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风烛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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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没有什么阻拦的，我来到的城中。

十年不见，金陵城同样变化很大，但或许是因为它本身就繁华无比的原因，我感觉起来并不是很明显。

来到万华街，这里依旧到处纸醉金迷，是有钱人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我无视了那些在青楼门口穿着火辣的姑娘，径直往街尾走去。

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许薰奶奶还在不在。

不过好在，当我即将走到出口之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默默伫立在街边的玉料店，依然没有悬挂任何装饰的饰品，就像我离开的时候一样……不对！

下一眼，我看到了高挂在玉店门匾处的一圈丧纸花，因为并不多，所以我一时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要挂纸花？谁死了？不会是……

心跳直接顿了一拍，我几乎是颤抖着走到了玉料店门口。

但我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柜台后面的小木凳上打磨黄玉的许薰，但她面色憔悴，脸上带着深深的忧郁。

看到顾客来到了门口，她也没有抬眼看我一眼，只默默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我大概知道她是在悼念谁了……我抬头仰望门匾，上面的两条黑白相间的纸花以一种麻花状纠缠在一起，仿佛也是店主人的心情，拧成了一团乱麻。

两条？据我所知，悼念一人应该就用一条丧纸花足矣，但为什么是两条呢？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那个登徒子。

心头一颤，我不知不觉就迈进了玉料店高高的木门槛，直到我进了屋子，低头忙碌的许薰才放下手中已经打磨得光亮的黄玉，站起来看着我，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忧戚。

“这位客人，您要点什么。”许薰的声音淡淡，似乎也蕴含了一股哀伤。

她问话之时我的目光正被屋子里的一个祭拜堪所吸引，直到她再问了一遍，我才恍惚地答应了一声。

“哦……老板，麻烦您给我定做一个……”我略微沉吟，犹豫间看到了桌上的一个木盒，那个木盒我可太熟悉了，因为其中装着的正是许薰答应好留给我的那块上品紫玉，心中一动，我道，“就定做一个蝴蝶玉簪吧，老板据说你这里有一块难得的上品紫韵玉，能否就用那一块玉？”

闻言许薰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将桌上的木盒收了下去：“抱歉，客人，那块玉石是非卖品。”

“哦……那换一块其他的也好。”

许薰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后堂，看着她蹒跚的脚步，我竟才发现，十年光阴，竟就让这位慈祥的奶奶驼了背。

要知道十年，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忽而又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个祭拜堪。

其实祭拜堪摆在家里，哪怕是在我原本的世界，在很多老人家里也是很常见的，但同时放了两个牌位，我却还是第一次见。

见许薰进入后堂，我两步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不出所料，是我自己的牌位。

讲真的，看到自己的灵位，无论看到过了多少次，都还是这么……让人浑身不自在。

而另外一个人，倒让我很是意外。

只见棕黑色的木牌上书写了一串涂抹金粉的大字——亡夫李卿歌之墓。

李卿歌？这名字为何这么……

正疑惑间，我又看到了灵牌前放着的两个信物，一个是一个小巧可爱的兔子玉佩，唯一不足的是玉兔子的耳朵被摔断了一只；至于另外一个，也是一个玉佩，不过这个是一只大黄狗的模样，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两行小字，一行是龙飞凤舞：霜晶峰李卿歌。

还有一行则明显是镌刻上去的，字迹工整娟秀，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姑娘写的：薰儿赠卿歌。

当看到这两个玉佩的时候，我立马就明白了这个灵位的主人，正是若干年前去闯荡天下的那个登徒子。

想不到许薰最终虽然等回了自己的登徒子，却再相见已是阴阳两隔。

对于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心理上致命的打击。

难怪许薰奶奶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而这李卿歌既然是霜晶峰的门人，难道是十年前……

我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其中愧疚更多。

“客人在看什么？”许薰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我这才僵硬地转身过去。

“哦，没什么时候随便看看而已。”

坐回位置，许薰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玉簪是要送给谁的，她方便定做。

我有些心如乱麻，随口答道：“做给夫人的。”

“哦……”许薰顿了顿，“看来客官的夫人也是有福之人，您请稍待，老身现在便开始做。”

“无妨，我下次再来取也是一样。”我拿出一袋子元宝放在桌上笑着说道，“麻烦老板了，这里是定金。”

许薰连看也不看，就把钱袋往回推：“这位客官，手工与玉料，都不需这么多钱，您给得多了。”

我摇了摇头，又将钱袋推了回去：“没事，多退少补吧，也是一样的。”

说罢我也不等许薰拒绝，便站起身对她拱了拱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迈出了店门。

许薰见我这样，就没再多说什么，她也不送我，等我跨出了店门，她又恢复了我刚才看到的那种孤坐刻玉的样子。

万华街上清风流动，吹来满街人的笑闹，但这间小小的玉料店却仿佛与世界隔离，店内只点一盏烛火，昏暗无比，只有工作台处要稍微亮了一些。

小屋中的暗似乎凝固在了一起，隐藏着化不开的哀恸。

我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万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