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聂慎儿（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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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殿内

慎儿进殿后径直靠在了软榻上，端起一盅白玉棋子随意拨动，耐心等着窦漪房理清思绪，窦漪房一向舌灿莲花，她倒要看看这次窦漪房能说出些什么花样。

玉石相撞的叮咚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像是不定时敲奏的编钟，分明是清脆的声音，却十分扰人心绪。

不得不承认，慎儿的悠闲自得让窦漪房烦躁不已。

勉强压下心中的躁意，从混沌的思绪中理清了一条线，慎儿早就认出她了，或者说是早就知道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了代国，甚至连代王也...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那抹不安，艰涩开口，迫切想想说些什么打破眼前的压抑。

“慎儿，我...”

窦漪房回想着慎儿刚刚的表情和话语，冷漠又玩味，像是看着什么好玩的玩具，而不是死而复生的好姐妹。

是因为知道了她向吕后传递的假消息吗？

慎儿或许怨她......

“我只问你，”

她开口想要解释，慎儿微微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反问道：“你究竟是杜云汐，还是窦漪房？”

这两个身份代表的意义可完全不一样，全看她选择以哪一个身份与自己对话。

“慎儿...”

窦漪房却下意识地并不想选择，张了张口，努力组织语言解释道：“杜云汐也好，窦漪房也罢，都是一样的，我都是你的姐姐......”

“怎么会一样？”

她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手中的棋子砸进了棋盅，白玉相撞，哗啦啦的响声响彻殿内。

慎儿冷嗤：“杜云汐是与我在皇宫里相互扶持的姐姐，而窦漪房，只是吕后安插在代王宫的细作。”

“慎儿，我不是故意骗你......”

窦漪房上前两步，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恳切地解释自己的不得已：“那日地牢服下毒酒之后，我再次醒来，已经在去往代国的路上了，吕后用你的安危要挟我让我替她监视代王，我别无选择......”

“是吗？”

慎儿反问：“那你照吕后的话做了吗？”

她果然喃喃说不出话，先前说那么多，却只口不提她分明已经选择了代王放弃了她，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慎儿甩开被她紧紧攥住的手，揉了揉手腕上被她握出的红痕，面上丝毫不为所动。

“说什么为了我的安危，你向吕后传递假消息怎么不曾想到我的安危？”

一直避开不谈的事情被慎儿犀利地指了出来，窦漪房情绪逐渐激动，想要解释自己的身不由己，跟慎儿坦白，想要求得她的谅解，可慎儿只觉得讽刺。

“这些年你帮着代王做了不少事情吧？你若是挂念我半分，还会如此行事？”

“你怎么还有脸来请求我原谅你？”

分明是窦漪房自己选择了代王，却还要在她面前装可怜，装的姐妹情深，用她的性命冒险与吕后阳奉阴违，最后却还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和原谅。

她可真虚伪。

窦漪房在代国的时候是不是过的太舒适了，以至于忘了她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好人。

她可是睚眦必报的。

“你爱上了代王，自然顾不上我的死活...”

慎儿语气轻讽：“可他爱你吗？”

代王爱她吗？

窦漪房突然被问住，脸上悲切的表情微微僵住，慎儿击中了她心里最不敢面对的不安和恐慌。

“不...不可能...”

她为代王做了那么多，代王怎么可能不爱她？

她竭力回想着在代国的时光。

却终是徒劳。

“他怎么可能不爱我...”

这几年因为薄太后的打压，刘恒整日忙着处理政事，迫于薄太后，闲下来的时间也总是会去陪着周美人，他们之间其实相处的时光居然寥寥无几，窦漪房脸色渐渐苍白。

“何必自欺欺人。”

“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好像被打击得不轻，哀思如潮，面色逐渐惨白，慎儿却并没有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她当初受了吕后那一杯毒酒，剧毒穿肠而过的痛苦可比她现在难受千倍万倍。

“你知道为什么吗？”

慎儿轻声开口，语气带着恶意，说出了真相：“你可是陛下亲封的夫人，代王怎么可能爱上自己皇兄的妃子呢？”

代王怎么会知道...

她远在代国的事情，知道内情的只有吕后和皇帝，以及身边的雪鸢。

还有...还有慎儿...

窦漪房失声：“是你告诉了代王...”

“是，我告诉了他。”

“你不管我的死活，我自然要回你一份大礼。”

这长安城里繁华迷人眼，多的是手足相残，至亲反目的戏码，更何况她们之间压根没什么血缘关系，只靠着窦漪房一句‘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

慎儿少时还会把这句誓言当真，现在却已经知道了这种誓言要多单薄有多单薄，况且就这样一句誓言，窦漪房也没有做到。

从窦漪房舅舅把她扔在大街上开始，窦漪房就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