坐电梯就经常担心被关里面,所以一进电梯就找那个紧急呼叫在哪。你小时候看过智慧校园那个节目吗?里面说电梯有可能会突然之间往下掉,跟游乐园跳楼机一样。”

“……没看过。”

“你怎么没童年,就是那个开场会咿呀咿呀呦的那个节目,说电梯突然坠落如果穿了高跟鞋一定要把鞋脱了,然后靠墙,稍微弯一下腿,能缓解下坠伤害。”

木三阳不知道为什么聊天的方向会转向这个话题,不过和甘霖聊天本身就是一件比较放松的事,恰巧他又话多,能从天南讲到地北。

“那这桥真要塌怎么办?”

甘霖一愣:“现在塌?”

木三阳也一愣:“要不待会的?”

下一秒,甘霖已经跑了。

木三阳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已经从桥中央跑回桥头,木三阳只得也慢慢往回走。

“你发疯啊?”

“你不是说要塌了吗?那肯定赶紧跑啊。”

“……”

“啧啧啧,你的人生好无趣啊。”

甘霖摇摇头。

“……”

木三阳这突如其来的想打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甘霖已经挑起了新话头:“你志愿填完了吗?打算去哪?”

木三阳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不说话,也不动弹。

甘霖没等到她接话:“落榜了啊?不对啊,我记得你不是年级前三吗?我已经填完了,去中大医学,我听说学医很恐怖,不过我妈希望我要么当个医生,要么当个老师,我讨厌小孩,还是当医生吧。”

过了一会,他又嘀咕:“别是儿科医生就行……”

“我志愿报的中大的法学。”木三阳这才开口。

“学法,将来当律师?你很适合。”

木三阳扭头对他笑了笑,没多说话。

甘霖:“我说真的呢,就你这嘴,估计原告和被告都能被你气死。”

“不如你,我都怕你将来医患关系紧张,天天被病人投诉。”

周围走过的人越来越多,偶尔带起一阵风。

两人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甘霖总觉得木三阳的情绪不对,这会或许并不适合开玩笑。

“甘霖。”

“在。”

两人谁都没有低头,月亮被云渐渐遮住一半。

“我的录取通知书,填的地址是学校,到时候你帮我拿一下。”

“那可不行,这种历史性的时刻肯定要本人亲自见证。”

木三阳的头低下来:“我那会不在缃素。”

甘霖也低头看向她:“去毕业旅行吗?那我可以勉强代收一下。”

“不是,去国外,我联系了公司做练习生,之后……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

甘霖没再说话。

明明周围人那么多,木三阳仍然觉得这个世界安静得可怕,手脚都开始发凉。

现在是夏天吧?

好半天甘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去当偶像出道?我看日漫里都是这样。”

“差不多,所以我的录取通知书,你帮我拿了就行,之后你扔垃圾桶也没事。”

甘霖又不说话了。

木三阳觉得这种常年笑脸盈盈的人,一旦什么话都不说真的非常可怕。

但很快甘霖又恢复了往常的语气:“那可不行。”

要不我带你的通知书去法学院门口晃一晃给你拍张照?

这话他没说。

木三阳会想看到和她现在选择的孑然不同的道路吗?她看了之后,到底会欣慰,还是后悔。

甘霖没再多说,又觉得有些苍白,于是补上一句:“祝你成功。”

木三阳低头笑了,甘霖笑不出来,反正木三阳低着头也看不见他,他一秒都不想多笑,假笑真累。

“你怎么不说我很适合?”

“适合什么?”

“当偶像啊。”

甘霖皱了皱脸:“老实说,我有点难以想象,不过你干什么应该都挺成功,我等着在电视上看见你的那一天。”

这下轮到木三阳沉默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

甘霖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抽,深吸一口气。

他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他在小学主持儿童节,在初中代表学校出去参加辩论队,高中每周在国旗下讲话,自认为已经足够能言善辩,这会除了缄默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木三阳转身看向他:“咱俩算朋友吧?”

甘霖笑道:“当然。”

“以后也算吧。”

“嗯。”

“所以我的录取通知书交给你最放心。”

甘霖低下眸,浅笑道:“多谢您老人家的信任。”

朋友就朋友吧,虽然他朋友遍地走,每天出门总能碰到两三个朋友。

缃素这地方也是真小。

不知道木三阳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她和这里太不一样了。

走了也正常。

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以后再也不见也正常。

木三阳突然想起什么,说:“高考完那天,你本来准备和我说什么?”

想到这个甘霖就更痛不欲生,那天下午英语考完,他正打算跟木三阳表白,三字都已经说出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硬生生改成一句莫名其妙的“三玖天下第一。”

感谢五等分的花嫁,虽然这破烂动漫破烂作画破烂剧情,但是在危机时刻救了他一命。

本来想组织好语言再说,但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何必让两个人心里都添一个疙瘩呢?

木三阳不知道,但自己是一定会放不下的。

“没什么,我给你推荐动漫呢。”

虽然这破烂动漫作画真的很破烂。

正这时,甘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暗搓搓地想,以后一定要设成震动的,这辈子都不想听见这个铃声了。

“喂,妈。”

“甘霖,你妹回来快两个小时了你上哪去了?”

“晒太阳。”

“你净瞎扯,赶紧回来。”

甘霖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妈,七点五十五,别告诉您老善心大发准备了夜宵啊?”

“夜什么宵,想的倒美,明天志愿填报就截止了,你赶紧回来帮你妹参谋一下。”

甘霖满不在乎地说:“那我不是都把她能报的学校专门给她列出来了吗?连学校编号都给她标好了,上哪找我这么体贴的哥去。你跟她说,谁让她考那么点分活该抓破脑袋想不出来去哪个学校,你看看我——”

“甘霖!你大爷的!”

木三阳觉得对面的声音连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甘霖才不耐烦地答应:“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扭头看向木三阳:“我妈催我回去了,我先走了,你是留这还是也回。”

木三阳想了想,原本也就是为了和他道个别才跟他来河边。

“我也回去吧。”

甘霖点点头,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扶住上边的门框。

木三阳顺势坐进去,抬头看向门外的甘霖。

甘霖把门一关,跟司机招了个手,用缃素话说:“师傅,开慢点。”

说罢他低头看向车窗内的木三阳:“到家给我发消息。”

下一秒,车从他面前开走,甘霖看向渐行渐远的车辆,记下车牌号,站在原地。

木三阳仍然看着车窗外,直到沉闷的类似爆竹的声音响起,她才回神,按下车窗,看向天空中那场本该两人共赏的烟花。

甘霖还留在叫到车的路口,看着地上闪烁的烟花光亮出神。

他没再抬头看烟花。

沉默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甘霖哑声开口:“我……”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发现木三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木三阳醒来的时候,包厢里已经空无一人。

意料之中。

木三阳拿起桌上多出来的一张纸,甘霖的字迹已然比高中更加龙飞凤舞了。

“医院有事先走了。”

她直起身子,身上的毯子往下掉落在沙发上。

哪冒出来的?

正在这时,服务员敲门走进来,木三阳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檐。

“那位先生说如果您没醒,让我过半个小时来叫您。”

木三阳点点头,站起身。

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毯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木三阳正发愁。

服务员非常识相地说:“毯子是刚刚那位先生让我去楼下买的,您带走或者留下都可以。”

木三阳思索了一会,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她把毯子叠起来带走了。

走了两步感觉忘了什么,又倒回去拿起桌上的药。

走到前台,有人叫住了她。

“你好,请问是203号包厢的女士吗?”

木三阳扭头看过去。

前台将一个纸袋递过去:“甘医生让我交给您。”

木三阳低头接过,匆匆走出门。

回到练习室,木三阳才把纸袋打开,里面的苦味立即窜出来。

路过的余小婷都被熏了一下:“怎么一股子中药味?”

她脸凑过来使劲往袋子里瞅:“金银花吗这是,胖大海?这个草是啥?”

“不知道,瞎买的。你在这晃悠什么?不去训练?”

余小婷愤愤:“我练了一个小时了,腿都要断了,还不准我喝个水吗?”

“你是该多练,上回去久安我看着你把动作做错的。”

“……”

“宿舍真的不能装空调吗?我觉得我们团已经可以给公司挣点小钱了。”

木三阳和余小婷往门外看,发现徐衷扒拉着经纪人走进来。

余小婷鄙夷:“衷衷姐昨天还说心静自然凉呢。”

“我现在凉不了了,中心城这天气在宿舍里简直就是蒸包子。”

经纪人绕开门口的人往里走:“明天在东海岸有一个颁奖典礼,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去表演开场舞。木三阳,赶紧改改你那个歌词,人家就是觉得我们的歌没有一首能炸场子的,我好说歹说才让人同意表演出道曲。”

木三阳:“颁奖典礼需要开场舞?”

“要啊,不过一般都是演员唱歌什么的,今年的奖项都内定好了,最佳女演员是罗斯爻,本来想请她唱首歌开场的,结果她五音不全,修音修出来全都是电音,怕到时候影响路人缘,刚好给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嘿嘿。”

余小婷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确实挺灾难的。

“小徐跟罗斯爻应该挺熟吧,你们之前在阁夜有对手戏吗?”

徐衷点点头,阁夜的女主就是罗斯爻演的。

“罗斯爻的脾气不太好,挺冷的,当初选角好像就是看上她这个气质,我们打个招呼就行,别深交。”

经纪人赞许地点头:“明天表现好一点,我已经努力和公司争取了,部门在审核联系制作组,如果能成咱们就能准备准备录团综了,团综是固粉的重要途径,你们现在舞台和资源都太少了。”

说罢她低头看向木三阳手里的袋子:“中心医……你又咋了?”

木三阳往练习室里走:“买点治嗓子的,不行吗?”

“你别又折腾出什么新闻来,下次这种事让助理干,对了,我正要说呢,公司给咱安排了一个助理,待会就过来了,叫小白,以后有什么事找她帮忙。”

“知道了。”

木三阳头都没抬,撸起袖子准备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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