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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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祁盛并没有意识到要卫柳亲自动手为他做药膳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误以为这会是一件让人觉得很窝心，很愉快的事情。
甚至在卫柳下厨前，他还天真地提议：「晚上吃鸡好不好？」
卫柳笑眯眯地回答：「好呀，炖个鸡汤你喜欢吗？」
听起来似乎比烤鸡还要讨人喜欢，祁盛毫无警惕地点了点头。
到了该做晚膳的时间，这位废太子心中浮想联翩地，特意换了衣服，摘了暖玉，打扮成了一个苍白但坚强的侍卫，以「暗十七」的身份出现在了厨房外，探头探脑的看卫柳做饭。
卫柳喊人杀了一只老母鸡，用开水烫褪了毛后，整只放入锅中。
她加了葱姜蒜等调料用开水焯过，随后又新换了一锅水小火开始炖煮。
到这里，一切似乎都还正常。
可是随后，卫柳便开始往里面加红枣、桂圆、银耳、枸杞子、冰糖……
还有花椒、八角、胡椒、黄芪、白芍、当归、人参……
随后又加了鹿茸、肉苁蓉……
接下来还有薄荷、胖大海……
再之后是一些研磨成粉末状的，以祁盛那点微薄的知识完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
渐渐地，满屋的鸡肉香味儿不见了，红枣桂圆的甜香也闻不到了。
祁盛一脸木然地站在那里，一脸呆滞地看着卫柳把一锅鸡汤煮成了黑褐色。
有着汤药一般的颜色，汤药一般的味道。
然后，卫柳自己脸上也露出一股对这一锅「汤」的嫌弃来。
「闻起来好像有点苦。」她说。
「当然会苦。」祁盛迟疑着说：「你忘记你还往里面加了黄连吗？似乎加得还不少。」
「啊，是了！」卫柳拿过糖罐，往锅里面倒了半罐子糖。
祁盛伸手想阻止，却慢了半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卫柳倒完了糖以后，嘀咕著「糖醋味儿的也许更好一些」，又往里面加了半瓶子老陈醋。
「太可怕了！」
祁盛开始悄无声息地从卫柳身旁，慢慢地往门口蹭。
他想在卫柳发现他之前，赶紧开溜。这么可怕的鸡汤，他不想喝！就让暗七来告诉卫柳，说暗十七被无良的废太子压榨，派出去出任务了就好了。
可是卫柳此时却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祁盛：「十七大哥，别走呀！」
「那个……」祁盛支支吾吾地说：「我有点事儿，我得去找废太子汇报……」
「有什么比给废太子解毒更重要的事情吗？」卫柳眨眨眼，状似无辜地问他。
「这个……」祁盛一时还真的编造不出来什么更好的借口。
卫柳伺机把他重新推到灶台前，殷切地盛出一碗汤，还在里面加了一只鸡腿，一起递给他。
那沉浮在深黑褐色汤汁中的鸡腿，泛著一种诡异的深紫色，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染出来的。
「快点趁热吃，对解毒有好处的！」
真的吗？这个东西吃完不会反而让人死得更快吧？
祁盛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抗拒来，他不想吃。
可是卫柳却无辜地，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一样地催他：「怎么啦？你不会是和小孩子一样，害怕吃药吧？」
这个……会有人不害怕吗？
祁盛生无可恋地问：「这东西，非吃不可吗？」
他甚至有些怀疑，卫柳怕不是知道了他撒谎披马甲，骗她自己是侍卫的事儿，在故意整蛊他。
可是卫柳却斩钉截铁地说：「吃！非吃不可！」
祁盛只好捏著鼻子，一口气把那一碗又酸又色又苦又甜，一言两语无法描绘其味道之复杂的「鸡汤」喝了下去。
卫柳还催他：「这么大的人了，不要挑食，鸡肉也要吃干净。」
「……」
祁盛强忍着，三两口把炖得软烂已经毫无鸡肉口感的鸡腿肉也都撕扯下来吞了下去。
是的，他把这些东西吞了下去，甚至不敢去嚼。
可是，这诡异的，刺鼻又难闻的味道还是浸得他满口里都是，刺激得他唇齿发麻，嗓子发紧，只觉得从喉咙一直烧到五脏六腑，烧得他胃里难受极了。
这个时候，卫柳又把一瓢冷水递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祁盛仿佛久旱见到了救命的甘霖，接过那水，「咕咚咕咚」地一口全都喝下。
他从未发现从水缸里舀出来的生水，竟然可以这么好喝。
在这一刻，这些干净的，没有任何味道的水竟然比上好碧螺春的还沁人心脾。
「再来一瓢。」祁盛说著，把水瓢递回给卫柳。
卫柳却站在原地不动，问他：「你还喝得下去？」
祁盛于是准备自己去舀水，一面走向水缸一面说：「是啊，我……」
下一刻，他脸色猛然一变，双手一齐捂住了自己的嘴，任由那水瓢落在地上。
才喝过热汤的肠胃受不住冰冷井水的刺激，此时那股刚刚好不容易被压下去一点的怪异味道，正翻江倒海地，霸道地从胃里反冲上来。
祁盛：「唔……」
他可怜巴巴地捂住嘴，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呕」地一声，可怜一向矜持要风度的二殿下，扶著水缸吐了个昏天地暗，死去活来。
……
「呕！」
祁云灵坐在软塌上，在婢女的服侍下，第三次吐出胃里的酸水。
之前，她在皇贵妃宫里忽然晕倒，吓了众人一跳。
御医来诊脉，说她半是因为思虑过重受到惊吓，半是因为没吃上午膳饿得发虚。
一位公主，身边仆从无数，又有亲娘和亲兄弟，竟然也无一个人关心她到底用膳与否，被「饿晕」了过去，简直是荒唐。
可等她在皇贵妃宫中侧殿的床上被救醒后，也没得到什么怜惜。
迎来的，还是皇贵妃轻飘飘一句「丢脸」的评价。
祁云灵伸手紧紧抓死了柔软的床单，指甲几乎要穿破那层布料刺到掌心的肉里面去。
可是这一点痛意却依旧抵不住她胃里涌上来的，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按照御医的嘱咐，婢女送上来一碗肉糜粥来。
祁云灵皱着眉头，只勉强喝了一口，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随后，他们惊惶地发现，莫说肉糜，便是牛乳或者米汤，祁云灵也喝不下去。
甚至稍稍多喝两口水，都会让这位二公主反胃不止。
可她又从一大早到现在就没吃过什么，吐出来的只有胃里的酸水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