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往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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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六月一，江凝城，福禄酒馆。
“赵兄，几日不见很是想念啊，今日怎么有闲情叫我来喝酒了？来来来，今日店铺少事，我们正好不醉不归啊！”
酒馆里面，一男子刚进门就大笑着说道。
“陆兄，别来无恙，今日相见是有事想和你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这几天为了这件事，我确实是寝食难安，今日唤你，与你坦白，希望陆兄见谅。”
赵程见陆泉进门，一改往日见面的喜悦，反而显的心事重重，这倒是让陆泉一阵诧异。
“赵兄有话直说，你我二人一见如故，这些年谈天说地，早如亲兄弟一般，何必见外啊。”陆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收敛了神色，郑重的说道。
看了陆泉的样子，赵程话到嘴边，终是说不出口，只能眨巴了几下嘴，不自觉的咽了几口口水，神色也是复杂起来。
最后坐下为自己倒满了酒，连喝了三杯，额头上也冒起了薄汗。
陆泉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也倒酒喝了两杯，随着赵程第五杯酒下肚，似是做了决定一般。
“陆兄，我和苏姑娘，半年后要成亲了。”赵程说道
“咔嚓”
陆泉手中的杯子落地应声而碎，房间里面的氛围好像空气都凝固了，两人都感觉呼吸困难，慢慢的好像都能听到对方絮乱的心跳声。
陆泉整个人呆住了，看了眼地上的碎杯，又缓缓抬头看了眼赵程。
眼神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又带上了点别样的色彩，仿佛在说，臭小子，赶紧告诉我是和我开玩笑的，赶紧告诉我！
过了片刻，陆泉发现赵程眼里面除了正经再无杂色，眼神也是慢慢暗淡下来。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只是独自不停的倒酒，喝酒，倒酒，喝酒，倒酒，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但是对于两人来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陆泉还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什么时候定的？你去提亲的吗？她答应了吗？”
陆泉一口气问完了三个问题，也不喝酒了，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陆兄，唉，你听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月前我父亲突然告诉我说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我当时是死活不肯答应的。”
“可是后来父亲又告诉我，是苏家小姐，我当时不敢相信。”
“后来我去苏家准备问清楚苏姑娘，可是他们家也闭门谢客，只说小姐要嫁人了，现在暂时不见男客。”
“我才明白这是真的，我是又高兴，又苦涩，我们都喜欢苏姑娘，所以，唉。”
赵程的回答显然不是标准答案，但是这样的回答也是击中了陆泉的心，所以两人又是长久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陆泉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酒馆。
赵程想说什么，可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着陆泉的背影，也只是默默的继续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只知道晚上是家丁抬回的赵府。
而陆泉这边，魂不守舍的回到家之后只是坐在院子里面发呆，一待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陆爷爷发现他在这里，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说不出的憔悴，便过来问他怎么回事，陆泉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到了饭点也不吃饭，嘴唇都已经干裂了起来，这可把老人家急坏了，也顾不得店铺的事物，便去四下里面让伙计去打听看看出了什么事。
直到下午伙计回来说，城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事，不过有件大喜事，城中第一家族赵家马上要结亲了。
结亲对象是苏家后老头儿便什么都明白了，让伙计退下，并说明最近几天不用上工之后，就去后院找到了孙子。
“你喜欢她，是吗？”
“她喜欢你吗？”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你不比姓赵那小子差，也不比姓赵那小子喜欢她少？”
“人的这一生很短暂不是吗？能做的事很少不是吗？”
“你看爷爷，马上就要入土了，可还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几件什么值得怀念的事，就这样失去了你甘心吗？”
“泉儿，其实爷爷早就想说你，很多东西是争来的，不争注定无为，无为看开了是顺其自然，看不开，那就是遗憾。”
“爷爷也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是生活也还要继续不是吗？去试试吧，不行就回来，你还有爷爷呢”
老头只是坐在旁边说这话，说完一句发现孙子不说话，又接着说下一句。
说到最后仿佛把自己肚子里面能想到的道理都搜肠刮肚也说不出来的时候，干脆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陪孙子坐着。
许久，陆泉看向爷爷，眼神里面好像有了些色彩。
“爷爷，让你担心了。”说完站起身随意的扒拉点东西吃了，洗了洗头发身子便出门了，陆爷爷看着孙子出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苏府门外
“登登登”
陆泉轻轻的叩门，不一会儿门内出来两个家丁。
见到是陆泉只得轻声的说：“陆公子，您请回吧，家里面夫人老爷说了，小姐概不见客。请回吧。”
“小哥，请劳驾务必帮我通报一声，就说陆泉来见，感激不尽。”陆泉恭敬的行礼说道
看着陆泉这副模样，家丁也不忍为难，只是轻声让陆泉稍等片刻。
内院
“小姐，夫人，陆公子来了，说要见小姐。”家丁禀报道
“娘，我想见一下泉哥，你让我见吧。”苏柳恳求道
“不行，柳儿，赵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娶你，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你也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
“现在去见了陆小子，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你让你爹，让你，让我，让赵家，如何在这江凝城立足？”
“等事情妥当了，你们该见面还是见面，该是朋友还是朋友，好吗？”
苏母说道，腔调再次哽咽起来。
苏柳听了也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一会儿苏母便让家丁去回话了
“陆公子，我家小姐即将出嫁，暂时不宜见男客，公子请回吧。”
家丁为难的说道，这三人的关系，他们做家丁的怎么看不出来，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他们做下人的也于心不忍。
何况陆公子向来豪爽，对他们不错，心里面也替他遗憾，心疼，可事已敲定，又能如何呢？
“小哥，请你再帮忙通报一下，就说我陆泉一定要见到你们家小姐，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麻烦了小哥。”陆泉恳求道
“公子，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是我们真的帮不了你，夫人说了不让见，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公子早些回去吧，保重。”
家丁说完后便闭门不再理会陆泉了。
任凭陆泉在外敲门，叫喊，府内也没有动静了。
陆泉便一直在门口等着，可正值六月天，气温炎热，不一会儿早已汗流浃背，脸庞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落，陆泉也没想过离开。
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见一面，死也要见一面！就这样，陆泉从晌午站到了傍晚，整个人已经摇摇晃晃站也不稳了。
内院
“娘！我还是和他见一面吧，只是让他回家，好好保重身体！”
苏柳和苏母说，苏母也知道陆泉在门口站了一天了，心下也不忍心，她平日里也是喜爱这个孩子的，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惊雷炸响！“轰隆！”屋外不到一刻钟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样冷热交替常人怎么会承受的住。
于是苏柳也顾不得母亲的阻拦了，冲出屋去要见陆泉一面。
苏母看着苏柳的背影，心中只是泛起苦涩，她又何尝不心疼陆泉，可是到了这一步，她又能怎么办呢？
只是心中默念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出什么事才好。
“吧哒”门栓的被拿下的声音响起，让早已坚持不住的陆泉，一下子立正了起来，心中无比期待，眼神的期待都已经仿佛射穿了大门。
“嘎吱~”大门打开，一道瘦弱的身影提着裙摆跑出来，扶住陆泉说道
“泉哥，事已至此，这又何苦啊，这虽然是父母替我选的，但是我也没有拒绝这个选择。”
“我们三人一直是最要好的，我之前也很纠结，可是现在已经有了结果，我们也不必太执着了不是吗？”
“你永远和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你在外面晒了一天了，现在又淋了大雨，快些回去照顾好自己呀！”
“苏姑娘，能见你一面，我知足了，我想问，如果我先向伯父伯母提亲，你也会答应我吗？我一定会用我的一生照顾你。”
陆泉已经极度的虚弱，两天没进食，而且在阳光的暴晒和暴雨的双重折磨下，声音已经非常的微弱，可还是坚定有力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泉哥，已经晚了，现如今再说这个又有何用，我告诉你答案又能如何，你们二人都是我最好的挚友，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我已经答应赵家了，泉哥，你听我的话，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她会是我的嫂子，会和我们一起讨论柴米油盐的事情，我们会一直欢声笑语，我们的孩子还可以继续延续我们互相的羁绊，不是吗？”
苏柳听到陆泉的话，心下也是一痛，可是选择就是这样，没有对错，不分黑白，可是有得失，在得到的时候失去，才是选择。
苏柳本来就是有主见的人，既然选择了，本身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只让陆泉保重好自己。
听到苏柳的话，陆泉心头一黑，感觉天旋地转，随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这可吓坏了苏柳，大喊快来人啊。
陆泉刚刚倒下，街头立马冲出来几人，府里面的家丁也冲了出来，开始准备带陆泉去医馆，街头这几人是谁呢？
原来自从陆泉刚到苏府门口，赵程就听到了汇报，也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苏府附近，静静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陆泉站了多久，他也站了多久，心里面无比的紧张，纠结，直到刚才听到苏柳的话心下才一松。
可是陆泉突然的晕倒，他的心也是没来由的一紧。
他是真的把陆泉当成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最好的兄弟。
他其实是这段故事的赢家，可又何尝不是输家，所以立马带上人冲了出来，检查陆泉情况。
“苏姑娘，你先回吧，大雨磅礴，染了风寒可不好，放心我会照顾好陆兄的，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赵程对着苏柳说道，然后也不等她回答，便带着陆泉匆匆离去了，只留下苏柳在雨中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才被家丁催促着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