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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你主外,我主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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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杜且的香坊也在城西,原是沈家的木材仓库,后来沈家船坞搬到临近城东以外洛阳桥边,此处的仓库便闲置不用。

一个月前,杜且命人把此地收拾干净,置办各种调香、制香所需的器皿,并把一部分的香料搬到后厢房,分门别类存放。

“你要开香坊?”章葳蕤四处看了看,“虽说地方不大,但也算得用。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以身抵债也不能把人往死里用。”

杜且睨她,“你得先证明你值两万贯,我能不能用。”

“这的香料我都能用?”章葳蕤看着身后一撂整齐摆放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贴了标签,她打开其中一格写着沉香的柜子,“倒是收拾得不错,但优劣没有区分。”

杜且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是懂了,还要你何用?”

章葳蕤认命,“三日,给我三日,把你这收拾干净。”

“不,三日后我还要你研制出一款新的合香,最好是有两种。”杜且说:“南外宗的香会,是为选拔成为南外宗香药司造办监的香坊,即便不能与顾氏和沉水记比肩,我也要在香会上占有一席之地。”

章葳蕤听出来了,“其实你不用把沉水记当成对手,章家的调香师都不肯离开临安,只有几名香工先行南下。但其他这些香工也不是一定要为沉水记卖命,泉州城香坊众多,又比都城临安要安逸一些,机会也更多。为了养家糊口,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沉水记是有多糟?”杜且终于问出这个盘亘多日的疑问。

章葳蕤脸上没有笑意,眼底尽是荒芜,冷冷地反问她:“连亲生妹妹都能卖,你认为是有多好?”

杜且无从反驳,“可不管沉水记有多糟,章子安有多不可靠,两万贯钱也不能便宜了他。这不是应该你背的债,该讨要的时候,还是不要委屈自己。我们始终是女子,世事艰难,不必逞强。”

章葳蕤抬眸,神情复杂,“杜三,我问你,若是沈严有一日死而复生,你会继续留下,还是离开沈家。”

“自然是要离开。”杜且没有犹豫,“沈严于我,是一个陌生人。我并非自愿嫁入沈家,又不能按律离开。我现下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早日离开沈家这个牢笼。他沈严若有一日死而复生,于我依然是一个陌生人。”

章葳蕤又问:“那你会讨要你替沈家还的那五万贯吗?”

杜且说:“能要回来是最好,若是不给,我也不想纠缠,最好永世不相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章葳蕤笑了,“最好不再有瓜葛,即便很难,我同章家血脉相连,但我还是想用这两万贯买自己一生自由。只愿来日不再受人摆布,自由来去。”

杜且长叹一声,“这是何苦呢!七万贯的债务,你我何时能还清?”

“总能还清的!”章葳蕤也跟着叹了一声,“你主外,我主内,总不会比在章家时更糟。”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向儿时偷酒喝时那般恣意,只是眼角眉梢多一抹凝重。

弃之和阿莫带着苏比和小满也来到杜且的香坊,四人一看还有一陌生女子在场,都是一愣。昨晚有传闻说,杜且把章以行的一房小妾带回沈家,他们都很好奇,究竟是何等女子会星夜兼程从临安至泉州寻一负心汉。又听闻这女子强悍无比,以为她与杜且会是一场激烈的较量。可后来听说,二人相安无事,相谈甚欢,还一起喝了酒。

于是,四人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香坊赴约。

“别多想,这位是沉水记大当家的妹妹,也是我的表妹,章四娘。”杜且简单地介绍,“眼下没能找到合适的调香师,那便先让章四试试。沉水记虽然没有用过她的香方,但章家上下用的私品都是她调制的。先前的方氏,还有张副使,都曾是她的师父。”

“章四,这位是弃之,泉州城牙人榜第一,你需要的香料都可以交给他去采办。这是阿莫,沈家偏院的管事,你日后出行暂时由阿莫随行,等杜平找到合适的人手再说。苏比和小满,这三日,你们在此帮四娘理货。”

杜且简单地调派人手、分配任务,“三日后,我要看到结果。”

事不宜迟,顾氏香坊和沉水记已是经营数十载的香坊,根基深厚,积累的香方、香谱众多,不是她可以轻易撼动。

章葳蕤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和少年,除了小满一人外,都是半南蕃。弃之肤白,五官深邃,面若好女,阿莫肤色黝黑,浓眉厚唇,精瘦干练,各有秋千。而苏比又与他二人不同,小小少年却长得十分精致,瞳仁如墨,一如他的发色。

“都说泉州城市井十洲人,这两天我都没来得及细看,可你这一出手就是四人,看着并非来自同一国度。”章葳蕤素来耿直,“长得真好看。”

弃之被看惯了,神情淡淡地。而阿莫有些不自在,他向来都在偏院呆着,平时出门都是与商户打交道,甚少见过如章葳蕤这般言辞大胆的女子。他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杜且留了一句,有事让小满跑腿,便与弃之相携离开,留下阿莫和章葳蕤大眼瞪小眼。

章葳蕤沉默半晌,欲言又止,嘟哝一句:“怎么办,我只会说宋话,小满,你们平时如何沟通?”

小满这才明白章葳蕤的长嘘短叹因何而来,“娘子,说宋话便可。苏比能听懂,但说得没有很好,大致都能说清。阿莫哥哥生在泉州,长在泉州,与宋人无异。”

章葳蕤尴尬地咬了咬唇,“那我们开始吧!”

刚说开始,阿莫便走了出去,在檐下找了一个凉快的地方坐着,闭目养神。

章葳蕤不解,叉腰冲着阿莫大声说道:“杜三让你来帮忙的,你这是何意啊?”

阿莫看着她,用平板无波的语气回道:“大娘子只说让我负责你的出行,没说让我帮忙收拾。”

章葳蕤愣住了,好像杜且是这么说的。

章葳蕤只用半日的时间,便把货仓整理清楚,常用的香料按等级分,放在她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而不常用的香料放到柜子的边缘,够不着的地方,她和两个少年爬得极为艰辛。可阿莫在门外檐下,俨然已经睡着,没有进来帮忙的意思。

回程的路上,章葳蕤累到睡着,一路走得极平稳,完全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等她醒来,却见阿莫坐在沈家大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车。

“什么时辰了?”章葳蕤问。

阿莫说:“亥时刚过。”

章葳蕤急忙下车,“夕食都没赶上,你也不知道唤我一声。”

“不急,沈家的饭食随时都能吃上。主院要是没有,偏院什么都有。”阿莫跟在她的后面,不急不缓,“娘子想吃什么?”

“我能吃下一头牛!”

可是当一盘喷香的牛肉脍摆在章葳蕤面前时,她却有些下不了口,捧着一碗汤饼默默地吸食。

“你一贯如此吗?”章葳蕤心中疑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阿莫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这些我都能做到,并不算什么。若是我无法做到,我也会直言不讳,娘子不用担忧。这里也没有一头牛,我也不认为你能吃下一头牛,若是你不吃,可以给你换别的。”

章葳蕤摇头,她连日奔波,身体疲累至极,今日又干了一天的活,早已是精疲力竭,根本吃不下油腻的食物。她就那么一说,阿莫却照做了。

阿莫看了一眼偏院与主院相连的门,又道:“今日厨下备了螃蟹和虾,给你熬粥如何?”

“不用。”章葳蕤还是吃着她的汤饼,“这汤饼虽说很一般,但也不难吃,清淡是清淡了,但很合味口。我不挑食,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我这几日一路南下,靠十个饼子撑到泉州城,现下吃什么都是香的。”

阿莫听过她的传闻,从章家的小妾到章家逃婚的四娘子,只道是娇养的小娘子与夫君的情趣而已。可她今日在香坊忙进忙出,不曾有半句怨言,不像是耍脾气的新嫁娘。

“泉州离临安甚远,你要怎么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了?”章葳蕤睨他,见他神情不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道紧闭的门。她突然想起,方才下马车时,阿莫有意挡住她的视线,可她似乎看到了章家的马车……

章葳蕤倏地起身,快步向主院的方向走去。阿莫没有拦她,他不知道该不该拦,如何拦,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

姚氏与章以行是来沈家要人的。

要的自然是章葳蕤。

买卖不成仁义在,但心里没有气是不可能的。杜且烧了三箱乳香,那一带的坊区香气缭绕,经久未散。

乳香乃是禁榷,每年从榷易局高价买入,即便是如沉水记的皇商之家,买入亦是有限。三箱乳香,箱子中空,但也是价值不菲。可以说,这些乃是章家现下最为值钱的物什。

杜且所料不差,章家送礼的目的是装模作样的投石问路。可杜且反其道而行之,章以行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还是库存最贵的那一袋米。

心痛可想而知。

姚氏昨日又被杜且好一顿奚落,身为长辈,被一个晚辈冷嘲热讽,心中怎么不生怨怼。

听闻章葳蕤逃婚,被杜且收留,母子二人立刻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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